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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8号当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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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精问:“你对上那个case是什么人?”
  X说:“是名世界领袖。”
  “哪一个?”
  “把人类关进毒气室的那个。”
  “他呀!”阿精张大嘴:“你专负责罪大恶极的人的灵魂吗?”
  X说:“他们影响力大,如果可以令他们向善,成效可以很高。”
  “那是失败的case吧!”阿精想了想。
  X点头,然后说:“所以我对你要志在必得。”
  “我也是大魔头?”
  “不比其他穷凶极恶的人罪名轻。”
  阿精皱起眉。“我很坏吧……我与人类做不道德交易,置他们于死地,收购他们的灵魂。”
  “都还有救。”X说。
  “你会不会救我老板?”她忽然想起。
  X摇点:“没收到指示。”他说下去:“你的老板与我们这边没感应,很难帮忙。但你不同,你去一趟以色列之后便神魂颠倒。”
  阿精问:“以色列那次你都知?”
  X说:“他也可说是为我铺路。”
  阿精惊奇:“专程派他来的吗?”
  X否认:“我才不会派一个叛徒来,只是,世事很微妙。我也不会完全了解所走的每一步。”
  阿精问:“救了我之后,我往哪里去?”
  “幸福嘛!”X说:“由认识你的第一晚,我们一直没问题!”
  阿精把眼睛向上仰望,她说:“你给了我许多幸福的感觉,有甜美的,有软绵绵的,有昏昏欲睡的……只是,我还是决定不了,我的幸福是什么。”
  她伸手往半空抓来抓去,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也抓不住。
  X这样告诉她:“一天,你清楚你的幸福在哪里,就告诉我吧,我把它送到你面前。”
  她望进X的眼睛内,他的眼眸内尽是深深的善与美,从来,她也没有看过比这更美丽的眼睛。
  代表了信赖、完美、保护的一双眼睛。
  忽然,看着看着,她就叹了口气。但愿,老板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如果他的眼睛内有这些信息,她便不用四围走。却就是,走来走去,还是惦记着,这么一个人,从来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睛看过她。
  唉。看吧,年年月月过去了,还不是心中只着意他?
  她再望了望X,忍不住转身走到另一边,X说什么要给她幸福?都不是那回事。
  再软绵绵的陶醉,再受保护地存活,也及不上,一个拥有某个人深情一望的渴望般强大。
  心愿未了。逃走出来,但心仍在某个大闸之内。
  与X走过半个地球后,人世间的岁月过了多少?两年?三年?她没计算过。现在这一站是智利,X与她在印加王朝的遗址中间荡,阿精一身粗布,头戴一顶皮帽,满脸风沙,他们住在一间小屋内,设备简陋,但阿精依样一日十餐大鱼大肉,X在黄沙地上研究破落古王朝的遗痕,阿精则费尽思绪考虑每一天的菜单。
  终于,她按捺不住了,她向X要求:“我们住到城市去!”
  X没所谓,伴着她搬回繁华的大城市。他们住进六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俨如一对富有的情侣。
  X问她:“可是满意?”
  她本来就这样便可以点头,可是朝海旁一看后,她便立刻由满意变做不满。孙卓亦刚驾临这城市,她在这城市开演奏会,海旁的大厦上,有十层楼高的海报,迎着风向这城市的市民发挥她的魔音魅力。
  阿精望着孙卓的海报问:“她今年多少岁了?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X望了望窗外,便说:“放心,有天她会比你老。”
  阿精呢喃:“但若果老板愿意,老板可以令她不老。”
  X说:“你的老板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了想,然后说:“会不会,他想以孙卓代替你?”
  阿精心头一震,事情再坏,她也没想过老板想以别人代替她。
  这念头降临之后,阿精但觉手软脚软。她躺到床上去。
  X问:“你怎么了?”
  阿精说:“我们……我们不如去看孙卓演奏会。”
  X有点愕然,然而他还是答应:“女人的决定,真是匪夷所思。”
  后来,他们购买了最好的座位。阿精与X进场之后,阿精一直左顾右盼,她第一次听孙卓的演奏会,只见在座的人各有不同风格,有型的年轻人、成熟的专业人士,似乎,孙卓得到大部分人,以及各阶层的认同。
  转过身去看,还有迷哥迷姐以横额大大只字支持孙卓哩!
