大唐新秩序 作者:八宝饭-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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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rì里,卢龙军继续加紧攻城,东城主攻过两次,西城、北城也各主攻过一次,但都未成功,反倒是主攻的健卒营兵力折损几近三千余。满营的伤兵对士气的影响是极大的,限于简陋的医治条件和极少的医治人手,那些身上要害处受伤的士卒基本上只能无奈的死去,或是被大夫直接放弃,或是疼得忍受不住之时央求身边的弟兄给自己补上一刀。就连许多只是腿上、胳膊上中箭的士卒,都只能获得相同的命运,他们大部分的症状都很简单——发烧,可是面对这样的伤病,这个时候的医治条件却一筹莫展。
能够得到救治的只有那些受伤不重的士卒,或是比较出众的军官。像腰腹处受了重伤的任都头,因为世代家将的缘故,就得到了周知裕的重点关照,派专人用车将他拉回幽州去了。当然,任都头还得过上一道鬼门关——路途中若是伤势加重,仍旧是个死。在李诚中看来,以任都头的伤势,指挥使周知裕只不过是尽点人事而已。
李诚中亲眼见到许多受伤的弟兄在接受大夫的诊治时疼的发出渗人的惨叫,让他不禁冷汗淋漓。那种诊治方法之简单粗暴,让李诚中看的牙根发酸。其过程大概是这样的:几个人上去按住手脚,将受伤士卒牢牢绑在木板上,大夫用烧过的刀将伤口上的烂肉强行剜去,再敷上熬得如同烂泥般的草药,简单的用布片包扎起来,就算完事。然后过上两rì,当伤口再次腐烂,大夫就继续下刀。
只有其中生命力顽强的人,才能熬过这种煎熬,然后跟老天爷拼人品,能够不发烧或是发烧后很快退烧,就能活,否则,仍是死。
毕竟是在一起共同战斗和生活过弟兄,按照李诚中的理解,这些人都是他的战友。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军营的生活都是一个大熔炉,能够最大限度的影响一个人的心性。这段rì子里,他早已不知不觉的融入了卢龙军的氛围中,身边弟兄们的嬉笑怒骂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让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燕地人。当有人问起他的来历,他会拍着胸口大声说:“某生在固安,长于范阳!某是幽州人!”
遇到高兴的事情,他会和弟兄们一起大声欢呼,遭遇挫折的时候,他会和弟兄们一起沮丧叹息,他会为卢龙军的雄壮和军威而激动,也会为战事的进展而担忧。
所以,李诚中无法以穿越人士的心态超然的面对眼前的一切,他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帮助这些受伤的弟兄们。他所在的前营酉都在这几rì的战斗中折损也颇大,战前六十多个弟兄到现在还能够走动的只剩下了一半,不过伤兵的恢复比例却较其他各都要高一些,这得利于李诚中的帮忙和及时点醒。他所能做的很简单,就是在包扎伤口前,将布片用开水煮上一刻钟。因为这一道工序,酉都至少多活下来十多个弟兄。
他很想将这一方法在全军中推广,奈何人微言轻,他也无法跟别人解释什么微生物、细菌之类的东西,就连都头张忠严也是看重他在本都中的良好表现,才将信将疑的试行这一方法。说实话,多活下来的那些弟兄是否真正是受益于此,张忠严不敢确信,至于劝说其他都队,甚至上报指挥使周知裕,张忠严就没那么大胆子了,事关无数弟兄的死活,他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第八章 魏州(三)
卢龙军在首战失利后,冒着巨大的伤亡继续攻城。云车被毁之后,又连续使用箭楼、投石砲、冲门车,可是收效均不大。箭楼和投石车只能压制住城头的守军,却无力解决问题;冲门车的冲门效果也不好,因为守军将城门彻底堵死了。冲门车将木门打破一半以后,却发现门后是巨大的石块,仍然无法进入,最后只能撤了回来。
李诚中旁观了投石砲的攻击,十多架巨大的木臂将石块抛向城头,但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准头,落到城内的还能给守军造成一些士气上的影响,落到城外的压根儿连一点用都没有。少数幸运的石块砸中城墙,却只是溅得石沫纷起,就再无一点效用。倒是有几块石头万幸扔上了城头,砸倒了几个魏博军士卒,但这种概率百中无一。而且能够投掷的石块也不大,最大的也就一个人头那么点,再要大一些,就会损毁投石砲本身了。李诚中一边看一边摇头,这东西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用啊。
云车损毁完毕后,卢龙军补充不及,只能采用木梯蚁附的方法登城。城中的守军十分顽强,战力惊人。据攻上城头后还能退下来的少数弟兄讲,城头上两种人最是难缠,一是手持亮银枪的魏博兵,另一种是身着青衫的汴军大斧手。他们打起来不顾生死,根本不退,不要命的往上冲,就算手中的枪斧掉了,也扑上来用身体撞、用牙齿咬,实在难缠得紧。
李诚中这几rì一直没有机会登上过城头,他推过冲门车,守护过木梯,亲眼见到身边的弟兄一个一个倒下,却没有任何办法。战事惨烈,打到这份上,他已经完全融入了其中,根本没有任何穿越者偷jiān耍滑、保命不前的念头,不仅是身边弟兄们的阵亡让他感同身受,就是身后督刀队的严阵以待也让他不敢稍退半步。
幸运的是,得老天眷顾,李诚中没有受什么重伤,身上最多的只是擦伤,那是他按照前世部队里躲避子弹的战术动作躲避弓箭所造成的。他旁边时刻接受言传身教的姜苗也因此幸运的得以保全。旧话重提,李诚中很想将这一套方法推广全军,可是困难却更大。原因很简单,太难看了。按照队官张忠严的话,那就是“连滚带爬,成何体统?”
