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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上品寒士(完结) 作者:贼道三痴-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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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璇笑道:“陈郎君才貌双全,除非江左大族子弟还有更杰出的,否则谁还敢向陆氏提亲!”

张文纨道:“是啊,真怕葳蕤的婚事给耽误了。”

郗璇问:“陆小娘子芳龄几何?”

张文纨道:“十九了。”

郗璇道:“比我茂儿小一岁,建康城中还有一个年已二十的大才女未嫁,不知最近情况如何?”

张文纨知道郗璇说的是谢道韫,便道:“未听说有婚嫁消息,谢氏女郎才高,无人敢娶。”

郗璇对三年前谢道韫拒绝嫁给她儿子王凝之一事至今耿耿于怀,揶揄道:“女子才高就不嫁丈夫了吗,谢道韫恃才傲物,又喜争强好胜,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也是累人,只怕就此终老谢家也难说,年少时硬着一口气不知无夫无子的苦楚,到老来就凄凉了。”

张文纨默然无语,无子是她又一块心病,而且这事还不便对外人说,她也知道郗璇此语不是讥讽她,但心里还是很难受,起身道:“郗姐姐少坐,我去佛前拜祷一回。”

郗璇问:“张妹妹几时动身回城,我们一道走?”

张文纨道:“郗姐姐先行,我还要等葳蕤回来,怕是要很晚。”

……

在山道轻盈而行的陆葳蕤浑忘了自身的哀愁和婚姻前程的艰辛,她现在心里的快活迷蒙如雾、氤氲如气,将周身包围,快活又如珠光宝气,每个看到她的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陆葳蕤容光焕发,俏脸红扑扑娇嫩可爱,交领春衫、精致的长乐明光锦襦裙、青丝履,让陈操之牵着她的右手,走起来轻飘飘象飞一般。

支法寒瞧着陈操之与陆葳蕤手牵着手亲密的样子,不免脸红心跳,赶紧在默诵《放光般若经》,以此来坚定自己向佛之心,大步走在前面,眼不见心净,板栗紧跟在他后面。

冉盛与簪花、短锄二婢跟在板栗后面,笑嘻嘻说话,虽然陆夫人吩咐过要小心侍候小娘子,但短锄、簪花知道小娘子现在不需要她二人服侍,自要陈郎君会照顾小娘子,她二人乐得自在,离着五六丈远,免得打扰小娘子与陈郎君卿卿我我。

从汤山至花山的山道僻静,陈操之一行一路未遇到有其他人,樵夫、猎户也未见着一个,山道高高低低、崎岖不平,山道两边奇石嵯峨、怪树参差,各色野花吐露芬芳,晴朗的碧天,一支苍鹰悬着久久不动,过一会再仰头看,却已飞得无迹。

仲春的午后,艳阳朗照,陈操之觉得掌中陆葳蕤柔软的小手有些潮汗,看其脸颊绯红,鼻翼微微浸出一丝细汗,仿佛玫瑰花瓣的细小露珠,美丽无比,陆葳蕤长裙曳地,快步行走时必须一手轻提裙裾,这样走的路长了自然要多一分辛苦。

陆葳蕤见陈操之一边走一边在山道两旁左顾右盼,便问:“陈郎君在找什么?”

陈操之道:“在找荆棘。”

陆葳蕤诧异道:“找荆棘做什么?”

陈操之笑道:“找刺扎你。”

“啊。”陆葳蕤脸儿红红道:“任你扎。”

陈操之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竟也面色微红,说道:“不舍得。”依旧一边走一边寻找。

陆葳蕤含着笑,说道:“陈郎君,我换一只手,左手都酸了。”

陈操之便放开陆葳蕤的右手,换个位置走到陆葳蕤的左侧,牵着她的左手,继续前行。

绕过一片山坡,见一丛荆棘生得茂盛,陆葳蕤先看到,叫道:“陈郎君,那里有刺。”

陈操之道:“你等着,我去摘几枚刺来。”便放开陆葳蕤的手,向山坡飞快地登去。

陆葳蕤不知道陈操之要摘刺做什么,当然不会是扎她的,跟着向山坡攀登,唤道:“陈郎君,小心别让刺扎到手。”

陈操之应道:“我会小心的,你在下面等我,我很快就下来的。”

陆葳蕤便停住脚,见陈操之走到那丛荆棘边,小心翼翼摘刺,摘一枚就别在自己袍襟,连摘了好几枚刺,忽然不摘了,似乎被刺扎到了手,正把手指放在嘴里吮,还吐口水——

“啊,被刺扎到了!”陆葳蕤赶紧跑去。

陈操之已经转过身来,手指还在嘴里,含糊道:“没事,我们下去吧。”

