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第5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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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湜
唐皇甫湜气貌刚质,为文古雅,恃才傲物,性复偏直。(明抄本“直”作“急”)为郎时,乘酒使气忤同列者。及醒,不自适,求分务东洛。值伊瀍仍岁歉食,淹滞曹不迁,省奉其微,困悴且甚。尝因积雪,门无行迹,庖突不烟。裴度时保厘洛宅,以美词厚币,辟为留守府从事。湜简率少礼,度亦优容之。先是度讨淮西日,恩赐钜万,贮于集贤私第。度信浮图教,念其杀戮者众,恐贻其殃。因舍讨淮叛所得,再修福先佛寺。备极壮丽,就有日矣。
将至书于白居易,请为碑。湜在座,忽发怒曰:“近舍某而远征白,信获戾于门下矣。某文若(若字原空缺,据黄本补。)方白之作,所谓宝琴瑶瑟而比之桑间濮上也。然何门不可曳长裾,某自此请长揖而退。”宾客无不惊栗。度婉词谢之,且曰:“初不敢以仰烦长者,虑为大手笔见拒。今既尔,是所愿也。”湜怒稍解,则请斗酒而归。至家,独饮其半,乘醉挥毫,其文立就。又明日,洁本以献。文思古謇,字复怪辟。度寻绎久之,不能分其句读。毕叹曰:“木玄虚,郭景纯江海之流!”因以宝车名马,缯采器玩,约千余缗,置书,遣小将就第酬之。湜省书大怒,掷书于地,谓小将曰:“寄谢侍中,何相待之薄也?某之文,非常流之文也。曾与顾况为集序外,未尝造次许人。今者请为此碑,盖受恩深厚耳。其碑约三千字,一字三疋绢,更减五分钱不得。”小校既恐且怒,归具告之。僚属列校,咸振腕愤悱,思脔其肉。度闻笑曰:“真奇才也。”立遣依数酬之。自居守府正郎里第,辇负相望。洛人聚观,比之雍绛泛舟之役。湜领受之无愧色。而卞急之性,独异于人。尝为蜂螫手指,因大躁急。命奴仆暨里中小儿辈,箕敛蜂巢,购以善价。俄顷山聚于庭,则命碎于砧儿,烂于杵臼,绞取津液。以酬其痛。又常命其子松,录诗数首。一字小误,诟詈且跃。手杖不及,则啮腕血流。其性褊急,皆若此。(出《阙史》,黄本作出《国史》)
唐朝人皇甫湜性格品貌倔强耿直,写的文章古拙高雅,而且性情高傲,秉性偏狭暴躁。
皇甫湜在任工部郎中时,一次在酒桌上发脾气,跟同事争吵起来。待到醒酒后,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请求到东都洛阳去任职。正赶上伊水、湜水泛滥,连年欠收,皇甫湜又很长时间滞留在那里不得升迁。薪俸特别低,生活非常困顿愁苦。一次,天降大雪,皇甫湜家门前连个脚印都没有,全家饿饭,厨房的烟囱都不冒烟。当时,晋国公裴度任东都留守,在洛阳施行保民安政的政治措施。用高度的赞美、优厚的待遇,聘请皇甫湜为留守府的幕僚。持甫湜简仆率直不拘礼仪,裴度对他也很优待宽容。早年,裴度讨伐淮西叛乱有功,皇上赏赐给他价值许多万钱的礼品,贮放在集贤里的宅院中。裴度信奉佛教,经常顾虑在征讨淮西叛军时杀人太多,会带来灾祸。因此,他将这些钱财施舍给福先佛寺,让僧侣用这笔钱重修佛寺。重修的福先佛寺,极为宏丽壮观。佛寺修好后,裴度正要写信请白居易为重建的佛寺写篇碑文记载这件事。当时,皇甫湜也在场。他忽然气恼地指责裴度说:“我皇甫湜就在你身旁,你却写信请在远处的白居易给你写碑文。我相信,一定是我违逆了你啊。我的文章如果跟白居易相比较,那么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是下里巴人。但是,为什么在你门下就容不得高贵的人呢?我现在就向你请求辞职归家。”在座的宾客没有人不惊恐慌悚。