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完结)-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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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爸高琼曾作过禁军的殿前指挥使,在澶渊之役时出头露脸,在印象中,是宋朝的开国功臣高怀德的后人,但实际上全错。高琼是个地痞无赖出身,职业就是犯法,其恶劣性到了被处于“磔”刑的程度,也就是剐刑。
可谁知道此人就是个犯法的坯子,都被剐了仍然不老实。当时是盛夏,突然下了暴雨,剐到一半侩子手去躲雨了,看守稍微不注意,他拔了钉子就跑了!之后他大难不死,改过自新,投奔了王审琦,正赶上赵光义为了夺权篡位,不顾一切的招揽人才,他这个鸡鸣狗盗之徒才走上了正轨。
高继宣很显然地继承了他父亲的犯法基因,打仗时没有半点宋朝正规军的模样。他这时精选了一批军中勇士,天黑下来之后,亲自带队,摸向了党项人的军营。月光光,照大床,李元昊睡得正熟,突然间杀声四起,宋朝人杀到身边了!
黑夜里一阵乱斗,死尸趴了一地,但结束得也很快。宋军撤退了,没办法,李元昊十几万人的大营,要一下子冲垮他,高继宣的勇士们数量既小,成色也不太高。
禁军,这个曾经荣耀无比,威镇天下的名字,早己经逝去得太远了。当年不过15万的人数,南征北战,所向无敌,在柴荣和赵匡胤的手里没有一次失败。但早就在燕云之役、雍熙北伐等战役中就死伤殆尽了。到了仁宗时代,都是一群无用的老爷兵,半瘫痪的货色。
但仗还得打,尤其是必须得赢,要不然麟州城就丢定了。难题摆在眼前,高继宣就是有办法。他想起了这里是哪儿,宋朝国境除了东面靠海之外,北、南、西、西北等各方面,算起来最强悍的边民就在这里——麟、府两州!
宋朝无数的传奇故事都发源于这里,这里的边民强悍度之高,马上就会让李元昊心惊肉跳。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824)
(2009032417:34:26)
高继宣马上就地征召边民,条件是厢军的身份,禁军的待遇,尤其是这时卫国就是保家,党项人杀到你们家门口了,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清楚。
很清楚,一支新的军队很快就诞生了。高继宣命名他们为“清边军”,名字很好,但看数量就有点头晕,这是要跟十几万的敌军打架,可人数居然只是2000多个。搞什么,送死不是这个送法。
但高继宣就是有自己的办法,仗要打,但必须按我的来。不知道他使了什么诡计,把李元昊的围城部队引出了一小半,好几万党项人跟在他身后,一直追杀到了三松岭。在这里,李元昊的噩梦开始了。
这里是山地,党项人的骑兵,尤其是那些铁鹞子们都变成了废物,走路都难,怎么连体攻击。就这样,他们失去了前两战时,战胜宋军的最大优势条件——地形。无论是三川口,还是好水川,都是李元昊选择的埋伏地点。
那里一马平川。
风水轮流转,现在到宋军。2000多人的清边军冲了出来,恶战开始,战况让人瞠目结舌,几万党项正规军被2000多个边民击溃,被阵斩1000多人。接着就发生了更恐怖的事,重甲骑兵的逃跑。
不是说逃跑有多可耻,而是太有难度了。在山地条件下,几匹全身铁甲,还连在一起的马要转身逃跑,这种技术得演练多少遍才能熟练呢?不知道李元昊是不是有什么绝招,反正当天掉进山谷的,外加被自己人踩死的党项骑兵躺得一堆一堆的,都非常有现代魔幻主义的超现实表现力。
另一边李元昊本人也被胖揍,守麟州的人叫王凯,他的本历比高继宣还要显赫,是当年征服蜀川的王全斌的后人,真正的将门子孙。李元昊分兵去追高继宣,这边人多势众开始攻城,但王凯亲自督战,让西夏人的另一个软肋也露了出来。
——不会攻城。
在这之前,李元昊的部队没有正面攻破过任何一座宋朝的州府级城池。攻城,那不是个力气活,或者不要命的往上爬就能成功。那需要器械、知识、经验,还有耐心,这些李元昊都没有。
两线同时失败,李元昊下令退兵。一边退,一边放出话来——麟州城下我死了三万人,这太多了,我很疼,这就回家养伤去。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825)
(2009032517:24:53)
战争开打快3年了,有经验的人一听就知道,李元昊又想骗人。这个党项无赖,他就不懂打仗也有人品。就像作贼,有鼠摸狗盗之小贼,也有窃国拦路的豪强。
但超长的国境线,各府州郡散布其间,谁知道他要打哪儿?这次很运气,河北路里麟、府、丰三州鼎立,是最重要的城市。李元昊在八月间突然掉头扑向了府州。府州,这可真是没话说,河北三城,府州最强,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了。难道党项人不知道?