陆葳蕤上前将陈操之那根手指从嘴里拔出来,一看,修长白皙的手指湿漉漉的,指顶有一个小小的刺痕,起先不见血,过一会鲜红的血珠就洇出来了——

陆葳蕤想也不想,抓着陈操之的手,把那根手指噙进嘴里,一下一下吸吮着——

陈操之目瞪口呆,看着陆葳蕤因吸吮而凹下的双颊和嘬起的双唇,还可以感受到那细嫩的舌尖在他指顶小刺痕处轻轻舐动——

陈操之感着巨大的柔情,这是他心爱的女郎,也是倾心爱他的,他一定要爱护她一辈子。

陆葳蕤吸吮了一会,将混有血丝的唾液吐掉,还捧着陈操之的手指,盯着那刺痕,说道:“不要再出来,不要再出来——”

血很听话,果然不再溢出来了,陆葳蕤又看了一会,确认血凝固住了,这才抬起脸来,满脸都是笑意,说道:“我以前栽花也常被刺扎到手,吮一吮就好了——”一张俏脸突然火烧火燎起来,刚才因为关心,浑忘了避忌,这时才想到那样为陈郎君吮手指是很羞人的事,赶紧放开陈操之的手,转身快步下山。

陈操之叫道:“小心看路,别摔到。”赶紧跟下。

两个人刚走下山道,冉盛、短锄、簪花已经踅回来了,他们走了一程见陈操之和陆葳蕤没跟上,便走回来找。

短锄见陈操之衣襟别着四五枚细刺,奇道:“陈郎君摘这些刺做什么?”

陈操之道:“给你家小娘子用的,来,短锄帮忙,把你家小娘子裙摆折起四、五寸——”

短锄在陆葳蕤身前蹲下,依言将陆葳蕤的裙裾折起四寸,可以看到白色的布袜了。

陆葳蕤已知陈操之摘刺的用意,看着陈操之也在她身前蹲下,将衣襟的细刺一根根抽出,别在她折起的裙裾上——

陆葳蕤心里甜甜的,提醒道:“陈郎君小心,莫再扎到手。”

陈操之“嗯”了一声,将五根细刺前后左右别在陆葳蕤裙裾上,这样陆葳蕤的裙子就短了四寸,走路就不用一手提着裙子了。

陈操之直起身,笑道:“陆小娘子现在是带刺的玫瑰,无人敢近了。”

陆葳蕤“格格”一笑,走了几步,觉得轻松不少,便道:“很好,谢谢陈郎君,咱们继续赶路吧。”待冉盛、短锄和簪花走到前面,她就很自然地牵着陈操之的手,另一只手有韵律地摆动,显得轻快舒适。



卷三 妙赏 二十一、初吻
 
支法寒前年随师支道林来到汤山东安寺,支道林好饮茶,支法寒经常为师采茶,对汤山一带甚是熟悉,领着陈操之一行在蜿蜒山道上走了五、六里,来到汤山东南坡,支法寒停下脚步。等陈操之赶上。指着那片浮漾水气说道:“陈檀越,汤山汤泉密集于此,而且还有很多五彩炼石。甚是奇妙,当地百姓传言这是女娲补天遗下的石头,陈檀越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陈操之征求陆葳蕤意见,陆葳蕤道:“回程时再看吧。”

陈操之微笑道:“好,这是留个念想,可以乘兴而去,乘兴而返。”

众人继续赶路,一面欣赏汤山与花山的风景,一路林木青翠、鸟语花香,陆葳蕤有陈操之伴着,虽是第一次连续走这么长的山路,却不觉得累,倒是希望山道绵延没有尽头,陈郎君可以一直牵着她的手走下去——

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三十六峰耸立如莲花一般的花山,春阳朗照,山花烂漫,光景与陈操之十日前来这里时别无二致。

陈操之对陆葳蕤道:“转过这个小山坡,就能嗅到那种浓而不腻的花香了——”

话音未落,习习东南风迎面吹来,风中那甜丝丝的芬芳沁人心脾,陆葳蕤欢喜道:“啊,好香。”加快脚步,与陈操之并肩前行,转过那片山坡,只见山脚下茅屋三间,屋前两株枝繁叶茂的公孙树,屋后坡地,六株两丈多高的宝珠玉兰夭矫而立,午后斜阳映照,满树的花儿如白玉、红玉雕琢而成,花色晶莹美丽,花香芬芳袭人。

陆葳蕤爱花成痴,一见这六株异种玉兰就欢喜得双眸璨璨,深深呼吸,美好的胸脯下起伏,停步叹息道:“真是难得一见的白玉兰、红玉兰啊,走再远的路来看都是值得的。”

茅屋前公孙树下有两个童子在戏耍,一见来人,嚷道:“哇,那个长人又来了——”飞跑着进屋报讯去了。

长人自然是指冉盛,呵呵笑道:“这两个童子倒还记得我,我去讨些水来喝。”从寺里带来的竹筒装的水早就喝光了。

陆葳蕤顾不得双足酸软,让陈操之牵着她来到屋后坡地,在宝珠玉兰下徜徉,仰看繁花如玉、俯拾零星落英,举到鼻边一嗅,芬芳清冽。

陆葳蕤在玉兰树下拾了数十瓣落花,收在腰间帛鱼袋里,陈操之问她拾花做什么?陆葳蕤“咭”的一声笑,眨眨眼睛道:“我也要做一个香囊送给你,建康城那么多女子都送了,我怎好落后!”

