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文传-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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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着任何解释,“小兄弟”们都明白张春桥所说的“是时候了”是什么意思。
“春桥同志从北京打电话来?”有人问道。
“春桥同志二十日回到上海。”王洪文把声音压得更低,“春桥同志说,‘联司’和‘支联站’是群众组织,由‘工总司’出面解决比较合适。所以,这段时间他虽然在上海,就不公开露面了。他在上海的消息,要保密,不要往外说出去。据春桥同志告诉我,他这次来上海,另有重要任务。……”“小兄弟”们兴奋起来,因为张春桥所说的“是时候了”,无疑如同给他们吃了定心丸。
在王洪文的主持下,“888”行动计划拟定出来了。
“888”计划,共五项内容:
(一)设立临时指挥部。
(二)这次行动的代号为“888”。
(三)现场指挥为王洪文、戴立清、张宝林、王腓利等人。
(四)队伍调动基本上按“工总司”的各组分口。
(五)确定攻击对象,主要是“联司”和“支联站”。
关于临时指挥部,又具体分为三线。这样,在与“联司”、“支联站”的作战中,垮了一线,还有一线:第一线——指挥部设在华东物资局“工总司”联络站,由戴立清负责;第二线——指挥部设在“888”,由王秀珍、陈阿大、叶昌明等负责;第三线——指挥部设在上海警备区,由金祖敏等负责。
“什么时候动手?”“小兄弟”们急不可耐地问“王司令”。
“”还要稍等几天,但是,不会超过八月五日。“王洪文抽着烟,象一位指挥若定的”司令“一般说道,”我们的人,打进了‘联司’和‘支联站’。据他们传出可靠的消息,‘联司’和‘支联站’在八月五日要在人民广场召开全市大会,纪念毛主席《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一周年。我们必须在八月五日前消灭‘联司’和‘支联站’,就象武汉的‘工人总部’消灭‘百万雄师’一样!“
“先打‘联司’,还是先打‘支联站’?”又有人问“王司令”。
“‘联司’好打,‘支联站’难打。最好先干掉‘支联站’。”王洪文答道,“从‘解福喜事件’之后。‘东方红’已经退出上柴厂,住在延安西路二百号文艺会堂和外滩的市革会大楼。上柴厂成了‘联司’的统一天下。这样,只要把上柴厂一包围,‘联司’就成了瓮中之鳖。麻烦的是‘支联站’,东一个、西一个。我想,最好等‘支联站’开会的时候,一举歼灭。我已经关照了混进‘支联站’的我们的人,一有开会的消息,马上报告我。所以,也请各位随时作好准备,随叫随到。最理想的方案是先干掉‘支联站’,再吃掉‘联司’。另外,考虑到‘工总司’的战斗力、机动性不够强,我已请‘上体司’的‘胡司令’协助,请他们作为‘工总司’的‘尖刀班’!”
“这个主意好!玖睢骱Γ 蓖鹾槲牡幕埃⒓词艿健靶⌒值堋泵堑囊恢略尥?