西夏大军扑向府州,一路上势头凶猛,先把麟、府之间的重要军寨宁远寨攻破,宋军全军覆没,主将王世亶,王显阵亡。再进兵城下,把府州四面团团围住,强攻猛打,就是个硬拼。
这正中府州城的下怀。无论是从历史传统上,还是地形、军队的特性上,府州最喜欢的就是硬仗。先说地理,府州城倚山建城,不仅牢固而且险峻,简直就是座庞大的鹰巢,而且东南方向有水门,外面就是一条天然大河,无论是取水,还是护城,都有先天优势。
再说传统。府州城其实是一处藩镇,从后晋、后汉时期就独占此地,自酬赋税,俨然一方君主。就算是后周时代威镇天下的世宗皇帝柴荣,也承认它的独立性,它和党项人的祖先李彝兴的地位等同,一个是“定难军节度使”,一个是“静难军节度使”。除了地盘有大小外,基本没有区别。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府州城的主管折氏,也是党项人。可此党项不同于彼党项,府州折氏是一个美丽且凶狠的传奇。
折,西北人读为she,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佘”,也就是佘赛花、佘太君的佘!杨家将里辈份最高,最受尊崇的老太君的原形就是府州折氏女孩儿。折氏一门代有名将,在宋、辽、夏,还有金的时代里共200余年一直活跃,在《宋史》中都占有一席之地。
“……折氏据有府谷,与李彝兴之居夏州初无以异。太祖嘉其响化,许以世袭,虽不无世卿之嫌,自从阮而下,继生名将,世笃忠贞,足为西北之捍,可谓无负於宋者矣。”——卷254、列传12。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826)
(2009032517:27:46)
这时的折家军难说是鼎盛时期了,只有6100人。但质量很惊喜,边境生活让人始终警醒,他们的战斗力与赵匡胤时期的禁军等同,半点都没有退化。
其中的代表,就是一位姓张的将军。
回望近4年的宋、夏战争,是是非非众所纷纭,但能公认的至少有两个结论。第一,如果说韩琦是真正的主战的大臣,那么真正能打仗大臣就是……稍等,他过一会儿才会出场。可以透露的是,他也姓张。
第二,如果要选出最英勇善战的将军的话,无论是王珪、郭遵,或者是名扬千古的狄青,都会苦笑一下,向后退一步。西北战场上最强的将军姓张,名岊。就是府州城里折家军的男儿。
张岊,字子云,府州城土生土长的人。最初当上个牙将,用的招数有点扭曲,不是功劳,是花了点小钱。但有了官职,才会有任务,有了任务,张岊立即锋芒毕露。当时是天圣年间,刘娥太后主政的时候。那时西夏方面有位高官叫阿遇,他的儿子不太乖,跑到宋朝这边来政治避难了。
阿遇大怒,发誓一定要抓回这个破孩子出气。用的办法更扭曲,他没向宋朝要人,而是把麟州附近的宋朝子民抢了一大批,带回党项。要人吗?拿我儿子来换。
宋朝答应了,可儿子放回去,子民却不归还。当时的安抚使大人很愤怒,派人过去交涉,这个人就是张岊。简单地说,张岊在那边吃饭、睡觉、打猎,像是把党项人的传统生活过了一遍,招待得很有特色。但吃饭时,阿遇是用刀给他当筷子,吃着吃着突然间张弓搭箭就要干掉他。
张岊理都没理,吃饱就睡。第二天打猎,草丛里跑出两只兔子。你要看看箭法吗?张岊连发两箭,射死两只兔子。无论是胆量,还是功夫,都让阿遇佩服。最后他领着被抢的子民安全返回,还带回了阿遇送给他的谢礼。
一大群的牛马驼羊。
张岊立了功,上面给了升职,官位是来远砦的砦主。这就比较恶搞,来远砦当时是西夏占领的,有名无实,只不过是荣誉头衔罢了。但张岊不这么想,他带了几个人就去上任,怎么看都是去找死。可结果居然是他“手杀伪首领,夺其甲马。”
真的把来远砦夺回来了。
而当时,张岊只有18岁。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827)
(2009032617:20:13)
