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者 作者:小撒-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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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有紧急情况,他才会和我联系。据我所知‘古城’就在你们西安站里面。”
“谁?”秦大伟气息短粗,闷声问,“他是谁?”
“具体是谁,我也不太清楚。”
“你仔细想想,不能放过蛛丝马迹。我现在给你时间回想每一个细节。”
火速赶回站里,秦大伟向曹天浩汇报。
曹天浩和他一起去了办公室,秦大伟把王家春叫来,现在王家春是行动组的组长。秦大伟直接找曹天浩汇报工作是越级,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的大忌,这个紧要关头秦大伟不想闹内讧,耽误眼前抓捕地下党的大事。
王家春不会和秦大伟计较这些,听完曹天浩的安排后,三个人决定马上进行抓捕行动。
躺在床上的高振麟仍然在想林晓楚被转移的地方并考虑营救林晓楚的计划,有人敲门,“马上准备出发,有紧急行动。”
一个不祥之感袭来:林晓楚叛变了?坦白了?
到办公室,行动组的人已全部到齐,曹天浩坐在那里,看着王家春正在布置人手进行分头抓捕。这证实了高振麟先前的不祥之感:林晓楚叛变了。自保,看来也成问题了。他硬着头皮带领五个人开车奔向位于西边的铁塔寺,抓捕负责转送人员、物资的地下党联络员。
高振麟不怕自己被林晓楚指认甚至也不怕死,他怕的就是这样的大抓捕,在被捕的同志里面还会不会出叛徒。一旦再出现叛徒,那么就是连锁反应,西安地下党将遭遇灭顶之灾。
开着车,高振麟一边在为那些即将被抓捕的同志着急,他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捕。看到前面有个小的斜坡,他轻打了一下方向盘,车陷到了路沟边,熄了火,等他打着火将车开上大路,再赶到抓捕地点铁塔寺时,早已人去楼空。
高振麟的一组人马回到站里,已经是凌晨两点五十二分了,高振麟趁大家没在意自己,回到后院,去了杂物间把这个情况汇报给延安,当他挪开柜子之后,在暗淡的月光下他发现电台好像有人动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他要给延安发报,把西安的紧急情况告诉他们。
一会儿,延安回电:
林叛变,随机应变。
高振麟的心一下降到了冰点,站在那里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出来。他又回办公室,正撞见王家春进来,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别提了,车坏到半路,赶到后扑了个空。”高振麟一脸的惋惜。王家春说,“振麟,老曹要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揣着各种猜想高振麟坐到曹天浩办公室的椅子上。
“你去找过林晓楚,要他撤离?”曹天浩见他坐定,开门见山地问,“这是林晓楚交代的。”
“没有。”高振麟镇静地说,“和他两次接头是刚来西安那会儿,是燕子安排的,我汇报过。”
“之后再也没见过他?”
“没有。”高振麟肯定地说:“我们的见面都是中间人提前安排好的。没有接到指示,林晓楚也是不会轻易见我的。”
曹天浩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突然又问:“你对秦栋的死怎么看?”
曹天浩这个时候提秦栋之死,是什么意思呢?高振麟斟酌着,“秦栋的死我想还是和‘古城’有关。‘古城’一直在暗地里保护林晓楚,希望把知道林晓楚身份的人逐一干掉,秦栋可能知道林晓楚的身份了。还有,我觉得‘古城’就在我们站里。从我和延安联系的情况看,我们的很多事情延安都知道。延安还批评我的情报滞后于‘古城’。”
“你也这么想?”
“是。”高振麟试探着问,“‘古城’在站里?”
“大伟的分析、林晓楚的交代和你是一样的。”曹天浩说完,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那姿势告诉高振麟:你可以走了。
回到宿舍,高振麟对林晓楚的叛变虽还存疑,但是延安已经证实了,他无话可说。延安是怎么知道的?还有,杂物间的电台好像有人动过,难道是“古城”抢在自己前面向延安汇报了?“古城”就在站里,高振麟肯定了自己的分析。
又想林晓楚的叛变:他坚持了这么久,都没开口和叛变,不知道秦大伟最后在林晓楚跟前使了什么狠招才让林晓楚屈服的。秦大伟,我一定要杀了你!高振麟心里恨道。林晓楚叛变了,他的家人会怎么样了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杨红叶,延安没有对他和杨红叶的离婚进行回复,估计冯劲松很难对杨红叶说起这个事情吧!
