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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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因为自己小的缘故,后来明白了嫡庶之分,才知道了母亲微妙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说起来,都怪他当初不懂事,嘴巴漏风,在教养嬷嬷和奶娘那里听了闲话,转头就说给三哥听,才让三哥知道了他身世的惊天秘密──三哥居然并非郑氏亲生,而是一婢女所生的庶子!
至于为什么原治之自幼就寄养在郑氏名下,充当嫡子教养,原小四不知道原因,反正绝对和父母长辈们之间的恩怨有关,他也不便打听。
据说,三哥的生母是生下他就去世了。
原平之自幼就觉得三哥长得好,周身上下无一不俊美,他又隐隐听说三哥的生母极为美丽,三哥大概是继承了生母的模样,所以才如此出色。
可是三哥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真正出身后,整个人沉寂了许久,后来虽然重新开朗爱笑起来,但原平之直觉三哥终究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和他同样喜好华衣丽服的三哥,开始变得内敛、低调,他长年一身青衣或蓝衫,那是普通百姓或仆从才穿的颜色啊!
虽然三哥衣裳的布料依然考究,档次比起普通百姓是好很多,但和原家其他兄弟相比,终究显得太过素淡了。
他身上除了一枚父亲赠送的腰佩羊脂白玉珏,就别无其他佩饰,束发也多用布巾或者木簪。
看着这样的三哥,原平之总忍不住要难受。
他不明白嫡庶之分是否真要如此斤斤计较?同样是父亲的儿子,为何要有这种差别?
只不过,无论达官权贵,富商豪绅,甚至但凡家有余钱的男人,都忍不住要多纳妻妾,嫡子庶子生了一大堆,从民间到权贵之家,嫡庶之争似乎从来就没有平息过。
都是自己的儿子,却不断内斗,身为父亲的,娶纳那么多女人,生养那么多孩子,真的开心吗?
想想男女关系,什么妻妾的,什么嫡子庶女的,原平之常常会感到茫然,所以他才到烟花之地寻欢取乐,那种地方只管花钱享受就好,不必负责,不必算后帐,没什么心理负担。
三哥似乎有着和他类似的茫然,所以也从未在婚娶之事上费心思,今年已经十九岁的三哥还没有订亲,他也从不提,似乎一点都不急。
倒是母亲接了费明德的信,要为三哥定下费明兰这个商女,原平之勃然大怒,他本来当场就要驳斥了母亲的妄念,欺负庶子也不能如此过分吧?
更何况三哥是寄养在母亲名下,一直当嫡子养的。
却是三哥劝阻了他,只说母亲觉得合适的话,必有她的苦心。他们不放心,倒不如亲自前来瞧瞧,如果真不满意,再驳斥也不迟,只要赶在母亲向费家提亲之前就好。
这才是原三原四兄弟俩赶到余姚县的最终目的,为皇帝跑腿不过是顺带而已。
第3章(2)
与此同时,费明兰正满心震惊地看着依然躺在床上的兄长,听羞他说的话,几乎以为自己长错了耳朵,听错了话一一
她的兰花竟然是卖给皇帝陛下的!
原三原四公子竟然是费明德一封书信招来的!
费明德竟然擅自作主想把她嫁进原氏豪门!
难怪当时原三公子那样盯着她看,原来人家真的是来相亲的,而且还是本人来相看她的呢!
天啊!