陈操之笑道:“好啊,你取笑我。”转头一看,冉盛和短锄、簪花都没跟来,便轻轻的叫了一声:“葳蕤——”

陆葳蕤心有灵犀,顿时感觉陈操之语调有些异样,身子退后一步,靠在玉兰花树,脸红起来,低低的应道:“嗯?”

陈操之靠近来,一手撑着树干,这可爱女郎娇美的脸庞近在咫尺,呼吸相闻,青春的胸脯如小鹿撞跃,都可以听到“怦怦”的心跳声。

陈操之道:“葳蕤,你真美,我想亲你一下。”

陆葳蕤“哦”的一声,俏脸飞霞,将左手举到陈操之眼前,以前陈操之亲吻过她的手指和手背,她自然以为陈操之这次依旧是想那样,举手的同时,羞涩地侧过头去,额头却触到陈操之撑着树干的手腕,赶紧又侧到另一边。

陈操之笑意浓浓,执着陆葳蕤温润如玉、柔若无骨的左手,凑到唇边吻了一下,指边犹带宝珠玉兰的芳香——

陆葳蕤以为陈操之亲好了,便正脸对着陈操之,小声道:“好了,莫让别人看到。”

陈操之不管有没有人看到,他只看着陆葳蕤娇美不可方物的容颜,这女郎愈发羞涩,抬眼看他一眼,眸光盈盈,又赶紧垂下眼睫,睫毛忽闪忽闪着,嫩红的唇微微濡湿,让陈操之感觉口干舌燥,说道:“葳蕤,我再亲你一下好吗?”

陆葳蕤有些困惑,不是已经亲过了吗,怎么还亲啊,不过心里很欢喜,她也很愿意和陈郎君亲密,身体的一些小接触就觉得快活无比,当下“嗯”了一声,陈操之就贴身过来抱住了她,那宛若墨画的双眉、朗星般的双眸,挺直的鼻梁,还有那薄薄的唇迅速逼近过来,陆葳蕤视线被阻、晕眩感袭来,双唇即被温柔地攫住,仿佛有火焰骤然腾起——

宝珠玉兰树干不甚粗壮,被陈操之挤着、陆葳蕤靠着,满树就瑟瑟摇颤,粉红的花瓣纷纷摇落,落在陈操之漆纱小冠上、落在陆葳蕤娇俏的堕马髻上,无声无息,芳香暗透——

好一会,二人才分开,陆葳蕤双眸如饧,都快睁不开了,定了定神,方才那强烈的欢乐让她现在感到有些惊惶,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问:“陈郎君,这样可以吗?”

陈操之肯定地道:“可以,我是一定要娶陆葳蕤的。”

“嗯,是,我是要嫁给陈郎君做妻子的。”

陆葳蕤“怦怦”乱跳的心略微镇定了一些,声音低低的道:“原来这才是亲啊,真羞人。”

陈操之从陆葳蕤鸦髻上拈下一瓣红玉兰,在鼻边一嗅,眼睛一直望着陆葳蕤,说道:“真好,终于亲到葳蕤了,很甜蜜。”

陆葳蕤脸儿红红,郑重地点了下头,默默地站了一会,说道:“陈郎君,我们回去吧,在这里呆了好久了。”

二人下了坡地,坐在公孙树下冉盛带来的折叠小胡凳上歇息,饮茶解渴,陈操之随口问那茅屋老者此地是谁的山林?没想到那老者回答说是晋陵顾氏的。

陈操之笑道:“原来是顾长康府上的山园,长康自己都不知道这里的宝珠玉兰吧。”

冉盛道:“小郎君何不向顾郎君讨这一块山地,那么就可以把这些玉兰树送给陆小娘子了。”

陈操之望着陆葳蕤笑,说道:“怎好掠人之美!天下好物尽有,总不能一见到就想据为己有吧,我只挑最心爱的,非争取到不可。”

陆葳蕤双眸如水,容光焕发。

这时大约是申时初刻了,一轮红日已经往西面汤山坠去,陈操之一行开始踏上归程,照来时行进速度,可以在申时末赶回东安寺。

众人刚才歇了一刻时,这时都是行步轻快,支法寒道:“诸位善信,走快些,到汤泉那边可以再歇一刻时,顺便看看女娲石。”

众人便都加快脚步,陈操之依旧牵着陆葳蕤的手,这回程时的感觉又与来时不同,因为在玉兰花树下二人有了新的刻骨铭心的甜蜜体验,原以为相互间的爱恋已经无可复加,却发现还可以更深爱一些,没有止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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