林晓楚叛变之后,曹天浩立即向重庆汇报了自己的战果,在电话里把秦大伟赞扬了一番,才让戴笠的情绪有了好转。
“有个事情,我想请您协助。”曹天浩试探着说,“在林晓楚的交代里,说是振麟在他被抓之前的一个小时左右去通知他撤离,我问振麟,他否认……”
“会不会是乱咬人呢?”戴笠反问。
“所以我想请您派人协助西安站审问。”
戴笠非常重视此次西安的审问工作,放下电话,马上安排从中美合作所受过“心理作战”训练的人飞赴西安,协助审问林晓楚,还有对高振麟的排查。
知道来者不善,高振麟一口坚持自己就是回到西安那阵子在燕子的安排下见过林晓楚,在这之后延安要他和林晓楚联系,几次林晓楚都爽约了。
重庆的专员等高振麟走了后,仔细听了他和高振麟的录音,得出结论:所言属实。
3
正如高振麟想的那样,冯劲松真的不知道怎么向杨红叶说高振麟要和她离婚的事情。在接到林晓楚叛变的情报之后,冯劲松脑子一闪有了主意。这个主意对高飞和杨红叶尤其是对于高飞是不公平的,但是为了高飞和杨红叶只能这样做了。
冯劲松打电话给农校,让杨红叶来自己这里一下,接着又给杨良书打电话,让他和杨红叶一起来自己办公室。
一会儿就听见马蹄声,再一会儿杨良书和杨红叶进来。冯劲松没有和他们寒暄,只是让他们坐定,严肃地说:“西安出了大事,有人叛变。”
像触电一样杨良书和杨红叶待在那里,整个人完全傻了。良久,杨良书闷声粗气说:“你,再说一遍。”
冯劲松又说了一次,“西安出了叛徒。”
杨良书直愣愣地问:“出了叛徒,你是说高飞?你的意思是高飞叛变了?”
心情沉重的冯劲松沉默着没有回答。
杨红叶颤抖着声音问:“他是叛徒还是特务?”
“他是……”冯劲松艰涩地说,“是叛徒。”
杨红叶摇头说:“我不相信他会叛变!”
“我知道你们得到这个消息一定很震惊、伤心。”冯劲松盯着墙壁的一块水渍说,“万幸的是,高飞没有给我们的组织造成任何损失,在这之前还提供了一些情报。就是提供这些情报的时候,他暴露了,随后……”冯劲松顿在那里,说出,“随后就叛变了。”
“消息可靠吗?”杨红叶直视着冯劲松。
冯劲松默默点头。
“那我问你,高飞真的是什么‘汉训班’出来的特务吗?”杨良书觉得应该把这个事情搞明白。
“要搞清楚高飞的真实身份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这次出现这么大的事件,他的真实身份才完全暴露的。”冯劲松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大,就跟喝醉酒之后说话一样,说话都不利落了。
“真没想到他会叛变,那我就和他划清界限。”杨红叶说着站起来,“但我谢谢他,谢谢他把晓光送到了我身边……”杨红叶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走,杨良书和冯劲松听见马蹄声慢慢走远。
“我糊涂了。”杨良书抱着头说,“我真被你们这些搞情报工作的人搞糊涂了。”
冯劲松狠下心,硬着心肠说:“你劝红叶,让她和高飞离婚吧。别再惦记他了,就当他死了。”
“离婚好办,可是……”杨良书无比心疼自己的女儿,“新婚之夜甄别、隔离审查、流产,现在又是离婚,红叶啊……”
“老杨。”冯劲松身子往前探,放低声音,“高飞回不来了,只能让他们离婚。”
杨良书瞪眼看冯劲松,“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冯劲松点头,杨良书明白了。
回到家里的杨红叶把高飞的东西从箱子里清理出来,又看到箱子边摆放着的已落满灰尘的那些皮影,她停住手,情不由衷地拿起皮影,坐到炕边,脑海里浮现出她和高飞一起做这些皮影、一起给晓光和同志们演出皮影戏的情景。侧过头看见炕上晓光的枕套,那个枕套是高飞用粗布亲手给晓光缝制的,上面有一颗红色的五角星,她轻轻地抚摩了一下,没有去动这个枕套。
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拿起高飞的东西,到后山点上一把火全部烧掉了。
熊熊燃烧的火焰熏烤着她,她的脸颊被烤得很烫。一阵风吹来,烟雾吹到她脸上,她的眼睛被熏出眼泪。她自己对自己说: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自己要坚强,不能哭。
杨良书寻来说:“红叶,想开一些。以后要是有人说高飞是叛徒,你可不能辩解,要是替他辩解就糟糕了。”
“他已经从我的生活里面消失了。”看着那些灰烬,杨红叶说,“我以后不会再提他的名字。”
杨红叶的心,死了,虽然高飞还是给她留下了浓厚的阴影。坐在窑洞里,杨红叶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她要振作起来,不能被高飞的事情击垮。
晓光回家,看见坐在那里的杨妈妈,再看到杨红叶住的窑洞关着门,就知道家里出事了,提着脚跟走到杨妈妈身边,“姥姥。”
“晓光,去看看你妈。”杨妈妈摸摸晓光的脸蛋,“我去食堂买饭。”
推开门,杨红叶转头看着晓光,挤出笑容,“妈妈有些不舒服。”
晓光把书包放在床上,挨着杨红叶靠在炕沿,“又是叔叔的事情?”