费明兰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她震惊地盯着兄长,几乎以为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了。
在她的心目中,一直以为费明德是个只会读圣贤书,痴迷仕途的书呆子,顶多不甚喜爱嫡母与嫡妹而己。
却没想到……
费明德半倚靠在靠枕上,注视着费明兰,目光里己经没了面对原治之时的痴气,反而是一片清明淡定。
他缓缓但是沉稳地说道:“从小到大,这是咱兄妹二人第一次谈心,如果哥哥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得惊骇的话,也先接捺着,听我解释。”
“我知道,嫡母虽然素来待我和明蕙亲切有礼,身为母亲该做的她什么都为我们做了,甚至比一般人家的亲生母亲做得都妥贴,但是,毕竟隔了一层肚皮,嫡母待你的亲切随意、知心知意,与待我和明蕙终究是不同的。明蕙幼时还眼巴巴地渴望着像你一样在父亲母亲跟前撒娇、玩闹,可无形中受了几次冷落,她也渐渐长大懂事了,明白了自已和你的身分终究不同,嫡庶之别大过天,才息了这点为人子女的小心思。”
费明德见她的嫣唇几次张合,似乎想开口辩解些什么,他摆了摆手,又道:“你且耐心听我说完吧,我并非是在诉苦和抱怨,只是陈诉这些年我和明蕙内心最真实的感受而己。我不是傻子,也没有白念这么多年的书,知道于情于理,咱们家已经是难得的和睦之家,严父慈母,虽然多少有点偏心,但对我和明蕙一样疼爱,特是花费了心思培育成才的。比起别人家受尽苛待凌虐的庶子庶女,我和明蕙已经是万千之幸。”
费明兰低下了头,心早第一次有了忐忑难安的念头。
她一向觉得母亲和自己已经做得仁至义尽,庶兄和庶妹却还是和她们不亲,她只责怪兄长和妹妹的人心不知足,现在想想,或许她的错也很多,太过想当然耳,嫡女身分让她习惯了高高在上,多少有些施恩的心理对待庶兄和庶妹。可是认真说起来,同样是父亲的子女,只不过因为亲娘的肚皮不同,身分地位与亲热巯离就有了悬殊,若换成她是庶女,大概也会心生不平。
费明兰感到了茫然,她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也无法说是父母的错。
家里没有男丁没有继承人,确实会让人看不起,父母再恩爱,也承受不住“无子”的种种流言辈语与心理折磨,不得不借腹生子。
可是,明德与明蕙又有什么错呢?
明德明蕙没错,她和母亲又有什么错?
谁都没错,可关系就是处不好,别别扭扭,想亲近也亲近不来。
“最近家里发生了一些大变故,父亲骤然去世,悲伤忙乱,母亲又乱了阵脚,居然想火速把你嫁进周家,我不得己才做了一些紧急应对,也没有提前和你商量。但是父亲已故,长兄如父,我想我还是必须要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哥……”费明兰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次确实是母亲的不对了,费明德身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在父亲去世之后,理当被视为继任家主,但是母亲并没有正式宣告,让家里的佣人知道继承权的更迭,反而一直暧昧糊涂着。
家人,各自行事,各不沟诵,难怪什么都觉得不顺。
这也让二叔有了可乘之机。
如果她家里人够团结,就不会任人欺凌至此了。
费明兰反省自己,她一向认为自己明智明理,认为自己不输男子,可是今天才明白自己终究缺少了历练,缺少了眼光和见识,深闺女子终究先天受了太多限制,母亲做得不对,她竟然也只顾自己沉浸于丧父之痛中,没有劝母亲迅速把家庭关系整理妥当,确立兄长的继任家长之位,才会让家早显得纷乱不堪,自己还觉得忙忙碌碌,很是委屈。
说起来,竟然都是自找的。
唉!
费明兰突然有点丧气,或许她根本就是个自视甚高,其实却平庸无奇的笨蛋吧?
孤芳自赏的女人其实很惹人厌的。
费明德振奋了一下精神,接着道:“父亲病逝前,其实已经在认真考虑我们兄妹三人的亲事,他也约略和我提过,想和郑氏继续联姻,巩固咱们家的地位。郑氏嫡系就算再没落,皇帝母族毕竟是铁打的事实,皇帝就算想压抑外戚擅权,却也不会把他们打压到谷底,只要他们不犯下逆天大罪,该有的尊荣就一定会有,所以父亲不想断了和郑家的这层关系。”
商人虽然重利,却也重视各种人际关系,打点好了各个方面,才能顺顺利利赚钱,否则很可能有命赚钱却没命花。
费明德自嘲地笑了声,道:“你也知道了,为兄有难言之疾,天性偏好男色。父亲生前,我拖延婚事不定,是拿只有个秀才功名,还未考上举人、进士,就算联姻也找不到贵妻为由拖着,事实上是不甘心被女人束缚。”
费明兰张了张口,有点尴尬,更加不知如何插话了。
