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人-第2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中国武师打得相当艰苦,但其中一名太极拳师以他轻灵妙曼的动作化解了泰拳的凶猛招数,在比赛中保持不败。这场比赛之后,炳素又拾起对太极拳的爱好,并付诸行动。
一套拳打完,身后有人轻声喝彩:“好!你已经打出太极拳的味道了。”秘书陈于见华笑着说,一边递给他毛巾。炳素擦擦额上的汗,自得地说:“我是个很用功的学生,对不?”
“对,还是个很有天分的学生。”
陈于见华是他的秘书兼武术教练,是他特意从中国聘来的,到这儿才三个多月。小伙子高挑身材,肩宽腰细,工作很勤勉。他对炳素又做了一次示范,讲解道:“你已经打得很不错了,不过还是要注意动作和呼吸的互相配合,呼吸要深匀自然,动作中正安舒,尤其要注意动作的衔接,劲断意不断,意断势相连。把握住这两条,就算入了太极的门。”
然后他按惯例汇报当天的日程安排。“今天第一件事是接待一位中国客人,是2号工厂的。昨天已经约好,上午八点半来。”
炳素看看秘书,简短地问:“他的来意?”
“他在电话上没有讲,说来这儿面谈。”
炳素点点头,随秘书回去吃早饭。去2号参观的由头是无意中提起的,一个月前,炳素同秘书偶然谈起了类人的话题,他感慨道:自己当了两任联合国秘书长,经自己的手通过了不下二十项有关B型人的法律,可惜一直没机会见一见制造类人的三个工厂。陈于见华说:
“那很容易的,我可以代你向中国的2号提出申请,相信凭你的声望,他们一定会欢迎你。”他笑着说,“说不定我也能借你的光去看看。要说2号工厂就在我的家乡(我祖籍河南陈家沟),但我也无缘得见。”
之后陈于见华真的寄去了申请,对方很快回了电子邮件,寄来了精美的邀请函,说“衷心欢迎炳素先生莅临中心指导”,时间定在2125年11月10日,即明天。由于炳素年事已高,2号工厂同意秘书陪他同来以照顾起居。他们本来准备明天早上就要乘机前往中国南阳的,但2号工厂突然来人,莫非行程突然有了变化?
八点半,客人准时按响了门铃,是一个高个青年,身高和陈于见华差不多,穿着挺括得体的西服。来人出示了证件,说他是2号工厂的信使,名叫王李西治。见华热情地同“老乡”握手,引他走进客厅,问“昆西治”(昆是泰国社会中通用的尊称)想喝点什么。“给你来一杯冰浮吧,这是泰国人喜爱的一种冷饮。”
“好的,入乡随俗嘛,谢谢。”
见华很快端来一杯冰浮,是用水果碎片加糖浆和冰块调成的,液面上浮着鲜艳的玫瑰花瓣。“昆西治,主人在书房,我马上去请他。你准备在泰国待几天?泰国有很多游览胜地,像大王宫、郑王庙、普吉岛、拍澄山都值得看看。知道吗?郑王庙是达信王郑照的皇家佛寺,他是华裔,中国游客一般都要参观郑王庙的。”
“谢谢,这次看不成了。我买的是双程机票,马上就要返回中国。”
“太可惜了,否则我可以为你做导游,三个月没说中国话,把我快憋坏啦!”
客人笑了:“是吗?不过真的很遗憾,我必须马上赶回去。”
他们寒暄了几句,客人始终没透露此次前来的用意,看来他是要同炳素先生面谈。秘书请客人稍坐,自己来到炳素的书房:
“炳素先生,客人已经到了,在客厅里。他没有向我透露这次的来意,也许他不愿秘书知情。”
炳素点点头,下楼来到餐厅,双手合什向客人问好。客人忙从沙发上起身,也向主人合什致意。两人寒暄几句,秘书乖巧地退出去了。炳素问:
“昆西治为我带来了什么话?我们明天就要到中国去了。”
客人轻声说:“我们能否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说话?”
炳素看看他。“请到我的书房吧。”
两人上楼来到书房,炳素关好房门:“这儿很安全的,请讲吧,是不是我的行程有了变动?”
