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奴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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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赵承阳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脸想睡的表情。
“你……”阿满已气得脸红脖子粗。
“考虑好了没?小奴隶。”赵承阳伸个懒腰。
她拱起肩,握紧拳头,就想扑上去,但最后仍是挫败地低下头:“服侍你就服侍你。”她不想被吊在树上,她最怕高了,突然觉得自己好窝囊。
赵承阳得意地笑着,而她宛若一个战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她觉得自己已经一脚踏入地狱,她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只希望时间能走得快一点,让她早一点脱离苦海,远离这个阴阳怪气的恶魔。
古常顺站在矮树丛前,手拿树剪修整枝叶,但目光却停驻在屋内的身影上,眼含痴迷。他终于见到小姐了。
今天一大早他拿了工具便直往“栖鸾居”而来,在这儿守候了一个时辰,才见到小姐打开屋内的窗户,而他也见到了思念的身影,只是身前的树丛已让他剪到没剩几片枝叶。
他伸手自口袋内掏出锦帕,紧紧地握着,视线则随着小姐的身影移动。她今天穿着一套浅蓝的短袄和白色长裙,头发给在脑后,简单地以珠花固定,因为有些距离,所以他无法确切地瞧见她的神情,不过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过了片刻,婢女自她房中走出,古常顺紧捏手帕,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甚至可以感觉到手心微微泛湿。他鼓起勇气,一步步接近小姐的房门,他好紧张,深怕自己会当场休克。
踏上石阶,他在门口站定,抬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心情忐忑不安,额上的汗珠冒出。
“谁?”柔软的声音响起。
他的汗流下,颤抖道:“是……是我,小姐。”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古常顺捏紧手帕,清清喉咙,正准备再度出声时,房门突然在他眼前开启,她就站在他面前,清新娴静,充满灵气的双眼因讶异而圆睁。古常顺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心跳得更快。
赵堇菱在初见到他的刹那,有些不明所以,后来才猛然想起他是那天早上的男子,她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脸部火红一片,像是中暑了。
“你没事吧?”她问道。虽然他是个陌生人,不过她并不怕他,而且直觉地认为他不会伤害她,他看起来就像无害且温和的小动物。
“我……没事。”他结结巴巴地说。
“你找我?”赵堇菱又问。
“是……是,我……”他将手帕递到她面前,“你的。”他的眼神停驻在她秀丽的容颜上,瞧见她微微吃了一惊。
她仰头望了他一眼:“你捡的?”她的眼神充满诧异,难道她走后,他又跳回枕玉湖?
“是。”他不好意思地点头,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他太唐突了。
赵堇菱的目光移向他黝黑手中的白色手帕,她轻轻抬起手,白皙修长的手指碰触到手帕的一角,而后眉心轻蹙,一抹淡淡的哀愁爬上眉间,她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接过。
“我不需要这条手帕了。”她对他摇摇头。
“是不是小姐嫌脏?我……我已经把它洗干净了。”他急忙将手帕展开。
赵堇菱瞧见手帕如以往般雪白,只是在下方有一点黄渍未能清除。她轻叹口气,摇了摇头:“我真的不需要这条手帕了,请你把它丢掉。”
古常顺见她一脸坚决,心里非常不解:“如果……如果小姐不要,能不能送我?”他的脸燥红成一片。
赵堇菱怔愣住,然后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眼前的人。他身材结实,肤色较一般人黝黑,五官并不特别突出、俊朗,但给人一种舒服之感,该是个性情温和之人。
“为什么要送你?”她反问。
“我……因为我……”他连耳根子都红了,“我……我……”他结巴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她静静地等着他回答。