  X说:“很受欢迎,会场内有热血沸腾的气氛。”
  孙卓当红了十年以上,她已是世界上最具魔力的Diva。
  阿精没做声,她静待孙卓的出场。
  幕幔被拉起,孙卓由一架空中马车缓缓降下,马车是蓝色的,有两匹白色小马拉着,而孙卓,一身的淡紫色,东起了头发,益发似一名公主,更或是仙女。
  全场掌声如雷,混杂了尖叫声。阿精睬看左右的人的目光,这里的每一双眼睛,都一心一意地朝台上的人喷射出极仰慕的神色,那种景仰,仿如五体投地于一个宗教。
  那么,孙卓就是神了。
  她拉奏着一首萧邦的小夜曲,幽幽,又融和了清新,把座上万个灵魂,随音符带动到万里之外,那里无星无月,无云无风,只有一个空间,那空间是音符的存活地,曼妙的音韵包围住有感应的灵魂,赐予这灵魂最细致动人的触觉。
  有些观众合上眼,头摆动,如被催眠般一样,有一些,感动得掩住嘴,眼有泪光。而阿精,随小夜曲而来的,是深深的哀愁,哀愁来自纵然她恨她,却不得不折服下来。
  还有什么孙卓会得不到?可以控制这琴音的人,就可以得到全世界。
  是老板赐予的力量。老板把最崇高、幼细、无瑕的技巧送给孙卓,可见老板对她的爱有多深。
  X不是说过老板可能正是希望以孙卓代替她吗?为什么不?起码,他俩每晚可以合奏一首美丽的乐章。
  忍不住,阿精捧脸垂泪。
  孙卓换掉身上的公主服,转了一个艳女的形象,鲜红色的一身,舞蹈艺员出场了,她们狂热舞动,孙卓要演奏的是《卡门》。
  观众无不挥手叫好,哨子声、喝彩声此起彼落。上万人之中,只有阿精一个,在孙卓的带动下,情绪变得低落。
  她擤了擤鼻子,在泪眼潺潺间无意地向上一望,左边厢座内,坐着的,是老板。
  他背着她而坐,然而还是只看一眼,她便知道。
  自从这一秒开始,她便没再把视线离开过,所有人盯住舞台,她盯住老板。
  只看他的背影,她也可以知道,他有多专注、多欣赏。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有些人,可以这样轻易地深深吸引他。
  阿精把脸垂下来,眼泪刚好掉到她的膝盖上。
  中场休息时,她住厢座走去。
  一步一步,她走近那背影。于是,一步一步,她陷入越来越重的哀伤中。
  “老板。”她叫唤他,勉强抖擞精神。
  老板掉过头来,他看见一张久违了的脸。他的目光内,犹幸,还有点惊喜。“阿精!”
  阿精站近他,她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发,强颜欢笑:“你也来啊!”
  老板说:“孙卓的演奏会,我很少缺席。”
  她立刻“啊”了一声,虽则心中很不是味儿,不情不愿。她不明白老板,他总是无所谓地伤一个人的心。
  老板又说:“你多少年没回来当铺了?”
  “我流连忘返。”阿精吐吐舌头。
  “我们上上下下都挂念你,你快些回来吧!”老板告诉她。
  正当要好好心甜之时,老板却又这样说:“这几年,好在有孙卓。她有空时会来当铺帮手。”
  阿精很愕然:“什么?你让她来帮手?”
  “反正她都懂,而且,她也是好帮手,客人见是她,连命也可以不要。”老板表情倒也轻松。
  阿精望住老板,刹那间,所有不祥都涌上了心。老板不要她了,老板找到更合意的人了,有人做得比她更好了,她是随便可以代替的了……
  到最后,所有懂得的,只是“啊”的一声。
  会场内宣布的声音响起,下半场表演快要开始。
  她茫茫然与老板道别,而老板告诉她:“玩厌了就回来。”
  她听了,心中舒出一口气,于是她答应老板:“很快,我便会回来。”
  她转身便走。话是说了,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何时才会回去。
  老板会不会是客套?老板已有好帮手了吧!自己可会是可有可无?