大抵因为《沙家浜》里有个胡传魁“胡司令”的缘故,所以胡永年也博得个“胡司令”的“头衔”——认真点讲,胡永年并非“上海体育界革命造反司令部”(简称“上体司”)的“司令”,只是一名“常委”而已。
胡永年,算不上是个正儿八经的运动员。他喜欢踢足球。进入上海一家钢铁厂之后,成为上海工人足球队的队员。
此人在“文革”前因打群架之类流氓行为,受到过领导批评。“文革”一开始,他便扯起了“造反”的旗号:不久,他当上了“上体司”的“常委”。
“上体司”的造反队员们与众不同,个个身强力壮,有举重大力士,有武术高手。
哪里有武斗,这支队伍便在胡永年率领之下冲冲杀杀,出现在哪里。在“—·二八”炮打张春桥的时候,张春桥被“红革会”围困于锦江饭店。胡永年率“上体司”杀透重围,救出张春桥。张春桥马上夸奖胡永年“粗中有细,阶级斗争觉悟高”,“有办法”,于是胡永年声望陡增,成了“胡司令”。
“胡司令”抢了一批摩托车,使“上体司”成了一支“机械化部队”。虽说这支队伍不过千把人,可是个个身手不凡,一顶十,“战斗力”比“公革会”还强。
“王司令”预料到与“联司”。“支联站”之间会有一场恶战,于是上门向“胡司令”求助。
“好说,好说!”“胡司令”一口应承下来,“什么时候用得着兄弟,打一个电话过来,几分钟之内我们的摩托车就出动!我手下的‘搏斗兵团’,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一言为定!”“王司令”和“胡司令”紧紧握手。
果真,七月三十一日,王洪文给“胡司令”打来电话,说是有急事相告……大战的前奏上海西区,在离张春桥下榻的兴国路招待所几百公尺处,有一条幽雅、静谧的马路。
马路上不通公共汽车,但常可看见小轿车进进出出。这条柏油马路并不长,与兴国路垂直,形成一个“十”字。这便是泰安路,马路两侧大都是一幢幢两层的小洋房。居居之中,既有上海著名的作家、音乐家,也有上海高级干部。大学校长、教授,还有一批资本家。
泰安路一百二十弄三十一号,是一幢资本家的小洋房。自然,“文革”开始之后,主人被赶了出去,小洋房被造反兵团占据了。
七月三十一日薄暮,天刚刚有点暗下来,陆陆续续的有许多人步入小洋房。
上海各“支联站”的三十多个头头前来这里,召开秘密会议。
上海的空气中已充满火药味儿。“支联站”的头头们为了对付“工总司”,正在部署着反抗的计划。
会议尚未正式开始。三三两两,头头们在互相通报着各区的“支联”情况。
在这三十多人中,唯有一人显得坐立不安,眼睛不时往窗外瞟。因为他事先给王洪文挂过电话,密合今晚“支联站”会议的时间、地点,怎么还不见有什么动静。
时针指向七点。突然,一个中等个子、身体结实、四方脸、颧骨突出的男青年,推开门口的警卫,冲了进来。他的左臂上没有戴红袖章,却扎着白布条。在他身后,一大群彪形大汉,随着呼啸而入。每个人的左臂都扎着白布条。
“不许动,你们被捕了!”这个满脸横肉的男青年,便是大名鼎鼎的“胡司令”。
他的一声令下,“上体司”的“搏斗兵团”和“工总司”的一百多造反队员,便冲进小洋房。
“支联站”的头头们束手就擒。
几辆冷藏车来到小洋房前。“支联站”的头头们,被押上闷罐一般的冷藏车——几个月前,王洪文抓马骥,用的也是冷藏车。“王司令”以为,冷藏车的“保密”性能好,而且不会引人注意。
冷藏车在上海市区兜了几个圈子。直至确信后边没有别的车子跟踪,这才直奔杨浦区公安分局。
在“胡司令”的协助下,王洪文没有费多大气力,一下子便把全市“支联站”的一批首脑人物抓获了。
不过,在杨浦区公安分局清点“俘虏”名单之后,王洪文有点后悔:他太性急了,下手太早,以致使一批晚到的“支联站”头目漏网!
