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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第2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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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端午就在行旅中度过,五月十二,陈操之一行四十余人抵达平舆县,先一日,苏骐派一名私兵持他书信快马赶回苏家堡,说明陈操之即将抵达、并询问父亲苏道质是否已说服母亲和妹子? 

苏家堡的郎主苏道质的爱女苏蕙今年十五岁,已到了婚嫁的年龄,苏蕙才貌在两淮闻名,回文诗和织锦乃是双绝,西至荆州襄阳、东起合肥淮北,诸坞子弟皆慕苏氏女之名,前来求婚者是月月不绝,苏道质都一一婉拒,五月初,新蔡县的蔡氏宗主蔡丰遣人为其子说媒,蔡氏是汝南最大的坞堡宗主,实力远在苏家堡之上,而且蔡氏原是陈留士族,其先祖是大名鼎鼎的蔡邕,到了蔡丰祖父蔡豹一辈,因中原战乱,遂举族从陈留南迁五百里至新蔡筑堡而居,当时是淮上屈指可数的大宗部,晋廷任命蔡豹为徐州刺史、建威将军,但是在与后赵石勒部将徐翕的交战中蔡豹贻误战机大败,解赴建康论罪被斩,尸于市三日,蔡氏由此一蹶不振,家族再无人出仕,蔡豹在淮上内抚将士、外怀诸众,声誉颇佳,众闻其死,多悼惜之,蔡氏宗部怨恨晋廷寡恩,虽未叛于后赵和鲜卑,但从此不奉晋廷诏命,对汝南郡的长吏也是敬而远之、不相往来,今蔡丰为其子向苏氏求婚,算得是屈尊下就了,蔡氏联姻现在是高不成低不就,闻得苏道质之女貌美有才,又且贤惠,所以请人上门求婚—— 

苏道质一直未与老妻邹氏说起要把若兰许给陈操之为妾的事,老妻视若兰如珍宝,只怕不肯让爱女委屈为妾,苏道质想觅个好时机与老妻商量此事,没想到大族蔡氏登门提亲了,邹氏一听是陈留蔡氏,大为意动,见夫君皱着眉头,似乎不甚满意,便道:“蔡氏是大族,祖上曾任尚书、太守,近年虽然衰微了一些,但与我苏氏相比门第是只高不低,若兰能嫁入这样的家族也是不错,夫君还有何顾虑?” 

苏道质踌躇了一下,终于开口道:“阿娥,我有一事要与你商议,去年那位陈使君你是见过的,阿娥以为此人品貌如何?” 

邹氏说道:“那陈使君当然是人中龙凤,江左第一美男子嘛,骐儿不是说陆氏、谢氏的女郎都要嫁他吗,太后都赐婚了——咦,夫君说起陈使君做什么,他与我若兰儿的婚事何干?” 

苏道质只好直言道:“骐儿极力赞成让若兰做陈使君之妾,陈使君前程——” 

话没说完,邹氏就恼怒地嚷了起来:“不行,绝不行,让若兰做妾,任谁都不行!” 

苏道质劝道:“我苏氏是庶族,那陈使君现在虽只是次等士族,但久后必成一等门阀,我苏氏能与其联姻,绝不至于辱没了门庭。” 

邹氏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夫君你是不知道做妾的苦处,那是忍气吞声、看人眼色、日子难熬啊,就是生的子女也比那正妻嫡出的低一等,我若兰儿才情高、心气傲,自幼也是和世家大族女郎一般娇生惯养的,如何受得了那种委屈!” 

苏道质辩不过老妻,说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人家,为妻不见得就赏心惬意,为妾也不见得就日子难过,也有专宠妾的。” 

苏道质也有两个小妾,邹氏一听更恼了,问道:“你要专宠那两个老婢?” 

苏道质赶紧道:“说的什么话,东拉西扯的,现在是商量女儿的婚事。” 

邹氏负气道:“你舍得让若兰做妾,那你和若兰说去,反正我这个做娘亲的是无颜在女儿面前提起这样的事。” 

苏道质摇头道:“妇人之见,目光如豆,待我自与若兰说去。” 

邹氏恼道:“你去说,现在就去。” 

苏道质道:“若兰儿若肯,那你如何说?” 

