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青史尽成灰-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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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元朝前期,元朝政府曾做了许多恢复经济的工作。比如在中原兴修水利,开垦荒地,招募流民。忽必烈在位时期,在中国北方开垦牧场,并将牧场和屯田合二为一,对北方垦荒实行奖励政策。元初的经济曾一度发展很快,但是元朝的农业税却水涨船高。元朝的农业税征收,取自两税法的内容,且实行歧视性的征收方式,南北赋税不同。南方农业税比较重,不同民族之间按照等级划分,赋税的轻重也各不相同。元朝的农业土地税,有丁税和地税,丁税即人丁税,地税即土地税。元朝佃农的丁税,是3石,自耕农的丁税是1石,地税最高5升,最少3升。从表面上看,元朝的农业税并不高。但实施起来却不是这样:元朝农业税的缴纳,随着纸币的发行,开始采用纸币的方式缴纳。但元朝纸币发行日益泛滥,货币一直在贬值,如此一来水涨船高,农民负担也就越来越重。
而另一个事实是,从元太祖忽必烈到元顺帝的至正年间,这短短70年里,元朝的盐税增加了20倍,茶税增加了240倍,商业税增加了10倍。而与此同时,元朝实行“包税”政策,元朝人叫“扑买”,即由商人替佃农代缴税赋,然后佃农再以高利息偿还,其实就是变相的高利贷。忽必烈时期的阿合马,就是做这种事的老手。
在商业税方面,元朝的商业税一直被认为很低,表面看似乎如此,而事实上,元朝的商业税低,只是以不同的名义课税而已。除了商税外,元朝商业税的另一内容是杂课,比如贩茶业有茶课,酒业有酒课,金、银、湖泊、玉、铜、铁、水银、木,皆征收额外的税课,另外还有“额外课”32种,可以说是花样繁多,巧立名目,实在苦了元朝公务员们起名字了。
税收不断严苛,那么元朝政府的经济收支又怎么样呢?
【二】
看看元朝政府的经济收支,可以说更加触目惊心。
比如公元1292年,元王朝财政收入是统钞2978305锭,支出却是3638543锭,属于严重的赤字财政。而后,更出现税赋支付短缺的情况。比如公元1309年,应收岁入400万锭,实际收到的却只有280万锭。计划内的钱收不上来,税赋的增加幅度却日益加大。比如公元1309年和公元1292年相比,元朝的各类杂课,增加了20倍,但是收上来的岁入,却没有相应增加。税收的短缺,税源的匮乏,是元王朝自始至终都面临的问题。
与此同时,元王朝还不得不面临巨大的花费。元朝支出最大的几个项目,一是岁赐,二是创立衙门。元朝的王妃、公主、王公、后妃,皆享有国家的“岁赐”。而且随着成员的繁衍生息不断增多,国家在这方面的投入越来越大。同时元王朝的衙门也是“官冗于上,吏肆于下”。贵族也享有特权,蒙古人有72种,色目人有30种,单是这些支出,就足够把元王朝的家底掏空。
事实上,从元王朝建立开始,就面对越来越严峻的经济形势,但元王朝自始至终,都采取了一种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来增加收入——纸币。
元王朝的纸币,是元朝对整个人类经济的一个贡献。早期的元朝纸币,承袭宋朝的交子,体系相当完善。元朝的纸币,开始于忽必烈在位时候的公元1260年,以丝绸为本位,以银两为单位,起初尚且稳定,在元朝建立的早期,起到了稳定恢复经济的作用。但是之后随着元朝财政危机的加剧,元朝几乎把纸币当作了唯一的法宝。每次没钱的时候,就大肆地发行纸币。结果就是严重的通货膨胀,纸币日益贬值。根据《中国经济史》的换算,仅仅是公元1287年的元朝纸币比值,就比公元1260年发行时贬值了五分之四,而公元1287年的纸币,又比元朝1309年的纸币贵5倍。公元1299年,元朝中书省就曾奏报说,国家计划内的财政收入,和实际收到的财政收入,其实差了一倍,不够的那一部分,只能靠增加发行纸币来填补亏空。到了公元1355年,元朝的钞票更加泛滥。当时不但有国家各个阶段发行的钞票混杂,更出现了大量假钞。最搞笑的是,还出现了专门的“画钞”,也就是用笔画出来的钞票,竟然都能在市场上堂而皇之地流通,当然也值不了几个钱。这时候的元朝纸币,已经形同废纸一张了。