裴度委婉地向皇甫湜表示歉意,说:“起初,我不好意思有劳老先生。考虑您是大手笔,怕遭到您的拒绝。现在既然您提出愿意撰写这篇碑文,这也是我的初衷啊!”皇甫湜的怒火稍稍消融,向裴度要了一斗酒,便告辞回到家中。一个人喝了半斗酒,乘着醉意挥笔撰写碑文,一气呵成。第二天抄写清楚后,送给裴度。皇甫湜写的这篇碑文,文思奇僻、古奥,书法也怪诞邪僻。裴度、忖度了好长时间也断不了句。最后,终于断句,弄明白了碑文。他赞叹地说:“真是木玄虚、郭景纯一类的隐居高士啊!”于是,备好宝车名马、古玩器皿和各种丝织品,价值约一百多万钱,并写了一封信,派一名小校送到皇甫湜家中。皇甫湜看完裴度给他的信后,大为恼怒,气愤地将信扔在地上,对小校说:“请转告裴侍中,为什么这样亏待我啊?我的文章不是一般的大路货,除了曾经给顾况写过集序外,还没有再为什么人写过。现在裴侍中请我撰写这篇碑文,都是因为我受他的恩惠深厚啊。这篇碑文约有三千字。每个字需付润笔费三疋绢,减少五分钱也不行。”小校听了后既惊恐又愤怒,回到留守府中如实汇报给裴度。在场的下属与各位将校,都挥臂握拳,异常愤怒,纷纷叫嚷要将皇甫湜剁碎了吃肉。裴度笑着说:“真是奇才啊!”立即派人按照皇甫湜提出的酬金数额,如数付给他。运载绢的车辆,自留守府衙到皇甫湜居住的正郎里,一辆挨着一辆。全洛阳的人都走出家门观看这种奇观,就象观看绛车堵塞、舟船翻沉一样。皇甫湜欣然接受,一点没有羞愧的表示。皇甫湜性情急躁,是一般人所不具备的。一次,皇甫湜被蜂子螫了手指,于是大为躁怒。让家中仆夫及邻里的小孩,将蜂巢取下来装在畚箕里,他用高价买下来。过了一会儿,所有的蜂子都飞聚在他家庭院中。于是,他又让家人仆夫将蜂捉住,在贴上、杵臼中砸烂捣碎,再将它们的汁液用布绞取出来,以解螫手之恨。还有一次,皇甫湜让他儿子皇甫松抄录几首诗,发现有个字写得有些小错误,便蹦跳着大骂不止。他来不急用木棍打,就用牙将他儿子的手腕咬得直淌血。皇甫湜的性情偏狭急躁,都象这样啊!
段文昌
唐段相文昌性介狭。宴席宾客,有眉睫之失,必致怪讶。在西川,有进士薛大白,饮酒称名太多,明日遂不复召。(出《因语录》)
唐朝时,宰相段文昌性情孤傲偏狭。在宴请宾客时,出现鼻子眉毛那么细小的漏洞。也会遭至他的责怪。在西川,有个叫薛大白的进士,喝酒时称呼人的名字过多,第二天设宴便不再请他来了。
李德裕
刘禹锡(“刘禹锡”三字原缺,据明抄本补。)唐太和中为宾客,时李德裕同分司东都。禹锡因谒于德裕曰:“近曾得白居易文集否?”德裕曰:“累有相示,别令收贮,然未一披。今日为吾子览之。”及取看,而箱笥盈溢,尘土蒙覆。既启而复卷之,谓禹锡曰:“吾于此人不足久矣,其文章何必览焉。但恐回吾精绝之心,所以不欲看览。”其抑才也如此。初文宗命德裕朝中朋党,首以杨虞卿、牛僧孺为言。杨、牛即白之密友也。其不引翼,皆如此类。(出《北梦琐言》)
唐文宗太和年间,刘禹锡任太子宾客,跟宰相李德裕同时兼任东都洛阳的分司。借着这个机会,刘禹锡拜访了李德裕。问:“近来,宰相可曾收到了白居易的文章吗?”李德裕回答说:“接连收到他送给我的文章,另外收存起来了,但是我始终没有看一眼。今天拿给你看看吧。”待到查找时,只见满满一书箱全是白居易的诗稿,上面履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
李德裕让仆人找开书箱后立即又让将白居易的文稿收起来,并对刘禹锡说:“我很长时间就认为这个人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他的文章你又何必读呢。对于白居易的文章,我怕辜负了我的一片精妙之心,所以我不想看。”李德裕身为宰相,就这样压抑人才啊!唐文宗李昂继位之初,重用李德裕的朝中朋党时,首先以杨虞卿、牛僧儒为重。杨虞卿、牛僧儒,是白居易的亲密朋友。他们都不引荐扶持白居易,都是一路货色啊!