邹氏料想女儿决不肯,说道:“若兰愿为他人妾,那是她命该如此,但做父母的决不能逼她。” 

苏道质道:“我岂会逼她,总要她自己心甘情愿才是。”说罢,便出门往内院而去。 

邹氏独自生了一会闷气,想了想,还是要跟去监视着,莫让夫君用振兴家族这样的大义来压迫女儿一一 

苏道质来到女儿苏蕙居住的院落,嗅到一种兰蕙和艾叶的混杂的清香,嗯,今日是五月初四,明日便是端午佳节,这是准备辟邪祛病的香草呢—— 

苏道质步入院中,前院悄然无人,唯闻后院笑语,此时是午后申时,想必若兰和诸婢都在后院紫藤花棚下织锦绣和香囊,苏道质绕过土木小楼,在一株桃树下立定,他看到后院紫藤花架下铺一张莞席,摆放着几只做女红的箩箧,女儿苏蕙穿杏黄衫子、系丹碧纱纹裙,跪坐在莞席上,正在织锦,边上三个小婢一边小声说笑,一边在绣香囊—— 

苏蕙穿针引线,手势优美,不似织锦,似在手挥五弦,有时停下手,仔细端详着面前用竹框绷起的一块织锦,片刻后又运针如飞,神情专注可爱—— 

苏道质看着恬静美丽的爱女,觉得老妻说得不错,这样的女儿岂忍作他人妾,陆、谢二族何等的强势,女儿做陈氏妾处处低人一等,这样过一辈子让他这做父母的于心何忍,罢了,就允了那蔡氏求婚吧。 

苏道质心意已决,转身出院,却没有听到女儿与小婢青葫的对话—— 

青葫道:“小娘子织这回文诗,又没有人解得,何苦来哉!” 

苏蕙脱口道:“有一人解得一一”闭嘴已然不及,赶紧乱语道:“回文诗只是自娱,何须他人解得,你三人香囊织得如何了,让我看看。” 

青葫与另两个小婢皆懵懂,未悟苏蕙偶露的心意,便都叽叽喳喳品评起各自的香囊来了。(未完待续!)
 
 
卷六 奏雅 二十八、为妻为妾? 
  

五月十一日傍晚,苏骐派回来送信的私兵回到苏家堡,拜见郎主苏道质,呈上苏大郎的信,苏道质看罢信,知陈操之一行明日便到,即传命下去好生准备,迎接陈使君,心下却有些发愁,想道:“不知骐儿是不是已经向陈使君提起过若兰的事,若提起了,陈使君又答应纳妾,我苏氏岂好反悔,那么若兰还真逃不了做妾的命,若尚未提起,还是嫁给蔡氏子吧。” 

——端午节前蔡氏宗主蔡丰派人来向苏氏提亲,苏道质态度暧昧,他还在女儿为妻为妾之事上摇摆不定,说要等长子苏骐回来再商议,那蔡氏媒妁虽未得到苏氏肯定的答复,但苏氏上下对其很客气,想必苏家堡现在是苏大郎当家作主了,苏大郎不是出仕为官了吗?苏道质要等长子回来商议也在情理之中,所以那蔡氏媒妁决定待苏骐回堡后再来一趟—— 

苏道质把他的担忧对老妻邹氏说了,邹氏道:“骐儿不会这么性急吧,巴不得把妹子送人做妾!” 

苏道质道:“若真的提起了,怎生是好?” 

邹氏道:“那我不管,反正我女儿是不给人作妾的。” 

苏道质道:“我不好和若兰说,你去问问女儿心意,我看女儿对陈使君甚有好感,去年陈使君与窦滔比试解回文诗,若兰不待窦滔交卷就判陈使君胜,岂不是意有所属?” 

邹氏道:“去年陈使君未婚,而今他将双娶,完全不一样的——也罢,我去代探一下若兰心意——” 

夜里,邹氏到女儿苏蕙闺房与她闲话,先说陈留蔡氏来求亲的事,苏蕙手拈裙带,俯首无语,邹氏道:“陈留蔡氏乃汉魏名门、冠缨世家,而且求婚的是蔡氏宗主的嫡子,为娘以为是好姻缘,若兰你意下如何?” 

苏蕙不语,半晌轻声问:“未知子弟如何?” 

邹氏一笑,说道:“蔡氏是大家族,诗礼传家,嫡系子弟哪里会差呢,你爹爹说前两年曾见过那个蔡焘,那时才十五、六岁,就很有世家子弟的风范了。” 

苏蕙微微一叹,心道:“只好这样了,女孩儿家还能自择夫婿吗?象吴郡陆葳蕤那样坚贞苦恋的,也要有值得付出之人——” 

想着陆葳蕤苦恋而终成眷属的男子正是自己芳心暗系之人,苏蕙心下黯然,她见过那个男子,念念不忘,可那个男子却是连见都没见过她呢,在那男子心里不会有她的半点影子,唉,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啊! 

邹氏见女儿低头无语,就以为是允了蔡氏的求亲了,很是欢喜,说道:“有一荒唐事,汝兄利欲熏心,竟想把你许给他人做妾——” 

苏蕙猛地抬起头,问:“是谁?” 