  当初,是自己夹硬要跟住老板,夹硬要做他的助手。但另一个,是老板自己拣的。
  想到这里,不得不自卑。她垂下头,返回自己的座位,然后她决定,不看了。
  “我们走吧。”她对X说。
  X站起来,边行边说:“是因为她太好?”
  她苦笑:“也因为我太伤心。”
  这样,阿精与X离开了这个城市,他们转移到非洲的大草原上。
  一天晚上,看着闪亮无比的星星,阿精问X:“我们走来走去都是地球,很闷,可不可以走到另一个星球?”
  X照实说:“你的case只限在地球运作。你与你老板的规则,也亦只限于地球吧!”
  “这样子长生不老真会闷死。”阿精呢喃:“我做了当铺的人多久了?有没有一百七十年?抑或一百八十年?时间于一个女人来说,变得无意思之后,也不见得好快乐。”
  X说:“那是因为依存活的主题有问题,你做人没意思。”
  阿精翻一个身,问:“哪你觉得自己存活得很有意思?”
  X想了想,说:“我有一千五百岁,你知不知?”
  “哗!”阿精笑:“原来你最老。”
  X说:“但我的日子很有意思,我有目标。”
  “我无。”阿精在草地上伸伸懒腰。“我们的上头要我们互相找个伴,就是希望日子好过一点,但原来,是相反的。你一千五百年来自己一个也挨得住,皆因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得,你根本不需要依傍一个人。”
  “对。”X高兴地理解得正确:“我不停地给予,不停地使目标对象归信我要他归信的,目的清晰可见。一个不断地有目标去给予的人,生活很有意思。”
  阿精说:“即是说,一个造鞋的鞋匠,心中一心想着要造出美好的鞋子来令世人有更好的鞋穿着,因为此种目标,令他的生活变得比我的生活更有意思。”
  X说:“你的生活只是剥夺他人的拥有物,但最终得益者又不是你,你又不能从别人的痛苦中得到快乐,所以你不会觉得有意思。”
  阿精把脸压向草地,嗅着草的气味,然后地说:“所以,我与老板都各自寻找年月上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他,而他,则是……”
  她说不出口来。
  “别自我痛苦。”X说。
  “哎呀!”阿精拍打草地:“这是我的初恋呀!”
  X没理会她。而她,一直叫下去:“初恋呀!我的初恋呀!”
  X有一个无奈的表情,他爬起身来,走回他的帐幕中,他开始不明白了,为什么,敌对的上头,会容许这种货色做他们的手下。忍不住,X就摇头。
  说了回去的阿精,一直没再返回当铺,现在,当铺中的女人,变了孙卓。她不是天天也在,只是每当不用练琴了,不用工作了,她便会到当铺来。
  做着阿精之前做的事,预约与接见,而收藏,则由老板亲自管理。
  今年,孙卓也三十岁了,阿精离开了八年,八年来,老板没打乱任何一单生意,没有私下调换客人的典当物,没有任何应做而不肯做的买卖。老板知道,没有阿精,他便不懂得在账簿上做手脚,于是,还是老实点好。
  这一晚,有客人来,典当一条腿。那是一名医生,他为了进升医院高层,宁可牺牲一条腿。
  他解释:“没有腿的医生仍会是好医生,医生,最紧要有一双手。”
  老板问他:“你认为你会是好医生?”
  他便说:“我医术高明。”
  老板却说:“好医生也要有仁心。”
  医生察觉老板不太热衷帮他,便脸色一变。
  是孙卓打圆场,她说:“医生的任务不外是救人。有权力欲的医生也会是好医生。”
  医生望着她,然后说:“都是孙小姐聪明剔透。”
  老板笑了笑,其实他才没所谓。“我非答应你不可?”
  医生说:“一双脚够不够?”
  老板说:“失去两只脚的医生太不方便,我还是留下一只脚给你,造福人群。”
  那样,双方便再没有问题。老板给他一份协议书,然后医生签过字,交易便要开始。老板请求他合上双眼,他便合上了,老板伸手在他眼前一抹,他便进入了一个催眠状态,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
  书房内,医生凌空横躺老板跟前,一把巨型电锯正电源充足地起劲通着电流、尖齿以高速狂转,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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