古常顺盯着赵堇菱无瑕的脸庞,心脏似要跳出胸膛般,手心的汗冒得更多了。要镇静、要镇静,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
“你不舒服?”赵堇菱轻拢眉宇,他似乎热得快冒烟了。
“不……”他额上的汗滴落,“我……我喜欢小姐。”他鼓起勇气,但却无法控制颤抖的声音。
她圆睁双眼,只能愕然地盯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古常顺粗嘎道:“我……我喜欢小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喜欢小姐,很喜欢、很喜欢……”他的汗不停地冒出,双脚微微地颤抖着。
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摇了摇头:“你喜欢我?”她明亮的双眼直视着他,“喜欢我什么?你根本就不认识我,不了解我,怎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是因为我的外貌吗?若真是如此,这种喜欢很肤浅。”
古常顺被她这么一问,陡地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赵堇美淡淡地道:“请你离开吧!”她转身进屋,掩上房门。
古常顺呆呆地站在门口,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明了,但他心里明白,他对她的情意并不像她说的那般表面和肤浅。
见到她的刹那,他的确是被她的美丽慑住,但除了这些之外,她还触动到他心底深处的情感;那种感觉他无法解释,当她转身离开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部分遗落了,随她而去,只剩下磨人的空虚……
第三章
“拂清斋”位于枕玉湖的北岸,翠竹环抱,清幽高雅,佛堂居中,两旁的厢房简单朴素,没有华而不实的装饰品。老夫人穿着一件暗红与乌黑相杂的服饰,发髻绾起,发丝灰白,体态丰腴,两只手腕各戴着一个翠绿的王镯子,手指则只戴着一个方正的玛瑙戒指。
第一眼望去,会觉得她是个慈眉善目的人,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有双精明的双眼,似能看穿每一件事。阿满站在老夫人的房中,有种即将被解剖的感觉,而造成她现在这种恐怖局面的罪魁祸首就站在她旁边,神情却与她截然不同,他眼中带笑,似在享受着每一刻。
“你要将她收入你房中伺候你?”老夫人开了口,声调缓慢却铿锵有力。
“是。”赵承阳平静地开口。
阿满感觉老夫人锐利的视线又在她身上打转,就连老夫人身边的两个丫环也在审视着她,只是她们的目光都带着诧异。
“同你母亲说了吗?”老夫人接过参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还没。”赵承阳的回答仍是一贯的简洁。
“你叫什么名宇?”老夫人瞄她一眼。
“阿满。”她规规矩矩地回答。这老夫人好有威严,她在她面前可不敢造次。
“入府多久了?”她又问。
“昨天刚进来。”
“昨天!”老夫人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这是怎么回事?”她质问孙子。
“哪一天有什么差别吗?”赵承阳不以为然地说。
“她昨天才进府,能懂得什么?伺候你都有问题,她能做什么?”老夫人一口否决。
阿满在心中窃喜。说得好,她才不想伺候仇人呢!
“奶奶不用担心,我自会教她。”赵承阳不疾不徐地说。
老夫人的眼神再次锐利起来,又打量了眼前的阿满一次。她没什么特别的,看起来并不慧黠,也没有出众的外貌,顶多只能说是生气勃勃,看起来很健康。
“你从来没收任何丫环到你房里,为何现在有了这主意?”她将手中的茶杯递给身边的丫环。
赵承阳微笑耸肩:“没什么特别原因,心血来潮。”
“这丫头能让你看上,必定有其过人之处,我倒想听听。”老夫人一双精明的眼没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她笨得很,没什么过人之处。”他偏头望着一脸怒气的阿满,笑着扯一扯她的辫子。
“哎哟!”阿满叫出声,怒气冲冲地瞪他。他做什么呀!无缘无故地拉她的头发,疯子一个!
“我知道了,她有个过人之处。”赵承阳正经地道,“她的嗓门很大。”
两个丫环掩嘴轻笑,老夫人也笑道:“不正经,胡说什么。”她瞧见阿满又气又恼,这丫头怎么没个下人样,竟敢对主子露出生气的样子!更令她讶异的是承阳对她似乎颇为纵容,她记得他向来是不多看下人一眼的,如今怎么会想收个才进门一天的丫头为贴身婢女?
