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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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幼微美眸徒然瞪大,问:“祝英亭不就是谢家宝树谢玄谢幼度吗?祝英台是其姊?表姊?”心里隐隐猜测。
陈操之点头道:“祝英台不姓祝,她姓谢,就是谢幼度的同胞姊姊谢道韫。”
丁幼微已经猜到,听小郎亲口说出来,依然感到震惊,咏絮谢道韫,果然是世间奇女子,男装游学、纶巾出仕,皆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事——
丁幼微平静了一下心情,点头道:“小郎继续说吧。”
陈操之尽量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来叙述谢道韫与他之间的交往,围棋、音律、清谈、书信往返、乌衣巷相见、终生为友之约、出仕的决心……
说着说着,陈操之抿唇无声,陷入沉思——
丁幼微亦不再问,后面的事她都知道,谢道韫入西府,又千里随小郎来会稽复核土断,谢道韫并非只能主闺中之事、只会吟诗清谈,观其排解陈氏占田案的决断和缜密的谋略,即便是男子又有几个及得上?而且丁幼微也听说过谢道韫清谈拒婚之事,以前只觉得此女风雅绝俗,现在恍然大悟,原来谢道韫拒婚是为了小郎操之啊,可对小郎却说是终生为友,这哪里是为友,分明是情网深陷,不能自拔,故而以极大的决心和才智出仕,以求能与小郎多相处,小郎是极聪明的人,他怎会不知晓谢道韫的心思?
丁幼微心想:“小郎与葳蕤情投意合,虽未行纳采、纳吉之理,但二人恋情天下知闻小郎,若有负葳蕤,必致骂名,谢道韫也是早知小郎要娶葳蕤的,为何这般孜放不舍?更离奇的是,谢安石、谢万石竟肯让侄女谢道韫出仕,真是匪夷所思!”
腊月将尽,昼短夜长,才是酉时初刻,天就已经黑下来,“三官”帝君神像前的油灯就显得晕黄明亮,叔嫂二人在鹤鸣堂对坐良久,期间润儿在门边探了一下脑袋,见丑叔和娘亲肃然的样子,没敢进来打扰,悄悄退出去。
陈操之开口道:“嫂子,我与谢道韫目前诚然是君子之交,我只爱葳蕤,对于谢氏娘子我是敬重,对于她的情意我无力承受,我觉得——”
说到这里,陈操之踌躇了一下,说道:“谢道韫,我配不上她。”
丁幼微心一颤,看着晕黄灯光里陈操之怅然的神情,心道:“我可从未见小郎流露这样的神情,小郎当年与我在丁氏别墅谈家族复兴、说要把我接回陈家坞、说要使钱唐陈氏列籍士族,那时小郎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说起这些艰难的事情都是一派从容,认为凭努力就可以做到的,即便是娶陆葳蕤这样阻挠重重的事,小郎也没有丧失信心,而现在,很明显,谢道韫的情意让小郎困惑了,小郎能处理复杂繁难的土断,但对感情之事,他为难了,若是——”
丁幼微心想:“若是花痴陆葳蕤和咏絮谢道韫小郎能一起娶,小郎就不会这么烦恼吗?但这是不可能的,陈郡谢氏是仅次于琅琊王氏、太原王氏的顶级门阀,吴郡陆氏更是江东士族的翘楚,哪有可能双双嫁女给小郎,谁为妻谁为妾?所以小郎对谢氏女郎是发乎情止乎礼,才会有这样的烦恼。”
丁幼微轻声道:“这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事,而是象葳蕤和谢家娘子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子,你只能拥有一个,不然上苍都要嫉妒——既如此。小郎何不早作决断?”
陈操之笑了笑,说道:“要我如何决断,谢道韫是我同僚,公事外只论书画韵律,语不及私,难道要我对她说出损其自尊的言语?而且,谢的才学让我受益匪浅,良朋佳友,能不珍惜?”