来人没有直接回答:“炳素先生,我知道你任联合国秘书长时,恰是类人技术发端和成熟的时期。经你的手通过了十几项有关类人的法律,以至有人把你称为‘类人秘书长’。”
“对,那些法律大多是对类人进行限制,如果没有这些法律,恐怕现在早已是类人的世界了。不过,我不敢说自己是对的,当我步入老年后,对往事做一个反思,我总觉得那些法律过于狭隘,不合佛教的教义。”
来人久久地看着他:“是啊,我们也同样感觉到了这个矛盾……说正事吧,明天就是你去2号参观的日子,但据刚刚得到的可靠情报,有人要在最近几天对2号工厂进行一次精心策划的破坏行动。”
“什么行动?爆炸吗?”
“不,是电子进攻,但具体手段和目标还不清楚。”
“是什么人,是类人吗?”
“不是类人,是自然人中同情类人的激进分子。”他苦笑道,“这真是一种讽刺。到现在为止,总的说类人们还是相当顺从的,倒是自然人中有不少激烈的反对者。”
“那么,2号是想让我改变行期?”
“不,我们不愿给你造成任何不便。只是,为了绝对安全,2号的高层不得不对来访者的名单做一些限制,你的秘书恐怕不能进入2号了。”
炳素敏锐地说:“你是说我的秘书……”
“啊不,我们对陈于见华先生没有任何怀疑,据我们调查,他在国内时同那些激进组织没有任何联系。但为了绝对安全,我们不得不做一些预防性的限制。”他笑着说,“不过你不必担心有任何不便,我将在南阳机场迎接你,代替你的秘书照顾你的起居。这些变动是不得已而为之,务请先生谅解。”
“不必客气,我理应尊重主人的安排。我该怎样向我的秘书解释?”
“我想不要提前告诉他,等明天我接上你们后,再告知他这些变动。”
“好的。”
“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谢谢你的宽容。我要告辞了,要赶上今天的返程班机。”
“那我就不留你了,我们也要赶明天的班机。”
“再见。”
“再见。”
炳素按电铃唤来秘书,让他代自己送客人出门,他从窗户里看着客人上了汽车,开出大门,秘书笑着同客人招手。炳素盯着秘书的后背,心中不无疑虑,尽管客人一再说秘书是清白的,说这次不批准他进入2号只是一种预防措施,但炳素知道,这些官方用语不一定是2号工厂的真实想法。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不是为了一个足够分量的理由,2号绝不会突然改变预定的安排,千里迢迢派来一个信使。
他把这些怀疑藏到心底。秘书回来了,用目光询问他。炳素不动声色地说:“去2号的访问没有变化,他的来访是遵照2号的惯例,对来访者做一次实地甄别。”
秘书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一个字。
他们第二天早上抵达南阳机场,昨天的信使在机场迎接,他请二人上了一辆奔驰,向2号开去。路上他详细介绍了2号的情况。两个小时后,他们看到了2号的银白色半圆穹顶,汽车在2号的大门口停下,炳素这才平静地告诉秘书:
“见华,根据2号的安排,今天由这位王李西治先生陪我参观,你就在2号外面休息吧。”
陈于见华惊疑地看看主人,这才明白了昨天这位信使来访的真实目的。他知道自己恐怕在担着嫌疑,心中不免恼火,但他没有形之于色,淡淡地说:“我当然服从你的安排。”
王李西治已经下车,为炳素拉开车门,扶他下车,然后他同见华握手,手上有意加大了分量。见华知道他是在表示歉意,便大度地挥挥手,自己回到车内,关上车门,耐心地等待着。
2号的进门检查果然严格,纵然是前联合国秘书长,但检查程序仍没有一点儿放松。西治带炳素进行了瞳纹和指纹的检查,他自己也照样进行了检查。检查顺利通过,他们又进入沐浴通道,西治服侍客人脱了衣服,走进水雾之中。然后他们在热风区烤干了身体,换上2号的白色工作服,走出通道。2号总监的秘书杜纪丹丹在门口笑迎。
化名王李西治的德刚至此已放下一半心。一个月前,他们越过2号的防火墙,进入到2号的外层计算机网络,在其中查到了炳素先生即将来访的消息。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两位电脑高手立即把泰国送到那儿的个人资料进行了全面删改,秘书陈于见华的身高、体重、照片、瞳纹、指纹等全部换成德刚的,然后开始了这次的移花接木行动。
他、宇何剑鸣和何不疑老人对这次计划的每一个细节都进行了周密的考虑,而且很有信心。没错,2号工厂的防卫十分严密,但再严密的防范也有漏洞。而且,严密的防范常常造成虚假的安全感,使安全人员过于相信计算机数据。刚才在进行瞳纹和指纹检查时,他仍免不了心中忐忑——谁知道在他们篡改这些资料之前,2号是不是已经做过备份?谁知道他们是否通过别的途径,对这些个人资料做过校核?
