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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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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操之徐徐铺纸调色,构思画作,看着那一枝洁白纯美的天女木兰,油然想起句容花山的宝殊玉兰,这两种花颇多相似之处,只是宝珠玉兰有红、白两色,既纯洁又娇美,芬芳弥久,而天女玉兰只是纯白一色,颇有北国冰雪凌寒风姿——

 因宝珠玉兰又想起陆葳蕤,陈操之不禁寄情于笔端,将这一枝天女玉兰画得分外有情。

 三日后,天女木兰画成,慕容冲来取画,称赞陈操之画得好,兴冲冲便回宫去了。

 次日,也就是七月十二日,陈操之得知氐秦已经派人来邺城请求燕国放归席宝及其三百军士,燕国有司正商议此事,是否放还席宝诸人?


卷五 假谲 四十三、佛寺奇遇

邺城西北郊有名刹龙岗寺,十六年前一代高僧佛图澄圆寂于此,此寺原为后赵国主石虎为佛图澄所建,石勒、石虎叔侄残暴肆虐、杀人如麻,但对西域高僧佛图澄却又崇信无比,当年石虎曾在邺城附近广建佛寺,后皆被冉闵和慕容氏所毁,只有龙岗寺独存,慕容暐迁都邺城后,龙岗寺更被定为皇家寺院,等闲人不能入内。

七月十五日黄昏时分,慕容冲来邀陈操之去龙岗寺参加盂兰盆节灯会,陈操之想起已经有两年清明节不能在母亲坟头添一抔土,不禁伤感,便想着在佛前为母亲诵一卷《盂兰盆经》以表哀思。

龙岗寺在漳水畔、嵯峨山下,山不高。但峭壁流泉,景色清幽,让 门是两块巨石耸峙,石梁横架其上,人从石门中过,颇有意趣。

此时暮色已下,遥见一座佛寺倚山而建,大殿三楹,灯火辉煌,慕容冲问:“陈洗马可知我大燕皇室为何独尊龙岗寺?”

陈操之道:“自然是因为佛图澄大师佛法精深、神异非凡。”

“陈洗马有所不知,”慕容冲得意道:“当年石虎进军辽西,想要攻取我燕都大棘城,佛图澄大师进谏道:“燕福德之国,未可加兵。石虎不听,结果大败。”

陈操之含笑不语。

因为不许百姓来龙岗寺参拜,所以虽是盂兰盆节,寺中依然冷清,满殿香烛,人影阑姗。

龙岗寺长老竺法雅来向中山王慕容冲见礼,问知陈操之从江东来,便问:“陈檀越可识得瓦官寺竺法汰?”

陈操之道:“去年在建康,曾听竺法汰长老开讲《放光般若经》。”

竺法雅道:“昔日老僧与竺法汰师弟同在大和尚(即佛图澄)座下听法,今法汰师弟在江东弘法,老僧则住裼于此,不通音讯二十年矣。”又问:“老僧闻瓦官寺新画壁画,天花乱坠,妙丽非常,据言是顾恺之与陈操之二人所画,那陈操之与陈檀越可是同宗?”

慕容冲先笑了起来,脆声道:“长老耳聋矣,没听清这位便是陈操之吗!”

竺法雅“啊”的一声,高声念佛,正欲说话,忽见长客僧急急来报,皇太后驾到,竺法雅便请陈操之到衣钵寮暂歇,等下再与长谈。说罢撩起僧袍下摆,匆匆接驾去了。

慕容冲睁大蓝幽幽的眼蒋,问:“陈洗马愿见我母后吗?”

陈操之道:“能回避最好。”

慕容冲道:“那好,你随我来,我们先去后山放灯。”转过殿角,向后山而去,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盏碧绿的小灯笼。

一条山涧曲曲折折,流泉细碎,十五的圆月已经升起,看那山涧,恍若迸碎的月光漱石跳溅而下。

苏骐、沈赤黔二人并未跟随陈操之来龙岗寺,他二人奉命打探秦国使臣席宝的消息去了,今夜随陈操之来此的只有冉盛。

冉盛缓步跟在阿兄陈操之和慕容冲身后,沿山涧向上走了数十丈,前面是一片竹林,忽听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时,见一老僧扶杖赶来,似有急事——

这老僧比那长老竺法雅还老,赶路急促,气喘吁吁,来到近前,仰脸细看冉盛,却不说话,只是喘气,雪白的长须在月下拂动。

冉盛问:“道人有何事?”这老僧方才就跟在长老竺法雅身后,冉盛以为是竺法雅命他来传话。

老僧却不急着说话,喘息了一会,忽道:“这位郎君可识得藉荆奴否?”

冉盛心头一凛,荆叔曾说过他姓藉,藉荆奴不就是荆叔吗,这佛寺老僧为何突然说起荆叔的名字,是想试探什么?