于是,在接连猛攻魏州不下之后,大军开始长期围城。
经历过如此艰难得战事后,忽然之间不打仗的rì子让李诚中还有些不适应,大伙儿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隔着军寨的木栅栏遥看城头上的刀枪如林,以及那几面战火熏黑后却依然迎风挺立的大旗。
酉都还剩三十来个弟兄,也就不分各伙了,用饭时大家都围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眼见大伙儿都眉头不展,都头张忠严便和几个老兵一起讲起了从前在山北当兵的趣事,或者讲讲当年大帅把晋军打得屁滚尿流的往事,聊得热络起来,大伙儿的心也慢慢舒缓开来。
气氛热闹一些后,众人又热火朝天的开始献计献策,谈怎么才能攻入魏州。李诚中冥思苦想着穿越前部队上知道的各种战法,都觉得十分不靠谱,无他,热兵器和冷兵器不同尔。他又开始回忆战争电影中的一些情节,皱眉想着各种战法名词,什么持久战、游击战,唔,这些属于战略层面,放在这里不合适;还有什么麻雀战、地道战……想着想着,口中喃喃有词,不停念叨着。
一旁的姜苗眼中一亮,问道:“李郎,你说什么?麻雀战?地道战?麻雀战是什么东西?麻雀能打仗么?地道战是挖地道么?这个法子不错。”
都头张忠严听罢也拍了拍自己脑袋,大声道:“李郎说的不错,地道战可行!咱们大帅当年就……呃,大帅很擅长这个,保不准咱们就要挖地道的!”
大帅刘仁恭当年出道前曾是挖坟掘墓的好手,十分擅长地道之术,凡是老兵都知道。从军领兵后曾在与山北契丹人、河东晋军的征战中使用过地道战术,收效明显。只不过刘仁恭对当年自己所从事的行当羞于提及,张忠严也忍住没说这事,但对于自家大帅是否会采用地道战术攻打魏州,却多了几分定数。
这种战法层面上的计谋不是几个底层士卒所能左右和了解的,大伙儿谈论了几句也就作罢。但过了些时rì后,卢龙军以地道战术攻城的猜想便得到了应证。
这天午后,李诚中和姜苗被征召到了中军大寨之中,和他们一起过来的,是目前健卒五营剩下还能夜视的数百弟兄。等来到一座大帐后的空地时,李诚中赫然发现,地面上有一个斜斜向下的洞口,能容三人并肩而下。
到了黄昏时分,空地周围陆续集结了上千士卒,其中数百人衣束齐整,顶盔贯甲,手中的刀剑都是好货sè,表情上虽然懒洋洋的,但行动举止间都透着一丝彪悍之气。李诚中听一旁的老兵介绍,这些都是大帅的衙内军。
到了掌灯的时候,外面一阵轻微的扰动,众军中分出一条通道,一群军将从通道中挤了进来。众军士纷纷起身,鞠躬行礼,口中称呼“大帅!”
都显得异常激动。
只见其中一个长须中年军将越众而出,身上亮银明光铠,腰悬长剑,四周转了一圈向众军士打个招呼,喝道“拿酒来”身旁一个军将上去递了一袋酒。
大帅刘仁恭拿着酒袋子,沉默了片刻,道:“大伙儿都是燕地好儿郎,追随某家南征,抛头颅洒热血,不惜性命!这几rì战事不利,让弟兄们折损严重,仁恭……愧对大伙儿了!”