邹氏看着女儿的脸色,徐徐道:“便是来过咱们坞堡的那位陈使君。” 

苏蕙一颗心剧烈跳荡,霎时间连耳根都红了,说出来的却是这样四个字:“欺人太甚!” 

邹氏见女儿反应激烈,担心女儿怪罪其兄,赶紧道:“汝兄亦是玩笑话,当不得真的,我苏氏虽是庶族,但也决没有把女儿给人作妾的道理,好了,你早些歇息吧,明日汝兄和陈使君一行就到了,这次就把你与蔡氏的婚姻定下。” 

苏蕙很想问问是不是陈操之向阿兄提出想纳她为妾,嘴唇动了动,问不出口,送了母亲回出去回到房中对着铜雀灯发怔,陈操之又没见过她,只见过她织的锦绣回文诗,怎么可能就要求她为妾!而且即便是陈操之开口求的,她难道就会心软答应? 

苏蕙摇了摇头,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要给人做妾,陈操之再优秀她也不愿意在陆、谢二女面前卑躬屈膝、谄笑承欢,嗯,就是这样,她的心意很坚定,可是,可是为什么又觉得这么难过? 

小案上一方尚未织成的锦绣回文诗在灯光下泛着鲜艳色泽,等待着主人穿针引线完成它,苏蕙对织锦和回文诗有着与生俱来的喜爱和天赋,但这一刻,她觉得索然无味,她动手拆掉那个细竹架,那方绷紧的尚未织好的锦锻顿时松萎下来,好似一片落叶—— 

欲织回文诗,恨无知音赏。

五月十二日午前,陈操之一行赶到平舆苏家堡,苏道质迎出数里,与陈操之寒暄毕,即悄声问苏骐是否对陈使君提起苏蕙为妾的事,苏骐以为父亲苏道质已经说服了母亲邹氏和妹子苏蕙,是以这般迫不及待提起此事,赶紧道:“待入堡坐定,儿便向陈使君道明,爹爹不需心急,哈哈。” 

苏道质听儿子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没提起就好,你母亲和若兰都不肯啊,今有新蔡县的蔡丰托人为其子蔡焘来向若兰求婚,这倒是好姻缘。” 

苏骐愕然半眸,方道:“既然父亲大人也有决定,儿还有何话说。”抬眼见陈操之骑在黑骏马上,正与第一次来苏家堡的刘牢之指点平原壮阔,黄小统的两只白隼正冲天而上—— 

陈操之哪里知道苏骐曾这么热切地要把妹子苏蕙送与他做妾,他虽然久闻回文诗苏才女之名,但两次在苏家堡,只听苏蕙说过一句”陈使君胜出”,更无别的交集,哪里会动过要收苏蕙为专宠的心思,而且对陈操之来说,苏道质父子没有提出送苏蕙给他做妾实在是让他少了一次抉择的为难,于理,他应该收,苏氏宗部亦是一个强援,多多益善;于情,他不应该收,这不用多说——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用去想,陈操之对苏家堡的这个纳妾风波是毫无察觉,苏氏父子也很快就会忘了这事的吧,只有闺中少女苏蕙,隔帘隐约见过陈操之的容貌、隔院依稀听过陈操之的竖笛,这是第一个让她动心的男子,也许也是最后一个,彼时的女子,深居简出,一生又能见到几个陌生男子呢?当然,不需要这份动心她也可以活着,也可以嫁作他人妇并且生儿育女,只是既然遇到了这么个让她动心的人,因为内心的矜持不甘为妾,但心里的怅惘应该不是很快就能忘却的吧? 

陈操之在苏家堡只歇了一夜,十三日一早便由苏骐陪同前往新蔡县的蔡氏坞堡,苏家堡距蔡家堡百余里,陈操之、苏骐一行在新蔡县西境却遇到上次去苏家堡提亲的蔡氏媒妁,那蔡氏媒妁识得苏骐,招呼道:“苏大郎,鄙人正要前住贵堡提亲。” 

苏骐道:“家父和我说过这事,在下乐见其成,只是在下要陪陈司马去拜见贵坞宗主,失陪了。” 

这蔡氏媒妁也是当地名士达人,陈操之招揽两淮诸坞私兵的消息早已传至新蔡,当即道:“就由鄙人引路吧。” 

一行人于十四日午后赶到新蔡县,新蔡县是春秋时蔡国都城,千年古城,众人一路行来,但见洪汝河两岸,平畴旷野,一望无际,田地里是小麦新割后留下的短茬,今年两淮小麦大丰收,沿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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