李 潘
唐礼部侍郎李潘尝缀李贺歌诗,为之集序,未成。知贺有表兄,与贺笔砚之交者。召之见,讬以搜访所遗。其人敬谢,且请曰:“某盖记其所为,亦常见其多点窜者。请得所缉者视之,当为改正。”潘喜,并付之。弥年绝迹。潘怒,复召诘之。其人曰:“某与贺中外,自少多同处。恨其傲忽,尝思报之。所得歌诗,兼旧有者,一时投溷中矣。”潘大怒,叱出之,嗟恨良久。故贺歌什传流者少也。(出《幽闲鼓吹》)
唐朝人礼部侍郎李潘,曾经搜集编纂过李贺诗歌集,并想给这本诗歌集撰写序文,可惜没有办成这件事。李潘得知李贺有一位表兄,李贺生前跟他有文学方面的交往。于是召见这位表兄,委托他代为访察搜集李贺的遗作。该人恭恭敬敬地答应了,并表示谢意。还请求说:“李贺所有的诗作我都知道,还常常见他对自己的诗作进行反复修改。请您将所搜集编辑的李贺诗作给我看看,我可以将其中谬误的地方改正过来。”李潘听了后非常高兴,将自己搜集的李贺遗作全都交给了这个人。然而,过了一年,如石沉大海,一点消息也没有。李潘很是生气,又将李贺的这位表兄召见来,责问他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位表兄回答说:“我与李贺是表兄弟,从小就常在一起。我非常忌恨他为人傲慢,看不起人,经常想报复他。你交给我的那些诗歌,连同我原有的李贺的诗作,让我一块儿扔进厕所里去了。”李潘听了后非常气愤,大声叱斥他出去。过了很长时间,他还为这件事感到遗憾和懊悔。这也是李贺诗歌流传下来很少的缘故啊!
卢 罕
唐李讷除浙东,路由淮楚,时卢罕为郡守。讷既到,适值远日,罕命设将送素膳于讷。
讷初见忻然,迨览状。乃将名与讷父(“讷父”原作“谢”,据《玉泉子》改为“讷父”二字。)讳同。讷,建子也,雅性褊躁,大怒。翌日仅旦,已命鼓棹前去。罕闻之,亟命驾而往,舟且行矣。罕知其故,逊谢良久,且言所由以不谨,笞之。讷去意益坚。罕度不可留,怒曰:“大小人多名建,公何怒之深也!”遂拂衣而去。(出《玉泉子》)
唐朝人李讷被授予浙东节度史,在上任的途中经由淮楚,当时是卢罕在那儿任郡守。李讷到淮楚时,正逢远日,卢罕让设将为李讷送去素餐,李讷刚一看到时非常高兴。等到看了卢罕附业的信后,才知到这个给他送饭食的设将的名子与自己父亲的名字相同,非常生气。
第二天一早,就命人开船离开淮楚。李讷,是李建的儿子,性情高雅而又偏狭急躁,卢罕听到李讷不告而辞的消息后,立即命人备好车马前往码头拜见李讷。卢罕赶到码头时,李讷的官船正要开始。卢罕问明李讷不辞而别的缘由后,一再恭顺地表示歉意,并且说都是由于自己不细心造成的,一定处罚那位设将。然而李讷坚决要走。卢罕意识到怎么也挽留不住李讷了,气愤地说:“不论职位高低、尊卑,很多人的名字都叫建”,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呀?“说完,一掸衣袖,转身离去。
王 珙
唐给事中王柷,名家子,以刚鲠自任。黄寇前,典常州。京国乱离,盘桓江湖,甚有时望。及诏征回,路经于陕。时王珙为帅,颇凶暴。然柷将来必居廊庙,亦加礼待之。柷鄙其人,殊不降接。珙乃于内厅盛张宴席,列妓乐。敛容白柷曰:“某虽鄙人,叨忝旌钺,今日多幸,遇轩盖经过。苟不弃末宗,愿厕子侄之列。”柷坚不许。珙勃然作色曰:“给事王程有限,不敢淹留。”俄而罢宴,命将吏速请王给事离馆。暗授意旨,并令害之,一家悉投黄河,尽取其囊橐。以舟行没溺闻奏,朝庭多故,舍而不问。时柷有一子,行至襄州,亦无故投井而死。(出《北梦琐言》)
唐朝末年,给事中王柷,出身于显赫之家,以刚直耿介自诩。黄巢起兵叛乱前,在常州为官。黄巢军攻陷京都长安期间,流落在民间,很有些名望。待到朝廷征诏他回京时,途经陕西。当时,王珙为陕西的军政长官,该人特别凶狠残暴。然而,王珙考虑到王柷此次应召回京一定在朝中担任重要职务,因此更加以礼相待。王柷鄙视王珙为人,极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