冉盛全身肌肉绷起,眼睛盯着这老僧。若觉其不怀好意,他会毫不犹豫地一把卡住老僧的脖颈将其丢到山涧下!

那老僧也盯着冉盛,神色肃然,徐徐道:“藉荆奴后颈有颗大黑痣,郎君知否?”

冉盛问:“老和尚是何人,说话如此奇怪?”
 
那老僧望着冉盛点点头,眼里流出浑浊的老泪,说道:“十三年前呀呀学语的幼童长成雄壮沉着男子矣!老僧姓藉名罴,郎君可曾听荆奴说起?”

冉盛闻言大惊,荆叔就是藉罴的家将,藉罴是冉盛的父亲冉闵手下的司隶校尉,邺城被燕军攻破时,就是藉罴命荆奴抱着年方四岁的冉盛逃命的,而当时,冉闵妻董氏和长子冉智已经不能脱身,被俘后被杀害——

藉罴不是与左仆射张乾等人一起自杀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龙岗寺?

…………

陈操之跟在慕容冲身后,看着这金发童子手提一盏碧绿灯笼走在竹林山道间,幽幽碧碧,月光闪烁,而且很奇怪的是,只有两个也提着绿灯笼的少年随从,平日慕容冲最喜领着的花枝招展的班队并未跟来,便问:“殿下要领我去哪里?”

慕容冲头也不回地道:“陈洗马莫要惊惧,这嵯峨山并无野兽,我母后来此礼佛,更是禁卫森严,不会有危险的。”

陈操之笑道:“我不是怕危险,是问去哪里?”

慕容冲道:“就到了,你看。就在那边,山涧的源头,从这里放灯,可以一直流到山下,流入漳水。”

陈操之抬眼看时,见竹林掩映,有三间精舍,有灯光透出,在这静夜山间显得尤为幽静可喜。

慕容冲停下脚步,将手里的绿灯笼递给陈操之,说道:“陈洗马先到精舍前等我,我方便一下。”

陈操之“哦”的一声,心道:“小孩屎尿多。”便提了灯笼先行,那两名内侍自然在一边等着。

陈操之来到竹舍精舍外,还没站定,忽见中门大开,有个少女的声音娇嗔道:“凤凰,怎么这时才来,等得我好不耐烦!”

陈操之愕然,还没回过神来,忽见一蓬的细碎轻柔的物事直洒到他脸上,缤纷而落,香气扑鼻,却原来是一团揉碎的花瓣,随即听到那少女“啊”的一声惊呼,显然发现眼前的并非是凤凰儿慕容冲。

陈操之曲指将眉间沾着的一片细碎花瓣弹落,手中绿灯笼抬高一照,见立在竹林精舍前的少女一袭白衣,美丽至极,轻纱一般月光亦难掩其丽色,只是那双眸子让陈操之错愕:这少女似乎是个盲人,可惜!

但下一刻,陈操之就知道自己看错了。那少女眼眸一动,映着灯笼光的虹膜瞳仁幽蓝深邃,这眸光,让人惊艳,却原来这少女眼睛的虹膜既非黑色也非慕容冲那样的蓝色,而是一种浅碧色,色彩较淡,乍看之下好似盲人的眼睛,但眸子一转,则神光离合,简直让人着迷。

这少女的头发是黑色的。并未梳髻,垂髫披肩,绰约如仙。

陈操之明白这少女是谁了,不是清河公主慕容钦忱谁又有这样的混血美色,鲜卑女子实在是成熟得早,十二岁的慕容钦忱就已经长成了!

这时,精舍内又出来好几个侍女,一个个惊诧地看着陈操之。

陈操之退后一步,将手中灯笼放低,略一躬身道:“在下应中山王殿下之邀前来,打扰莫怪。”说罢,转身便回,却听身后那少女娇稚的声音道:“陈洗马,谢谢你画的天女木兰,我很喜欢,我是慕容钦忱,慕容冲的姐姐,那日畋猎我就见过你。”

这鲜卑公主较汉人女子是要胆壮得多。既自报姓名,陈操之当然不能甩手就走,只好停下脚步。转身施礼道:“江左陈操之,见过清河公主殿下。”

清河公主慕容钦忱眸光流转,半是好奇、半是羞涩,问道:“陈洗马独自一人来吗?”

陈操之回头看,慕容冲和两个内侍踪影不见,往日寸步不离的冉盛也没看到,却与这鲜卑公主面对面,这情形实在有些尴尬,说道:“失礼了,在下寻中山王去。”

不料清河公主说道:“陈洗马就在这里等着,凤凰就要来的,凤凰与我约好在这里放灯。”

陈操之略一踌躇,婉言道:“在下不知公主殿下在此,不然岂会来打扰,这便告辞。”转身顺坡而下,还没走两步,就见慕容冲从竹林里钻了出来,叫道:“哎呀,不妙,母后来了。”

冉盛这时大踏步赶来,站在陈操之身边,陈操之眉头微皱,没有注意到冉盛神情有异。

慕容冲跑过来道:“陈洗马,这可怎么好,若让我母后看到你和我姐姐在此私会,是不是要发怒?”

