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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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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现在对陈操之比往日亲密了许多,谢玄觉得陈操之是他阿姊谢道韫的良配,而且看阿姊那意思也是非陈操之不嫁了,为阿姊终身大事计,谢玄要一力促成此姻缘,陈操之在西府优异特出,能得桓温重用,地位提升,这是谢玄所乐见的。因为这样陈郡谢氏与钱唐陈氏联姻受到的风议压力就会小一些。

……

这日清晨,凤凰山上的鸟雀“叽叽喳喳”,鸟鸣声远远的传到陈操之耳边,好像繁花绿叶间碎碎下着小雨,让人很安心,觉得今日可以多睡一会,晏起无妨,陈操之昨夜与谢玄讨论《强军策》直至三更才定稿,策论中的建议不激进、切实可行,准备今日呈递给桓大司马一一陈操之有个习惯,醒来时不立即睁开眼,而是想一会事情。往事和未来事,这时忽然想到那个遥远的他回不去的时空,他很久没有去想那些了,恍然觉得他已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他是江左卫玠陈操之,他的悲欢、他的爱憎、他的亲情和爱情都在这里,这是不是另一种迷失?

忽然听得近处有极轻微的呼吸声。还嗅到菖蒲、艾蒿和兰蕙的清香。陈操之睁开眼,就看到小婵跪在床边,双手扶着床沿望着他,见他醒来,鹅蛋脸绯红,说道:“小郎君,今日是端午呢,兰汤已备好,等着小郎君去沐浴。”

陈操之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说道:“真快啊,又是一年的端午节了,宗之、润儿现在已经泡在兰汤里了。”

小婵取过木屐为陈操之穿上。说道:“是啊,日子好快,阿柱回钱唐也两个半月了,也差不多要回建康复命了,来震哥去建康也已经五日了,给陆小娘子的信也早送到了吧。”

陈操之道:“我让来震不必急着回来,在建康等待钱唐来人,然后一起来姑孰,大约半月之内会有消息。”小婵“嗯”了一声,跟在陈操之身后进到浴室,快步走到浴桶边,试了试水温,喜道:“可以了,小郎君请入浴。”陈操之解衣裸裎,跨入浴桶。身子入水,那些细碎的菖蒲、艾叶和兰蕙花叶升涨上来,芬芳中带有药草的苦涩,那是艾蒿的气味,可以洁体除秽、祛除瘟疫。陈操之心里这样想嘴里便这样说了,小婵快活得两眼放光,掀开帷幄来为陈操之栉发沐身,颇有些得意道:“知道小婵姐姐的好了吧。还说不带我来姑孰,冉盛、黄小统能记得这些!”

陈操之笑道:“是是,小婵姐姐别搔我脖颈一一”

陈操之沐浴毕,换上陆葳蕤缝制的精致的白纻衫,小婵过来将一缕五色丝缠在陈操之胳膊上,学着以前老主母的说辞:“端午索、长命缕、远刀兵、辟鬼兽、祛除瘟疫、百病不生,保佑操之小郎君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陈操之心底涌起温柔情愫,看着小婵红扑扑的脸蛋,眼睛水盈盈的。几绺黑的沾在光洁的额角上,那细葛方心曲领大袖衫胸前也大块,那是小婵为她栉发时被他的头发弄湿的,印出“抱腹”亵衣的痕迹,女子贴身内衣,汉称抱腹、唐称诃子、宋为抹胸、元为合欢襟、明为主腰、清为肚兜一一

细葛女衫轻薄,方心曲领的款式出“抱腹”亵衣的上缘,被水洇湿后,熟透如木瓜的胸脯在亵衣下影影绰绰,一望可知极有弹

陈操之移开目光,望着手臂上的五色丝,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缠端午索吗?”

小婵又把一个填雄黄和香料的小锦囊系在陈操之腰带上,这是她到姑孰后制作的,轻笑道:“小郎君未娶妻就还是小孩子。”

陈操之一笑,说道:“小婵姐姐帮我找上次陆小娘子送我的香囊来,一直未佩戴,今日可以佩戴了。”

陆葳蕤在香囊里填实的香末是在花山拾取的宝珠玉兰的花瓣,两个多月过去了,芳香不散。

……

西府惯例,端午这日要操练水军,陈操之、谢玄等军府幕僚属吏跟随桓温浩浩荡荡赴姑孰溪入江口。尚未至江口,郗超从建康派快马连夜来报,皇帝司马丕于五月初四未时崩于西堂一一

皇帝司马丕驾崩是早晚的事。众官吏和将校并无异色,皆注目桓温,心想这水军操演是不是要取消了?