而元朝经济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元朝从建立开始,保留了许多野蛮落后的制度,比如佃农制度。元朝的佃农形同农奴。在元朝,地主有权随意处死佃户,更可以整家整家地将佃户买卖,佃户的人身关系和家庭关系,都完全从属于主人,这几乎就是从封建制向奴隶制的大倒退。同时元朝的土地兼并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剧烈的。元朝的王宫贵族经常掠夺民田,且可以不用任何手续就宣布将民田征用。一个自耕农如果运气不好,自己的地被哪个贵族看上,可能一夜之间就会一无所有。
元朝的手工业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元朝极度重视工匠,战争年代,每攻克一个城市,都将当地的工匠集中起来。元朝的官府手工业,主要依靠这些掠夺来的工匠们,他们毫无人身自由,大多都是无偿劳动,只能领得微薄的口粮。因此元朝的手工业品,和宋朝相比,仅以现代出土的文物论,相差何止千万。
与元朝经济相关的,还有发达的海外贸易。在元朝的大部分时间里,海外贸易的发达是元朝一个重要特点。但是元朝中期以后,大量日本倭寇窜犯东南沿海,沿海海路遭到阻遏。为抵制倭寇,元朝曾颁布了禁海令,但禁海的结果,就是市舶司的收入锐减,原本一度是政府岁入大头的市舶司,逐渐陷入萎靡之中。元朝经济,其实从一开始就入不敷出,然后财政赤字越来越严重,元末农民大起义,与其说是农民暴动,不如说是国民经济的彻底崩盘。
【三】
元王朝统治的结束,是从公元1355年爆发的红巾军大起义开始的。起义的由头,是治理黄河的河工们遭到了盘剥,怒火被迅速点燃。而事实上,这次由贾鲁主持的治理黄河工程,是一个牵动元王朝国运的工程。因为比起明末的连年旱灾,元末的特点是连年水灾,特别是在公元1344至公元1355这11年里,黄河泛滥竟高达9次,更重要的是,国家连赈灾的钱都捉襟见肘。比如淮河两岸发大水,大量农民逃荒,元朝当时根本拿不出赈灾粮来,只能拿纸币充数,结果,被灾民们当作废纸一张。元朝灭亡的命运,也就不可避免了。
作为一个游牧民族过渡到封建社会的政权,元朝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彻底完成从奴隶社会向封建化的转型。在农业手工业方面,保留着落后的奴隶制度,在工商业方面,却又太过超前,两种矛盾长久交织的结果,就是国家不可收拾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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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青史尽成灰·明清卷】
第一章 朱元璋成功的另类奥秘
大明王朝近300年的沉浮沧桑,自然从开国皇帝朱元璋得天下开始。
朱元璋得天下,在朝代更迭里,是一段草鱼化苍龙的传奇:放牛娃出身的苦孩子,削平群雄北逐暴元,开创享国近300年的大明王朝,赫然成为中华五千年出身最贫寒的开国皇帝。成功之神奇,为历代所称颂。而数个世纪以来,一个问题却始终争论不休:他是怎样做到的?
历朝看法各不相同,主修《明太祖实录》的明初大儒董伦感叹:“盖因天命所属,时运眷顾也。”一句“天命”,颇有“君权神授”的味道。改革家张居正言:“太祖得天下,因不拘成法也。”说“不拘成法”,赞朱元璋,顺便也给自己的改革“贴金”。清朝史学家赵翼评:“明祖一人,圣贤,豪杰,盗贼之性,实兼而有之也。”草根出身的“淮右布衣”,成了清朝史家眼中的“复合型人才”。近现代台湾史学家李光涛则归结出了朱元璋成功的六字要诀:用贤,善学,敢战。时代更迭,后世旁观者清的见解,各有千秋。
各有千秋的见解,串联起朱元璋的成功史。无数的历史画卷中,被遗忘的却是发生在大元朝至正二十年(公元1360年)的一个“盲点”,恰是这个盲点,藏着朱元璋问鼎江山的答案。
【一】