检查顺利通过了。
这会儿,他的舌头下压着一个仪器,有五分硬币那么大,那是一台高容量的储存器,何先生提供的用以改变2号工作程序的全部指令,都已经被编成0、1的数字串,储存在这里,并经过压缩。只要把储存器的针形接头插到电脑电缆里,指令就会在1秒钟内发出去。那时2号里面就该热闹了。
丹丹小姐向炳素迎过来,德刚越过炳素说:“你好,丹丹小姐。炳素先生说他很感谢你们的邀请。”
“不必客气。请吧,2号总监安倍德卡尔先生在办公室里等你们。”
她侧过身子,请炳素先生先行,一路上介绍着2号的内部建筑。有时,客人的秘书也会插上一两句,比如:“2号内的类人员工是终生不出工厂的。”或者“2号生产的每一个类人婴儿都要经过严格的出厂检查,包括电脑检查和人工检查。我说的对吧,丹丹小姐?”丹丹有点不以为然,这位秘书似乎太饶舌了一点儿,作为前联合国秘书长的私人秘书,他应该更稳重一些吧。当然这点想法她不会在表情上显露出来。
其实,齐洪德刚一直在精心斟酌着自己的插话。他现在是在扮演一种双重身份,在炳素先生眼里,他应该是2号的工作人员;而在丹丹眼里,他应该是炳素的秘书——可能多少有些饶舌而已。这个分寸不好把握,好在炳素先生自从进入2号后就被深深震撼了,一直用敬畏的目光观看这些代替上帝和佛祖的造人机器,看来他对德刚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
工厂总监兼总工程师安倍德卡尔在中心办公室迎候。这是位印度裔中国人,肤色很重,浓眉毛,眼窝深陷。他同二人握手:“欢迎你,炳素先生;欢迎你,陈于见华先生。”
炳素不解地看看身边的“王李西治”,德刚早有准备,调皮地朝他挤挤眼睛,那意思是说,头头让我代替你的秘书服侍你,我们干脆把戏做足吧。炳素释然了,没有再表示什么。“你好,总监先生,谢谢你的邀请。”
“你是来2号视察的第三位联合国秘书长。请随我上楼。”
他们来到顶楼办公室,何不疑曾用过的那张巨型办公桌仍在那儿,周围是巨大的环形玻璃窗,工厂情景尽收眼底。头顶是纳米细丝编成的天篷,从中央向四周均匀地洒过来,在微风中微微颤动着。屋内正墙上有一面巨型屏幕,显示着生产流水线的全过程。安倍德卡尔请二人坐定,秘书端上饮料,安倍德卡尔再次强调:
“你是来2号视察的第三位联合国秘书长,也是和类人关系最密切的一位,我们早该邀请你来了。据我所知,在你的第一任期内,人造的DNA在科学家手里呱呱坠地;在你的第二任期内,三个类人工厂相继建成,类人进入大规模工业化生产。那时,一个接一个有关类人的法律在联合国通过,像‘类人社会地位法’、‘类人五戒律’、‘关于有不良倾向类人的处置办法’,等等,这些法律和法规都是在你的手下通过的。我说的对吧。”
“对,是这样的。”
“我的曾祖曾是印度的贱民,生于马哈拉施特拉,属马哈尔种姓。”他突如其来地说,“虽然贱民制度已经终结了,但我的血管里还保留着贱民的愤懑。依我看,所有关于类人的法律,不过是二十二世纪的贱民制度。”他笑着说,“请原谅我的坦率,这些话我早就想一吐为快了。”
齐洪德刚惊异地看着他。作为2号的总监,他该是这些法律的忠实执行者,没想到他的真实思想竟然如此!炳素先生并不以为忤,平和地说:
“你说得没错,这些法律总有一天会被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