陈操之是两世的灵魂,有后世的识见,丁幼微虽是兰心慧质的女子,碍于时代的局限,对小郎与谢道韫这种离奇的情感不是很能理解,当下道:“这事嫂子亦不能给你建议了,小郎自己谨慎相处吧。”幽幽一叹:“终生为友,谢氏女郎用情可谓深矣,想想也着实令人怜惜。”
…………
除夕夜,陈家坞一片喧腾,灯火透明,热闹无比,陈氏的四十荫户、百余佃户齐聚圆形坞堡,待三更后陈氏族人祭祖毕,正式迁入新居“来仪楼”,大摆筵席,庆祝乔迁之喜。
远在千里之外的建康,大司马桓温从姑熟入都参加新年朝会,表奏周楚领益州刺史,周楚便是原益州刺史周抚之子,周抚在益州三十年,甚有威惠,而周楚是桓温心腹,所以周楚名正言顺代父为益州刺史,这也是桓温为防粱州刺史司马勋而作的布置,司马勋有勇力,自恃北伐有功,而朝廷不赏,所以司马勋对把持朝政的桓温甚为不满——
皇帝司马奕下诏改元太和,会稽王司马昱改封琅琊王,司马昱之子司马昌明封会稽王,司马昱固让之,诏不许——
琅琊王一向是储君的王爵,此次桓温力主司马昱为琅琊王乃是出于郗超之谋,是为了威慑皇帝司马奕,司马奕无子,而司马昱有贤德之名,与桓温私交颇洽,桓温有意废司马奕而立司马昱为帝的心思自此始——
桓温坐镇太极殿东堂,与尚书台、中书省诸吏共议庚戌土断奖惩,庚戌土断在复核前,总共才搜检出隐户一万九千七百二十户,其中扬州一万二千三百户,而冬月底土断复核结束后。搜刮出的隐户徒增至五万八千三百户、二十三万余人口,其中扬州就占四万五千五百户、近二十万人口,成效远超以往三次土断,再加上取消侨郡桥县、白籍入黄籍的侨民四万余户、二十万人口,历时百二十日的庚戌土断总共为朝廷增加了十万户、四十万人的服役纳税之民,虽然诏令新增户民两年内赋税减半,但对朝廷而言,这样的土断成果实在喜人——
桓温的庚戌土断,当然不是为了壮大司马皇室的实力而开展的,他不仅要借此恩威并施、或拉拢或排挤一批江东士族,而且对土断产生的实际利益——赋税和徭役之利,他也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为此,桓温遥领扬州牧,更欲从姑孰移镇广陵——
陈操之、谢玄诸人因土断论功行赏,谢玄迁为征西将军桓豁的司马、兼领南郡相,陈操之、祝英台为西府参军,从九品掾提升为八品参军,陈操之更赐绢八百匹,其余贾弼之、刘尚值诸人皆有封赏,而在土断中有一批阻挠检籍的官吏,则分别予以处罚,为安定考虑,这些处罚都比较轻,最重的也不过是降职,其中会稽郡承陆俶处罚金十万钱——
秦汉以来,对官员就有考课制度,对不称职的官吏分别处以罚金、降轶、降职、罢官、判刑、抄家、处死、诛连家族,其中罚金是最轻的,桓温就是顾及江东大族的势力,对暗中阻挠土断的陆始不予申诫,只对其子陆俶处以罚金以示警告,但在陆始看来,这已经是奇耻大辱,陆氏在朝中声望大损,陆姑父子对陈操之更为痛恨了,思欲以报之,打击陈操之,或可从葳蕤入手。
卷四 洞见 四十九、分道扬镳
在钱唐过新年的陈操之并不知朝中发生的这些事,他除了必要的应酬外,每日与宗之、润儿等人登九耀山、练五禽戏,读书习字,指点侄儿、侄女绘画,日子温馨且悠闲——
正月初六,徐邈来到陈家坞,与陈操之、刘尚值一道赴山阴参加孔汪的婚礼,初七日傍晚到达山阴孔氏庄园时,谢玄也是才到不久,相见甚喜,却不见谢道韫,陈操之问谢玄,谢玄道:“家姊不喜热闹应酬,又担心见到支愍度大师或者戴安道先生这样的故人,所以只以祝英台的名义送了一份贺礼来,不过家姊明日一早就从东山出,赶来山阴与我等汇合。”
谢玄姊弟也接到了西府文书,要求二月上旬到达姑孰议事,所以二人都已收拾好行装,带上仆人、部曲二十余人,准备参加了孔汪婚礼之后就启程赴西府。
陈操之从会稽内史戴述那里得知解送京中廷尉问罪的贺隋的消息,贺隋虽已致仕。依然享有官府俸禄,按五品官计,月米44斛、绢30匹、绵20斤,此次予以剥夺,并且贺隋直系这一支子弟十年内不能参加定品,贺铸因为在陈氏占田案中负有纵奴诬陷之责,其七品彭城王舍人一职被免,山阴贺氏遭沉重打击——
而虞氏、魏氏、孔氏、以及会稽谢氏子弟分别有征诏令下,或为王友、或为舍人、或为军府幕僚,俱是清贵闲职,其中孔汪由东海王舍人转琅琊王舍人,虽然品秩未变,但琅琊王司马昱的舍人比之东海王舍人那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显然是桓温和司马昱议定的安抚会稽士族的举措——
初九日上午,陈操之、徐邈、刘尚值、谢玄向孔怀、孔汪叔侄辞行,孔汪送至城西。相约都中再见,三月初八是谢玄与羊氏女的婚期,到时众人又可齐聚畅饮。
陈操之诸人离了山阴向钱唐而去,午时到达小镇青甸,却见谢道韫已等候多时,众人便在小镇酒肆用餐,徐邈问英台兄为何不参加孔汪婚礼?