杨红叶一惊,“你怎么知道?”晓光的问话再次提醒杨红叶:晓光在逐渐懂事了,自己以后什么事情都要隐忍,不能像现在这样随便流露出来。流露自己的情绪对晓光的成长不利。就说:“是和叔叔有关,但是妈妈已经解决了。”
晓光点头,“妈妈,我有个事情和你商量。”
“说吧。”杨红叶觉得只要有晓光,自己就没有那么孤单。又听他用大人的口吻和自己说话,杨红叶心头更加欣慰,“你说出来,看什么事啊。”
“是大事情。”晓光认真地说。杨红叶点头,晓光说:“我不想姓高,我不想叫高晓光,我想叫杨晓光。”
晓光读书了,上一年级,读书报到那天,杨红叶给晓光填表报名的名字是高晓光,这是高飞临走时候嘱咐的。杨红叶把手搭在晓光的肩膀上,“不行,你不能改姓名。”
“为什么?”
“这是大人的事情。”杨红叶下炕,蹲在地上看着晓光的眼睛,“叔叔做错事情,有组织处理他;你要改姓名,妈妈需要考虑和向组织汇报。”
晓光把手抬起来,抚摩着杨红叶的脸颊,“妈妈,我不想让您不高兴……”晓光还要往下说,杨妈妈在外面叫他们吃饭。
“走,吃饭去。”杨红叶走出窑洞。等杨红叶出去后,晓光把箱子边上那些皮影扔到了地上,在上面狠狠踩了几下。
晚饭后,杨妈妈借口身体不适要去看看医生,要杨红叶陪着自己去。其实,知女莫若母,她是想和杨红叶单独谈谈。
杨红叶挽着杨妈妈的手,母女俩慢慢走在山峁的小道上。
“你要想得开,高飞是高飞,你是你。”
杨红叶停下脚步,杨妈妈跟着停下。杨红叶把头靠在杨妈妈的肩膀上,“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觉得大家还是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有些无地自容,好像是自己叛变了一样!”
“我理解。”杨妈妈说,“一个女人,当她得知自己深爱的、介绍他入党、共同工作和生活的男人成了大家憎恨的叛徒和特务,是真没脸面去面对这个世界了。你的这份内心痛苦,作为你的妈妈能真正理解。”
“给我时间吧,一切都会过去的。”暗夜里,杨红叶的两行热泪滚落下来,打湿了母亲的肩膀。
因林晓楚出卖同志,西安城里每天都有被抓捕的地下党员,被捕的地下党员中间又有两个人动摇相继叛变,这两个人的叛变使更多的同志被捕,被捕的地下党全部转移到省监狱严密关押起来,西安地下党遭受到了重创。
高振麟那几天没有和延安联系,早晨他在宿舍的门缝接到了“古城”的纸条:
有危险,暂停一切行动。
纸条是用铅笔写的,没错,笔迹是王家春的。高振麟在王家春的办公室,多次装作无意翻阅他的书及便签时,在心里再次比对过纸条上的笔迹,真是出自王家春之手。
利用和延安联系的机会,延安回电:
照“古城”指示办,同意离婚,勿念叶。
早已杀心四起的高振麟得到离婚的同意后,长舒一口气:和杨红叶离婚了,自己可以放开手脚在军统内部大干一场了。
高振麟周密地安排着自己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