桓温缓缓道:“军国重事,未可轻废,待军演之后再为皇帝举哀。”率众继续西行。

陈操之心道:“皇帝司马丕似乎比正史记载早死了两年多,郗超滞留建康不归,不仅仅是为了敦请祝英台入西府吧,莫非是想左右新君的人选?会稽王司马昱会不会提前八年登基?历史进程在改变,风云变幻莫测,只怕我把握不住啊。” 





卷三 妙赏 五十八、窈窕山鬼

西府水军集中在荆襄一带,在姑孰只有三千水军,约两百艘大小战船,其中桓温的座船是新式楼船,高四层,长两百尺,可载数百人,三桅、五帆、一百二十桨,航速甚快,但据陈操之了解到的,此时的造船业尚未采用水密舱技术,大船抵御风浪和攻击的能力较差,不过陈操之没打算建议桓温以后造船采用水密舱新技术,对桓温他也要有所保留,不能把自己不多的而且切实可行的一些后世知识和盘托出,献《强军策》是为了对付北朝,水军则不急。

陈操之对水军战术不甚了解,跟随桓温在大船艏楼上看艨艟往来、旌旗招展、呐喊声声,西府水军各类战舰齐全,有装有大型拍竿可以朝敌方战船抛掷巨大石块和钉板的战舰,也有用于火攻的火船,军容甚盛。

午时,水军演习毕,桓温乃回城,素服临东门,为皇帝司马丕发哀。

因为皇帝驾崩,桓温必然心有所系,陈操之和谢玄就没有把《强军策》呈上,过两日再呈递不迟。

每隔半日,郗超就会派快马向桓温报告建康最新消息,端午日傍晚传来的消息说,皇后王氏同日崩于西堂,因为王皇后与皇帝司马丕一同饵食长生不老药。

端午次日一早,建康信使再次来报,因皇帝司马丕无嗣,皇太后褚蒜子下诏以琅琊王司马奕承继大统,端午日,以大司徒司马昱为首的百官迎司马奕于琅琊王第,是日,司马奕即位皇帝位,大赦。

两年时间死了两个皇帝,皇帝还来不及扶植自己的亲信,就驾崩了,东晋的皇权衰微莫此为甚,桓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上疏表奏征西参军郗超为中书侍郎、荆州刺史桓豁监荆、扬、雍诸军事、江州刺史桓冲监江州八郡诸军事,并假节——

新君初立,桓温势大,这奏章自无不通过之理,桓温对其弟桓秘不放心,认为桓秘太粗疏,所以要派郗超坐镇台城,中书侍郎虽是中书省的五品副官,但因为郗超是桓温的代言人,而且郗超又极有才干,此后朝政可以说是掌握在桓温手里了。

五月初八,谢玄、陈操之将《强军策》呈于桓温,桓温览罢大喜,若能制造出更为锋利耐用的兵器,那他下次北伐就更有胜算了,只是铁矿主要产于北地,江淮没有上好的铁矿——

陈操之道:“吾师稚川先生早年采药炼丹,踏遍江淮诸州郡,在武昌以东百里处的幕阜山一带,发现有很好的铁矿,大司马可多善于择矿之人往那一带寻访,必有所获。”

桓温命书记袁宏将此事记下,传书荆州刺史桓豁,让其多派人手往武昌以东百里处查探铁矿,若有,就尽快军民开采,又让陈操之遣人去钱唐征来德听用,让来德为军府制造风箱,将授来德军职,不以百工匠人身份服役——

对谢玄和陈操之,桓温各赏绢五百匹,待新军械练成,另行升迁。

至于“甲骑具装”的重骑兵,桓温觉得难以组建,因为东晋缺马,装备重铠则马匹不堪重负,而且桓温以为鲜卑骑兵并没有多么强大,他的步兵完全能战胜之,三年前慕容垂的妻弟段思来降,桓温授其越骑校尉之职,专为西府训练骑兵,段思也认为东晋不能装备甲骑具装,主要原因就是缺马。

陈操之道:“待新军械练成,最精良的留作已用,稍劣的用以向苻秦换取马匹,苻秦要对抗慕容燕,也是需要精良军械的。”

桓温哈哈大笑:“最精良的留作已用——陈掾此言大善,且待第一批新军械打造出来后再议。”

这日桓温心情甚好,留谢玄、陈操之二人晚宴,因是国丧期间,禁食荤腥,疏食而已,席间桓温忽道:“陈掾妙解音律,桓野王亦极推许,我有一小妾,前日曾在郗嘉宾寓所得闻你竖笛曲,想向陈掾学笛,不知陈掾意下如何?”

谢玄目视陈操之,眉头微皱。

陈操之淡然道:“大司马明鉴,操之在建康吹笛,作画、围棋,无所不可,既入西府,这些就暂置一边,建言献策,一心为国家出力,我并非乐师,如何能教大司马女眷音律,望大司马莫以游艺之人待我!”