谢道韫也不多解释,只是道:“素来不喜婚宴,莫说孔德泽,就是谢幼度婚礼我也不会参加,礼物倒是有。”
谢玄眼望陈操之,苦笑。
刘尚值笑道:“祝兄这般落落寡合,以后娶妻时岂不是冷清?我等俱只是礼到人不到。又或者只有子重一人前往恭贺就可以了。”
谢道韫不喜善谑的刘尚值,岔开话题问陈操之道:“子重,我先前在梅林赏花,听乡人言及你年前回钱唐,有婢女在梅林中被恶犬所伤,是谁?”
陈操之道:“是小婵是为护着润儿才被犬咬伤,那病犬有毒,让我很是担心,且喜葛师留下的解毒方甚有效验,但也要平安过了百日方为大免。”
初十日傍晚,众人来到陈家坞,却见少年沈赤黔迎了出来。沈石黔领着二十名部曲家奴正月初三从吴兴赶来钱唐向陈操之恭贺新年,礼物足足三大车,吴兴沈氏豪富,近年虽然衰减,主要是因为沈氏子弟不能仕进,若论田产,吴兴沈氏虽比不得吴郡顾氏、陆氏和会稽虞氏,但与张氏、朱氏、贺氏、孔氏相比应是不遑多让,而在去年土断中,吴兴沈氏交出一千三百隐户,受朝廷嘉奖,赐荫户六十,吴兴沈氏有望恢复士籍——
十一日这天陈操之与谢道韫、谢玄、徐邈、刘尚值诸人游览陈氏庄园。见陈氏的近两百顷良田沟渠纵横,接引明圣湖水灌溉,地势高低悬隔时则以水车引水,这种水车分两种,单人踩踏或双人踩踏,利用轮轴和槽板,可将水汲升到一丈高地,甚是便利,这种水车始见于东汉,相传诸葛亮对水车加以改进,因蜀中多山,这种水车得以推行,但三吴难得一见,这是陈操之画出图形,说明原理,让来德率工匠制造出来的,钱唐县令冯梦熊已命工匠赶制水车两百架,以备抗早之需,钱唐与会稽一样,自去年八月以来只下了两场小雨和一场大雪,旱情正逐步蔓延——
谢道韫心细,见有些田地上还搭有暖棚,有农人忙忙碌碌,便问陈操之何故?陈操之道:“那是试验田,在培植优良稻种,估计今年陈氏庄园的水稻可一年种两季,第二季水稻收割上来后,还来得及种上小麦。”
谢道韫细长的眸子瞪大,惊叹道:“陈家坞这样下去,富可敌国啊。”
陈操之道:“若试验成功,亩收不低,到时谢氏庄园若要稻种,我陈氏将拱手呈上。并派庄上老农指导播种。”
谢道韫一笑,眼望明圣湖畔的田野,说道:“子重真让人惊奇不缀。”见徐邈、刘尚值等人离得远,忽然压低声音问:“子重,令嫂晓得我是女子了?”
陈操之不答,却反问:“英台兄何时不慎露了真相?”
谢道韫想起四年前第一次与陈操之从吴郡同路回上虞。去丁氏别墅拜见了丁幼微,那次丁幼微神情就有异,似乎就已经察觉她是女子,其后又见了丁幼微几次。丁幼微对她的态度明显不象是对待其他年轻男子那般避忌——
陈操之见谢道韫蹙着眉头,便宽慰道:“我嫂子知道也无妨,她不会对别人说起的。”
谢道韫迟疑了一会,问道:“令嫂与你说了一些什么?”
陈操之当然不能把那日与嫂子的对话告诉谢道韫,摇头道:“我嫂子只是有些奇怪,并未多问。”
谢道韫看了陈操之一眼,陈操之扭头望着远处明圣湖的晚霞,谢道韫心知陈操之言有不尽。稍稍一想,敷粉的脸颊有些发起烫来,转身朝徐邈等人行去——
正月十二,陈操之辞别族中长辈和嫂子丁幼微,踏上去西府的路途,宗之、润儿都是眼泪汪汪的,丁幼微虽然面上含笑,心里难舍,小郎也是她内心的依靠啊。发乎情止乎礼,嗯,就是如此。
年前来德向因西府考工兵曹辞职时,考工兵曹报请军司马,命来德在西府服役三年。三年后可解职还乡,到时军府会有赏赐,所以这次来德要随陈操之一起赴姑孰,其子来虎头尚未满月,青枝抱子相送,真是恋恋不舍。
陈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