这个盲点,是一次普通的问答,主人公是朱元璋与刘基。背景简单:一个是已占有南京,基业初立,却身处元朝廷、张士诚、陈友谅三强夹缝中,争天下局面正走到“十字路口”的“红巾义军将领”朱元璋,一个是声名在外的江东大儒,乱世中久历沉浮,经多次邀请方投奔而至,初来乍到的大谋士刘基。
对话的内容很复杂,后世多注意了刘伯温进献的堪比“隆中对”的《时务十八策》,却忽略了其中朱元璋的一个问题以及刘基的回答——义军“九恶”论。
朱元璋的问题是:天下“义军”(红巾军等反元农民军)之所以屡起屡灭,难以成事,其根由在何处?刘基答:所谓“义军”,虽一时兵势浩大,却多难长久,其原因正在于“九恶”。九恶者,一恶“不敬孔孟,亵渎圣人之道,败坏天理人伦”;二恶“攻伐无度,形同流寇”;三恶“时降时反,相互猜疑”;四恶“粮饷不能自足,临阵不知兵法”;五恶“掠人妻女财产,只知取之于民,而不知养于民”;六恶“为将者心胸狭隘”;七恶“为士者缺乏训练,作战形同群殴”;八恶“胜时聚集,败时作鸟兽散”;九恶“此义军与彼义军之间,相互猜疑,互相攻伐”。史载朱元璋边听边“闻之勃然色变”。而刘基却毫无惧色,继而总结发言:“九恶不除,虽称义军,实则草寇流贼。”
这番宏论实在是大胆,彼时的朱元璋虽已是割据一方的吴王,却依然奉红巾军头领“小明王”为正主,所谓“九恶”论其实是当面骂了朱元璋。刘基话音刚落,朱元璋“愤然而起,掷杯怒目”,眼看着,刘基仿佛要人头不保了。
然而片刻之间,朱元璋朗声大笑,满面怒气化作乌有,一句赞叹脱口而出:“千古名骂,万载相传!”
刘基没有骂错,朱元璋更没笑错,所谓“九恶”论,虽条条如刀刺中朱元璋死穴,却是他从此打开帝王之门的钥匙。
【二】
“九恶”论如此重要,究原因:首先,“九恶”点出了朱元璋军队自身的弱点,可谓振聋发聩;二者,“九恶”点出了与朱元璋同时代的诸多“豪杰”不能成大事的根本原因,预言了他们最终失败的命运;最后,“九恶”点出了两千年历次农民起义虽轰轰烈烈,却大多只能走向灭亡,徒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根由。甚至之后的明末农民起义,乃至清末太平天国运动,其结局也终不幸被“九恶”所言中。提出“九恶”的刘基,果不负他“渡江文士无双”的评语。
刘基能够总结出“九恶”,实非偶然。面见朱元璋时的“九恶”论,其实早在4年前,就写在他致元顺帝的《平贼十策》中,那时他还是一个“深受国恩”的大元进士,并曾在浙东自募兵勇,尽心竭力围剿方国珍等“义军”,直到眼见元朝廷已腐败至不可救药,方才愤然离去。所谓“九恶”,是因他常年站在“农民起义”的对立面,耳濡目染才看得清楚。刻骨铭心的悟语,化作朱元璋逐鹿天下的利器。
且让我们以“九恶”为线索,串一下元末农民大起义的风云景色。
元顺帝至正十一年(公元1351年)五月,内外交困的元王朝征15万民夫治黄河,因官吏暴虐导致民怨沸腾,终在“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感召下,由白莲教首领刘福通、韩山童率领,在河南黄陵岗起事,推倒了元末农民大起义的多米诺骨牌。
这以后就是群雄并起,风云际会。同年八月芝麻李等人在徐州起事,占领徐州。徐寿辉、邹普胜在湖北蕲州起事,十月称帝,国号“天完”。郭子兴、孙德崖等人在安徽凤阳起事,这些都属“红巾军”派系,作为“红巾军”核心的刘福通一部,更是在4年后建都亳州,立“小明王”韩林为帝,国号“大宋”,正式扯起了“反元复宋”的大旗。浙江的方国珍和江南张士诚,虽不是“红巾军”一脉,却也割据一方。大江南北,可谓沸反盈天。
可“起”得快,“灭”得更快。身为“核心”的刘福通起势猛,一度攻克宋朝旧都汴梁,接着挥师三路北伐,气焰滔天,却犯了“九恶”中“攻伐无度,形同流寇”一条。三路北伐只知流窜攻城略地,毫无战略目的。接着又不幸“胜时聚集,败时作鸟兽散”。西路军攻陕西凤翔失利,一路溃散。东路军受挫后起内讧,两位主将赵均用和毛贵窝里斗,先是赵均用杀了毛贵,接着赵均用又被毛贵手下杀掉。赫赫大军,群龙无首,顿成流寇。虽一度攻克元上都甚至占领高丽,却终在元朝镇压下全军覆没。元气大伤的刘福通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