众军士心头一暖,纷纷开口道:“大帅哪里话!”
“大帅何出此言!”
“愿追随大帅南征!”
“感谢大帅带契弟兄们升官发财!”……
刘仁恭顿了顿,又道:“当今天下纷争不已,群雄逐鹿,某家也是无奈,若不思进取,不出几年,等别人打上门来,我燕地男儿只能为人鱼肉,任人宰割!是以某家兴兵十万南征,只有取了魏博之地,才能为诸位弟兄将来打算。各位弟兄愿意追随某,某实在铭感五内。”
“大帅客气!”
“大帅尽管发令,令旗所向,某等愿意效死!”……
刘仁恭点点头,遥指魏州城,提高声音道:“我卢龙军一战而破贝州,再战兵围魏州。如今被我等困在城中的是谁?是号称天下jīng锐的魏博牙兵!是纵横中原号称无敌的汴军葛从周、贺德伦!今夜一战,不知诸位弟兄可敢与这些号称天下jīng锐的敌手拼死?不知大伙儿能否让某夜宿魏博节度府?”
“大帅放宽心便是!我等拼了这条命,让大帅夜宿魏州!”
“什么破jīng锐!在咱燕赵子弟面前,一样是坨狗屎!”……
李诚中也被刘仁恭这番话激得热血沸腾不已,垫着脚尖在人群中往前挤,口中大喝道:“听说罗绍威的小娘子极为美艳,某等愿献与大帅暖床!”
罗绍威的小娘子在河北大地上以美sè出名,就连李诚中也听说了一些,此刻热血上头,便喊了出来,顿时惹得众军士一阵大笑。
刘仁恭也被逗乐了,笑着转过头来,冲李诚中这边道:“那就谢谢弟兄们了。来人,上酒!”
簇拥在刘仁恭身后的军将扔出十多个酒袋子,被周围的军士接了,大伙儿传递着,一人一口,很快就将酒袋子喝光。李诚中也灌了一大口,说实话,这酒并不怎么样,但此情此景,再差的酒也喝得有滋有味!
喝完酒,刘仁恭大手一挥:“罗游击!某家在这里等你!”
他身后一将躬身领命,当先钻入地道,身后衙内军jīng锐鱼贯而入。
刘仁恭就守在地道边,看着这数百衙内军进入地道,下去一个拍一下军士的肩膀。众军士头也不回,慷慨而入。
衙内军进完,就是数百山北子弟,李诚中所在的健卒营却是第三批,这时候就在地道口边上待命,等前面攻入魏州后,再续进发。同时,刘仁恭就在地道口发出命令,点检了霸都骑和银葫芦都到城外候命,随时抢城。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城内一声爆喝,城头上霎时灯火通明,火光下刀枪林立,旗帜森然。刘仁恭脸sè一变,盯着魏州城头良久,一口鲜血吐出,身子向后就倒,众将忙抢上去扶住。只听刘仁恭咳嗽着大叫:“快……咳……让人撤回来……咳……”
众将忙吩咐人进地道通传命令,一边去请大夫前来诊治。火光映照在地道口边,也照在众军士的脸上,大伙儿脸sè都不好,在火光下映得煞白。
在地道口边等候的健卒五营弟兄们鸦雀无声,都盯着城头发呆,李诚中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
须臾,地道里连滚带爬冲出来几十个满身泥浆的军士,其中一个大哭道:“完了!水,坑道里全是水,咱们的人全完了!”
这一嗓子终于打破了营中的沉默,坑道边顿时一阵大乱,有人在大哭,有人在大声咳嗽,有人惊呼,有人不停的问“怎么了”李诚中也抢着搀扶坑道里陆续爬上来的弟兄,心中焦急不已。大伙儿在坑道边期盼的等了足足一夜,最终一共回来不到百人!进入坑道的上千衙内军、山北子弟葬身其中,永远不见天rì。
是年五月,卢龙军掘地道攻城,魏州守军引河水灌之。
第九章 魏州(四)
大帅刘仁恭吐血的事情被严令封口,除了在场的大帅亲卫和数百健卒营弟兄外,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对于战事不利的卢龙军来说,将足以动摇军心。事隔三rì后,刘仁恭便在一众军将的簇拥下开始巡视各营。他大声的鼓励众军士继续奋勇作战,慷慨激昂的讲述着自己关于中兴大唐的梦想,大笑着和最底层的士卒说各种荤话,拍着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