“但我日后是一定会成亲的,咱们家这一系血脉,我不会任凭断绝,这个你和嫡母只管放心,或许我平素行事有点荒唐,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还是知道的。”
费明兰低下头,叹了口气。
“我的婚事,等我日后考上进士再说。但你和二妹的婚事,我就不得不郑重考虑。周孝光去年冬天其实在四明山寺院见过你和明蕙,当时嫡母带你们二人去礼佛兼赏雪赏梅,周家恰巧也去了,周孝光无意中看到了梅林中的她们,他后来对我说,当时就是对明蕙一见钟情的。”
“啊?”费明兰睁大了眼睛。“原来是这样呀。”
费明德笑笑,“周孝光后来托人私下先向我透露了口风,如果明蕙乐意,他就正式来提亲。我们还未说定,母亲就开始为你张罗,事情就变得棘手了。可是如果我直接和母亲说,又怕母亲责怪明蕙是和人私下串通好的。所以干脆设下圈套布了局,让周孝光和明蕙配合,在母亲面前演了一场戏。”
费明兰倒抽口冷气,她完全没料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简单几句话就可以说明解决的事,最后竟然弄到如此麻烦复杂的地步,甚至差点沦落为丑闻,归根结柢,还是因为母子兄妹之间不交心,互相猜疑所致。
“嫡、庶”二字,害死人。
“至于兰妹妹,无论品性还是才德,都比明蕙要强上许多,父亲和我都认为你更话合与郑氏嫡系联姻。为了我日后的仕途,父亲几年前就曾把我介绍给郑家人,所以我一直和他们有书信往来,原家的郑氏姨母,我也诵过一两封信,这次冒昧写信给她,实在是被母亲急病乱投医的行为所逼迫的,与其让母亲把你许给不知底细的人家,还不如我干脆冒点风险,将你许配给原家。原家四位公子都是当世不可多得的俊杰,说句伤自家脸面的话,论地位,咱们确实是高攀了,但我认为妹妹在德言容功各个方面都很优秀杰出,足以匹配天下最杰出的男子。”
“哥哥……”费明心头一热。
她一直以为费明德偏心同母妹妹明蕙,却从不知兄长原来一直把她的优秀看在眼里,对她评价如此之高,也为她的婚事如此费尽心机。
她不认为哥哥把她许配给原家是为了攀附权贵,虽然确实有这样的意图,但更多是为了让她以后的生活能过得更好吧。
她现在明白了,哥哥是和父亲一样疼爱她的,只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而己。
“原家人很聪明,他们如今位高权重,锋头太盛,实际上己不适合再与其他权责大族联姻,那样只会让皇帝对他们家日忌惮。所以原家嫡长子娶了个没落小士族之家的二嫁女,次子更是暂时只纳了个平民良妾。原家三子与妹妹年龄最相当,如果娶咱们这样的皇商之女,也并非不可能。商人虽然是微末之流,皇商却毕竟有点不同。”
费明兰目光明亮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她第一次惊叹原来费明德才是继承了父亲智慧的人,人情练达看得极为诵透。
或许,哥哥日后真的能在仕途大有所为呢!
费明兰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原来这才是父亲期盼的,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啊!
儿子,男子,果然和女孩儿是不同的。
费明兰向来崇拜父亲,却对书呆子的兄长不以为然,如今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夜郎自大的笨瓜,父亲怎会不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尽心栽培呢?父亲的儿子又怎么真的会是“书呆子”呢?
尤其父亲生前居然曾和兄长议论过自己的婚事,连和母亲都没提过的!
一直以为自己最受宠,现在才知道父亲或许私底下更看重儿子,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越了对待嫡妻费郑氏的情分,费明兰的心头有点复杂。
“当然,目前这些还都是咱们的一相情愿,如果原三公子看不上商家之女,咱们也不必强求就是,强扭的瓜终究不甜嘛。妹妹不必担忧,为兄无论如何都会为你觅得一位称心佳婿。”
费明兰呐呐无语,这种话她总是不好插嘴。
费明德的目光沉了沉,道:“至于二叔那边的闹剧……”
听到这个话题,一直沉默的费明兰霍然站起身,朗声道:“这件事其实很好解决,只是以前母亲和我错过了良机,但是现在补救也为时不晚,只要修改家谱,把哥哥寄养到母亲名下认做嫡子,就可顺理成章继承家产了,外人别再想打我们家任何的歪主意。”
第4章(1)
原治之并没有公开他原家三公子的身分,仅以费明德同窗好友的身分,列席参观了费氏宗族的家谱修订仪式。
宗族势力是当今社会的基石,政治也不过是家族本位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