难不成承阳喜欢她?不,怎么可能,承阳向来对女人没什么好感,怎会突然喜欢个婢女?这个中缘由实在让人想不透。
“你若想要个婢女,我就将腊梅给你,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心细又懂事,由她照顾你我也比较放心。”老夫人拍拍右手边丫环的手背。
腊梅红着脸上前一步,她年约二十二,脸蛋清秀,穿着藏青的短袄和黑色袄裙。
“不用了,我只要阿满。”赵承阳说道,连瞧都没瞧腊梅一眼。
腊梅紧抿着唇,神色有些尴尬,开口道:“腊梅只想永远服侍老夫人。”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望向孙子:“你这又是为什么?为何一定要这个丫头?”她皱一下眉头。
“不为什么,她勇敢多了。”他又用力拉扯阿满的辫子。
“啊——”阿满整个人站不稳,往他偏去,“你做什么?”她火大地推他,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放肆!”老夫人厉声道,“你这是什么口气?没个奴才的样子,还敢推主子?想造反吗?”
阿满被她吓了一大跳,心里有些害怕,这人好像老巫婆,怎么这么凶?!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给我跪下!”老夫人怒道。这奴婢完全不懂规矩,不教训怎么行。
阿满皱眉:“是他先弄我的。”她嘟嘴,不平地说。
“还敢顶嘴?!什么叫‘他’、什么叫‘我’?他是主子,你是奴才,奴才能自称‘我’吗?”老夫人气得自椅子上站起来,“拿家法来。”
赵承阳右脚一抬,往阿满的膝后踢去;她哀叫一声,往前扑去,整个人跪在地上。
“奶奶别发火,她已经认错了。”赵承阳说道。
阿满抬起身子,抚着撞疼的额头,愠怒道:“我——”
“闭嘴。”赵承阳严厉道,“想挨打?”
阿满握紧双拳,一肚子火,为什么她会沦落到跪在这几任人宰割的地步?她实在好生气、好不平,为什么错的永远是她?明明是他先惹她的,而且他还踢她、推她,可是该求饶的却是她,这世界根本没有天理嘛!
“奶奶,我们先告退了。”赵承阳说道。
“这丫头太野了,不适合服侍你,把她换掉。”老夫人重新坐回椅子上。
“我不在意。”他拍一下她的后脑,“还不起来?”
阿满气冲冲地起身,这赵府简直就是地狱,一下跪一下起的,烦死人了。
“这点小事孙子自会处理,奶奶不用费心。”赵承阳口气坚决。
老夫人正想开口,却瞧见大媳妇推开珠帘走了进来。
“娘,早。”苗雁萝微笑道,她是来请安的。
“大娘。”赵承阳向她点个头,而后戳了阿满的手臂一下。
阿满立刻道:“大夫人。”她福了福身子。这大夫人约四十出头,穿着一袭红棕色的短袄和黑色长裙,面容和善,除了发髻上的珠花外,没有佩戴任何饰物。
“要走了?”苗雁萝望向赵承阳。她容貌古典婉约,看得出来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即使现在已届中年,仍是丰姿绰约。
“是。”赵承阳向老夫人和苗雁萝点个头,正准备离开时,老夫人又开口了。
“可别忘了唐府的千金下午要来府里。”老夫人提醒道,“你若是再故意不到,我可会擅自做主将这门来事定下来。”以前他已经有好几次和人约好后又故意不到的纪录,这次她不会再好脾气地姑息他了。
“知道了。”赵承阳应道,而后转身离开,阿满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走后,苗雁萝纳闷地道:“承阳怎么带个丫环来跟您请安?”她从没见过承阳身边跟着任何婢女。
“说到这儿我才有气。”老夫人哼了一声。
“夫人请坐。”另一名婢女宝月拿了把椅子到苗雁萝身边。
“娘,别动气,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苗雁萝笑着轻拍婆婆的手臂。
“怎么能不气?承阳说要让那无礼的丫头进房。”她一脸不悦,“那野丫头才进府一天,什么规矩都不懂,方才还顶撞我,这种人怎能让她待在身边?”
苗雁萝诧异地扬眉:“承阳要收丫环进房?”这可稀奇了。
“是啊!你说这事怪不怪?”老夫人锁着眉头,“他还挺坚持的。”
“那丫头有什么特别吗?”苗雁萝问道。
“就是没什么特别才让我想不通。”她望向媳妇,“你说呢?”三个媳妇中,她最疼的就是她,聪慧又识大体,所以大小事她都会听听她的意见。
苗雁萝轻频眉宇,深思后才道:“这事有两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