“凤凰,胡说些什么!”清河公主嗔道,雪白的瓜子脸瞬间绯红。

陈操之心知遭了慕容冲的恶作剧,此番北来,一直是他算计别人,没想到今夜却被这童子算计了,这真是小鬼难防啊,这时若觅地躲避岂不是更显心虚,好似做了那逾东墙而搂其处子的亏心事,但就这样站在这里,麻烦恐怕也不会小。



总算赶在了十二点前,这章不知写得怎么样,这样写行不行,会不会有些突兀,请书友们多批评、多鼓励,还有,从飞号起,月票一张顶俩,有票票的书友赏小道两张吧,谢谢。

 
卷五 假谲 四十四、一钱不值娇公主

 燕国皇太后可足浑氏由龙岗寺长老竺法雅陪同,来到嵯峨山天落泉边,随行的除内侍、宫女外,还有皇太后的弟弟,爵封豫章公、官任尚书仆射的可足浑翼,可足浑翼之女小可足浑氏已与皇帝慕容暐成婚,年底将被册封为皇后。

 这天落泉相传是百年前某夜突然涌出在嵯峨山半山腰上,潺缓成山涧,遂成嵯峨山一景,佛图澄建寺于此,常在天落泉边濯足,据云可消灾释厄,而每年七月十五龙岗寺盂兰盆会的引魂灯,都是从天落泉流到山下,那么亡魂的一切罪孽即得解脱——

 皇太后可足浑氏去年初从龙城迁到邺城,听闻龙岗寺的神异和佛图澄的传说,当年便来寺中参加了盂兰盆会,为超渡先皇放灯,今年盂兰盆会自然也要来,却未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晋使陈操之,不免诧异。

 陈操之从容施礼道:“外臣陈操之拜见燕国太后,外臣应中山王殿下之邀来此,未想冒犯了太后鸾驾,还请恕罪。”

 长老竺法雅也为陈操之开脱,这原本也不算什么,此时回避也不迟,不料那慕容冲在他母后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这金发碧眼、美艳非凡的燕国太后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看陈操之,又看看女儿慕容钦忱,完全就是撞见女儿与情郎私会的那种尴尬、羞怒、惊奇的神情——

 清河公主慕容钦忱原本心底坦荡,但方才被弟弟慕容冲说她与陈操之在此私会,又羞又恼,脸上红晕未散,又被母后这么盯着看,脸又红了,走过去向母后施了一礼,瞪着慕容冲道:“凤凰,你对母后胡说些什么,看我不打你!”

 慕容冲左右一看,他的班队不在,这个姐姐可是很凶的,赶紧退后一步,对可足浑氏道:“母后,你看姐姐都恼羞成怒了。”

 说这话时慕容冲还展开童真无邪的笑脸,把个清河公主气得白牙紧咬,真想上去揪住他的金色小辫子,让他原地转两个圈。

 陈操之从未遭遇过这样尴尬的场面,显然,慕容冲对他并无恶意,也许只是顽皮孩童喜欢戏谑人吧,只是燕太后可足浑氏未发话询问,他也不好急着自辩,不然岂不是显然心虚?

 那燕国太后可足浑氏又看了看陈操之,这江左美男子目若点漆,在月夜里湛然有光彩,长身玉立,风神隽秀,虽说鲜卑多美男,但如陈操之这般风雅蕴藉的实在罕见,鲜卑人虽仰慕汉人文化,皇室贵族子弟皆自幼习诗书,但尚未形成血脉里的文化底蕴,表现在外在气质上就不如南渡衣冠士族,更何况陈操之又是其中的翘楚,当然,不识汉字的匈奴裔燕太后可足浑氏并不知这些,她只是觉得这今年轻的晋使的确有让她女儿慕容钦忱迷醉的独特魅力——

 燕太后可足浑氏轻声问:“钦钦,你何时见过这个吴人?”心想:“那日西门豹祠祭典,钦钦并未参加,之前既未见过陈操之,又怎么会在此私会!”

 不知为什么,慕容钦忱有些不敢正视母后幽蓝的眼睛,低头答道:“回母后,前些日见过一次。”

 清河公主有些语焉不详,慕容冲补充道:“就是那日王叔祖让我请陈洗马去畋猎,姐姐说要看看陈洗马,便混在我的班队中一起去了,姐姐还射获了一头金钱豹。”

 燕太后可足浑氏点点头,什么都明白了似的,脸上却不见喜怒。

 一边的清河公主慕容钦忱又气又急,却又没法分辩,是那夜凤凰去访陈操之归来,说起那个江东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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