桓温肃然改容,说道:“操之,国士也,温何敢轻视,此事再也休提。”

从将军府出来,谢玄道:“子重拒绝得极是,若这个慕名来要听曲、那个慕名来要投师,你成何人了!而且李静姝美艳至极,若她向你学笛,对子重修心养性的功夫也是大考验,没这必要对吧,能避则避。”

陈操之微微一笑,说道:“惹不起,躲得起。”

……

国丧期间,诸事从简,陈操之、谢玄这些幕僚也无甚公务,很是悠闲,端午后天气晴热,陈操之和谢玄每日黄昏骑马出姑孰城,沿姑孰溪逆流而上,至偏僻处,下水游泳,陈操之前世水性极佳,现在稍一温习,就如鱼得水了。

冉盛别的事都胆大,却就是不敢下水,惹得谢玄大笑。

姑孰溪水清澈,水流平缓,这一河段两岸密柳成墙,河水最深处不过六尺,正是游泳之好去处,陈操之在清凉的溪水里畅游小半个时辰,上岸后坐于卧牛石上吹一支竖笛曲,然后在薄薄暮色下策马回城,军府的日子也是如此休闲。

五月十二日傍晚,陈操之骑着枣红大马“紫电”、冉盛骑大白马,邀谢玄出城去姑孰溪游水,到谢玄的寓所一问,其属吏却道谢玄去子城公干未回,陈操之便与冉盛先去了。

这日天气格外闷热,空气中似乎充满了粘稠的水份,让人感觉浑身湿腻腻的很不舒服,现在已经是黄昏,山巅那轮将落的红日还是光芒灼人,火热得反常。

冉盛道:“今日一早有彩霞,我以前听荆叔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今夜恐怕是要下大雨。”

陈操之笑了起来,心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谚语晋时就有了吗!”

正对城南门的姑孰溪河段颇为狭窄,不足十丈宽广,有浮桥连接两岸,溪南岸,酒肆娼寮百余家,皆临水而居,常有将校军士来此寻欢作乐,桓温亦不之禁。

陈操之与冉盛骑马沿北岸逆流而上时,那对岸的歌舞娼妓倚窗招袖,娇声叫唤揽客,为投军士所为,军士喜欢直来直去,所以这些娼妓言语都甚粗俗,冉盛听不大明白,陈操之却是明白的,以他两世为人的淡定,都不禁脸红,淫词秽语太露骨了。

陈操之道:“小盛,我们比赛谁的马快。”话音未落,便纵马急奔,冉盛大叫着追上来。

快马奔行,掠起的风让陈操之感觉清爽,到了那片密密的柳林边下马,才发现全身都是汗。

陈操之坐在卧牛石上歇了一会,让汗收一收,然后再解衣下水,顿觉清凉畅快,连叫:“妙哉!”

冉盛听小郎君叫妙哉,更觉得身上汗湿不舒服了,壮起胆脱了上衣,穿着牛犊鼻裤在溪边试水,水齐腰深就觉得脚步有些轻浮,就再不敢动了。

陈操之看着冉盛战战兢兢的样子,笑道:“小盛,这水最深处也不过你胸膛,你怕什么!”

冉盛还是不敢动,只有原地蹲下,也叫着:“妙哉!”

陈操之游到对岸又游回来,又仰躺在水面上顺着溪流往下浮出十余丈,待冉盛大叫起来,才翻身奋力游回来——

看看暮色四起,陈操之主仆二人上岸准备换衣回城,这时才发现放在卧牛石上的衣履都不见了。

陈操之问冉盛,冉盛也茫然,系在岸边柳树下的两匹马若无其事地吃草。冉盛身上还有一条湿淋淋的牛犊鼻裤,陈操之为图爽快,只围了一条布巾下水,这下子尴尬了。

陈操之道:“莫不是被牧童偷走了衣裤?小盛你到柳林外看看。”

冉盛答应一声,大步出了柳林,去找偷衣贼。

冉盛刚走,前边十丈外的柳树后转出一人,白衣胜雪,身姿绰约,在如雾的暮色中袅袅行来,在青草岸上似乎足不沾地,仿佛楚辞中窈窕的山鬼或精灵——

陈操之刹那间有些失神,这女子是谁,美得难以形容啊,精致到了极点,好似明珠宝玉,就连暮色下的姑孰溪畔都明亮了起来,只是这女子一开口,陈操之立即便冷静了下来。

这精灵一般的女子说道:“陈操之,是我取了你衣物,答应我一件事,我便还你。”这声音低宛柔媚,有些刻意、有些做作,但无疑非常媚惑。

陈操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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