原以为这次可以逮装全向东“。可是,据”内线“告知,”全向东“非常”敏感“,这几天行踪诡秘。虽然”全向东“每天都对”支联站“的工作发表意见,可是,除了与他单线联系的”支联站“头目之外,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尽管“全向东”成为漏网之鱼,正在兴国路招待所五号楼的张春桥得悉一举捕获“支联站”核心人物三十多人,还是嘉许了王洪文。
意气正盛,王洪文要来上海柴油机厂详图,铺在“888”那宽大的桌面上。四周,一伙“小兄弟”围着,计议着。直到这时,他的“司令部”才有了点“司令部”的味道,他这“司令”才有点象“司令”的样子了。
王洪文用手指在上柴厂四月画了一个圈,说道:“对于‘联司’,要先围后歼。第一步是包围,第二步是攻坚。这是一场硬仗。除了‘上体司’仍然要作为先锋之外,‘公革会’、‘消革会’也要起骨干作用。”
“公革会”、“消革会”的头头,当即表示听从“司令”调遣。“公革会”是公安局的造反派,颇有战斗力。那“消革会”乃“消防革命造反委员会”,已经“改行”,并非致力于救火,却是武斗的一支特殊劲旅。消防车的云梯,成为攻占高楼的重要武器。
“消革会”的造反队员善于飞檐走壁,擅长攻坚。至于那高压水龙,早在“五四”运动的时候,北洋军间就已经用来对付学生游行队伍了。自然,五十年之后,这一“经验”被王洪文沿用来对付“联司”。
那个“二兵团”的头头耿金章自从关押了两个月之后,似乎接受了“教训”,没有参与“支联”活动。他也被王洪文请来,参与“军机”,因为老耿在指挥方面还是有两手的。
潘国平也来了。他的手下有一支人马,虽然他与“王司令”有矛盾,而在对付“联司”这一“大敌”面前结成了“统一战线”。
“我们要‘先礼后兵’,要逼得‘联司’开第一枪!”徐景贤在这节骨眼上,提出了重要的策略。
“对,太对了!”王洪文拍案叫好。
于是,八月三日下午,三辆挂着高音喇叭的宣传车,驶进上海柴油机厂。车里坐着“上海市革命委员会”代表、驻沪三军代表和新闻记者、摄影记者。
高音喇叭反复播送着《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给上海柴油机厂‘联司’革命群众的一封公开信》。
“联司”当然进行了反击,团团围住了那三辆宣传车,砸掉了车上的高音喇叭,夺走了记者们手中的电影摄影机,扣压了其中的一些代表。
这,正是王洪文求之不得的!
于是,“联司”之前,加了个“臭”字。上海全市刷满新标语:“臭‘联司’殴打市革会和解放军代表,罪该万死!”
“臭‘联司’必须立即释放市革会和解放军代表!”
“打倒臭‘联司’!活捉杨仲池!”
“工总司”总动员,各工厂出动上千辆卡车,满载着造反队员们,向上海柴油机厂进发……血泪横飞的八月四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是日本的“经济起飞”时期,是美国、苏联经济大发展的时候。
中国,中国,本来已是经济落伍的中国,经过了“大跃进”的折腾和“三年困难”的挫折,东方巨龙已经远远地被抛到后边。然而,一场既不是“无产阶级”的、又不是“文化”的、更不是“革命”的所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使中国经济濒临崩溃。
一九六七年八月四日,在“总指挥”王洪文指挥下,在中国最大的工业城市上海所发生的一场血战,是“文革”灾难的一场缩影。
在“工总司”大旗指引下,上海二十四万产业工人离开生产岗位,用最原始的弹弓、砖头、铁矛,冲进上海柴油机厂,“踏平”“联司”!
两架直升飞机在上海柴油机厂上空盘旋。摄影师们用电影胶片纪录着王洪文的“丰功”。
这天的气温,高达摄氏三十九度。一颗颗发烫发昏的头脑,投入了一场疯狂的肉搏。
当年“工总司”的喉舌——《工人造反报》,所载《八月四日上柴战地目击记》,虽然处处为王洪文的“伟绩”大唱赞歌,但是字里行间,毕竟还是记下了当年的疯狂和残忍。
兹摘录若干原文于下:
冶金系统的先头部队首先进攻上门,“联司”在这座钢铁大门后堆放无数乱石、铁板等障碍物。钢铁战士们智勇双全,灵机一动,将吊车撞开大门,顿时冶金、电业、华东电力建设局、港务局、纺织、化工、交通运输等系统和红卫兵小将的各路大军冲入中央大道,革命医务工作者也深入“火线”及时抢救伤员,但死心塌地为“联司”效劳的一小撮坏蛋,在铸工车间屋顶上,把砖块从高空抛下,织成了一片“火力网”,阻挡队伍前进。各路人马立即分成四路,把铸工车间包围起来;各条战线的钢铁战士,从水落管(上海人对下水管的俗称——引者注)、消防梯、门窗上攀登。刚要登上屋顶,“联司”中坏蛋用特制的钢叉突然向我们战士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战士们立即抓来灭火机猛喷屋顶,这突如其来的“新式武器”,使一小撮坏蛋惊慌失措,似惊弓之鸟,步步退缩。这时吼声震天,各路大军经过短短一小时艰苦斗争,攻克了铸工车间,在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强大攻势面前,一小撮坏蛋只得举手投降。
一号、二号、三号三幢大楼被造反派战士占领后,“联司”坏蛋都退居到四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