从天圣到庆历,时间过去了近20年,少年张岊己经长成,进入壮年。他的战绩不再局限在府州周边,李元昊第一次侵犯宋朝,在鄜延路三川口之战前后,张岊曾经率领折家军远程助战。
折家军击破拉旺、阿儿两族,张岊一人射杀数十敌军,阵斩其军主鄂博,可以说全胜而回。这时李元昊兵临府州城下,折家军的首领是折继闵,张岊却是军中灵魂。
战斗先在一条山崖下的小路开始,没办法,府州城经过近百年的经营,几乎没有破绽,这里就是相对薄弱的地方。西夏兵悄悄地爬了上去,结果惊天动地的滚了下来。城上面滚木雷石,箭如下,西夏人连展开兵力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就躺倒了一大片。
转场,李元昊命令再攻北城。实力的较量开始,折家军的主将折继闵亲自上阵,浴血厮杀,府州城下的尸体越积越高,最后达到了1000多具,李元昊终于看到了府州城的软肋——西南城墙。
那里实在是有点矮,他命令北城继续攻击,拖住城防主力,同时派兵抢占西南城墙,只要冲上去,铜墙铁壁的府州城就会沦陷!突如其来,西夏兵蜂拥而上,转眼间那段矮墙就堆满了人。这时城里城外一片喊声,“城就要破了!”(众嚣曰:“城破矣。”)
张岊就在这时赶到,城头上枪林箭雨,几千人挤在一起,在这样的局面下,要怎样才能以一人之力扭转局势?史书记载,张岊“乘陴大呼”,命令每两个人夹住一个人,在城头之上形成另一道血肉防线,无论如何都要挡住敌人。代价是惨重的伤亡,他本人都在右眼下方中箭,身上连受三处刀伤。
可城墙安然无恙,终于打退了党项人。这之后,他昼夜守城,西南方城墙就是他的岗位,局势稍微稳定,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府州城以天然河流为护城河,但城里一样的缺水,这里的位置是现代陕西、山西交界地,自古以来就是干旱。
高天流云写历史——如果这是宋史(828)
(2009032617:26:13)
问题出现,府州城与麟州城的区别也就此显露。麟州城需要外援,府州城可以自己解决一切。张岊命令开城,城里的老百姓注意了,可以随意出去挑水,西夏人绝对伤不了你们。说到做到,张岊率军出战,把城边的西夏人赶过对岸,府州百姓自由自在地挑水回家,李元昊无可奈何。
就是这么的牛。
无情的事实让李元昊想通了一件事,城、攻不上去;困,城里有水。这样耗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要等着宋朝的援军杀过来,来一次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宋、夏双方军力相等情况下的公平对决?
开玩笑,历史可以作证,李元昊从来没对任何人在任何事上“公平”过。他转身就走,府州城又臭又硬,理它作甚?这一次他杀向了丰州。老实说,这己经不是什么战略问题了,半点都不高明。因为河北三城,只剩下了丰州他还没试过。
前两次都这么灰头土脸,这么回去总是不甘心的吧。但大奖终于来到,丰州陷落了,这座宋朝最北边的城市,一直顶在契丹、党项两个异族边境的桥头堡没能坚持到底。城里的军民无一生还,是的,屠城。暴力让暴徒狂欢,李元昊的精气神全面回归,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以实力攻下了宋朝的州级城市,那么为什么不再扩大战果呢?
尤其是麟、府两州都各有致命缺陷。
于是他一边纵兵大掠,把丰州周边的永安、来远、保宁等三座军寨夷为平地,一方面修建了琉璃堡储存了大批物资,以此做为支点,为河北路内的各处西夏部队输送给养,准备打一场持久战。同时,他还要饿死宋朝人。
他在麟、府两州的交界线上修建了建宁寨,寨子很简陋,用处只有一个,切断麟、府两州的联系,并且切断宋朝东京开封方面与麟、府两州的联系,让它们彻底孤立。你们可以取到水,但除了城池之外,所有的路都被我掐死了,物资、粮食从哪儿来?金城汤池,非粟不守,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