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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千机变-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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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为你有杀人的潜质,所以尽管是萍水相逢,他也肯相信你。”
  乔烟眉默默地看看龙琪。
  龙琪说:“毒蛇使人忌惮三分,毒花令人望而却步,作人,也最好带上三分毒性。”
  这番话在芬芳清新的夜空,轰轰作响。
  乔烟眉若有所思。
  ──这跟书本上的教导几乎就是背道而驰的。
  作人难道不应该善良一点吗?
  是应该,你可以选择作羊,善良温驯,如果这世上没有豺狼虎豹的话。
  但这可能吗?
  所以连玫瑰,都懂得长根恶刺。
  没办法,因为不管你是什么生命形式,只有你好好活着,你才能善良着、美丽着、聪明着、能干着、伟大着、风光着……否则,一切皆空。
  “你首先得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他的东西。”龙琪说。
  她停顿了一下,“良相症治世间恶疾,良医疗人身上病痛,你以良医的身份尽到良相之责,而且做得很出色。这比单纯的治病救人更有意义。”
  她叹了口气,“这是个俗世,善良在俗世中往往是最软弱的、最可欺凌的,所以为了真正的善良,我们也只能用一点看上去不善良的手段。”
  乔烟眉笑了,苦笑。
  有时候,杀人也是救人,这她早已明白,只是……
  唉,生活给她的种种教导,比书本上的更实用。
  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道德总是粉饰太平,总是为我们虚构出一个雍雍睦睦的大同世界,而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所以年轻的我们总是在现实中碰个头破血流后,才渐渐地认识到生活的残酷与冷漠。
  唉,这个俗世。
  “好了,坐吧。我们是不是该谈点别的了?对着良辰美景,不如说点风花雪月……”杨小玉建议,她手里擎着一枝百合。这月这夜,连豪爽的她,也沾了几分仙气。
  乔烟眉笑了,刚才的气氛也的确是有点紧张。
  “好好的花干吗要摘下来。”龙琪则皱眉责备她的秘书。
  “好好的花干吗不摘下来,它反正要枯萎,反正结局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趁花开早摘枝?”杨小玉看着龙琪,似乎语带双机。
  乔烟眉也听出来了,看着龙琪,龙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她的手很美,上天对她真是格外开恩。
  杨小玉从邻座拎了一个石凳过来,约有几十斤重的石凳她拎着像是提着一只鸡,她大刺刺地坐在那两人中间,拿起一个梨狠咬了一口,“爱情就跟花一样,该折就要折。等到花瓣零落,就什么都迟了。”
  她这就开始谈论风月了,说着还看着龙琪。
  龙琪则看着天边的明月,叹息,“月亮多美,也许嫦娥是对的,她寂寞可她安宁。”
  为什么要提起嫦娥?嫦娥真的快乐吗?这世上又有几个女人愿意做嫦娥?
  乔烟眉觉得自己也应该说点儿什么了。
  “两年前──”她一开口就把话题扯得很远,“两年前,我将近毕业考试,我想放松一下自己,就从省城来到这里,我听同学说,这里有座翠屏山,相传是位得道仙姑羽化之地,风景绝佳。于是我就一个人来到这里。”
  “你一个人?不害怕?”杨小玉插话。
  “别的同学都在忙着应考,没空。再说,怕什么?我来到这里先找了个旅馆,然后就进山了,风景的确不错,我逛了一天,黄昏时,在山洞里发现了游自力。他受了几处枪伤,尤其是大腿上那一枪,已经发炎化脓……”乔烟眉看着龙琪,对方眼中已经涌上一种伤痛,自己受了伤的那种切肤之痛。
  她接着说:“他是因为等你才遭人狙击,他等了你很久,你始终没来。”
  这话中隐藏着一种的谴责。──你为什么不来?
  龙琪别过头,很久,“谢谢你!”
  谢谢你!
  可一个谢字又如何了得!
  ──“我们是欠了她的,但不是上辈子,而是这辈子。这辈子欠的,这辈子一定要还清,否则等到下辈子,利滚利,不知又会欠下多少。那就当牛作马也未必还得清了。”──这就是这句话的出处吧。
  “不用谢,我是医生。”乔烟眉说。
  龙琪叹了口气,“他先找的是龙欢,可龙欢却没有告诉我。”
  “为什么?”乔烟眉问。
  “这还不简单,怕他妈红杏出墙。”杨小玉点破事情的实质,解了龙琪的围。
  乔烟眉看了一眼说话者──在关键时刻,她帮的还是龙琪。
  “不过可惜,他妈的心恐怕早就不在墙内了。”杨小玉又说。这话说的可就不妙了。
  “杨小玉!”龙琪霍地站起来,看得出,她已经震怒。
  “我说错了吗?这些年你快乐吗?你跟文室关系好吗?你的心在你的婚姻上吗?”杨小玉缓缓地站起来,盯着龙琪,“你生气了,因为我说的是真话,对吧。”
  ──其实只有真话,才能真正地令人破胆惊魂。
  人性是脆弱的,人人心中的自己其实都是想像中的自己,而并非是真实的自己,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敢面对自己,不敢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所以要说到欺骗,人被自己骗的次数绝对多过被别人骗。
  “你为什么老是藏着掖着,其实你就算不说,‘它’也依然存在。讳疾忌医是危险的。乔大夫,你说呢。”杨小玉步步紧逼。
  “小玉说的对。”乔烟眉说。
  龙琪慢慢地坐下,一枝深秋的桂花悄悄地伸在她肩头,撒下了一抹浓香,是不是它也想知道她那浓得化不开的心事。但她的心事又怎么会轻易地说出来?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我其实很想见到他,但等我知道他的消息,他已经在南城监狱,被市刑警队的人特控。我想尽办法进去见到他,他告诉了我一切。”
  “我听说,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乔烟眉道。
  “我们用的是唇语,小时候常玩的一种游戏。为了保密,我们说的是回文。”
  “回文?回族的回语?你会说回文?”
  “是!我在新疆出生也在新疆长大。”
  “噢!”乔烟眉点头,“他跟你说了遇见我,让你保护我,是吗?”
  “我一直在找你。”
  “你找不见我,因为我不想被你找见。”
  “为什么?”
  “因为她不相信你。”杨小玉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刻直指人心。
  乔烟眉苦笑,“是的,我不敢相信任何人。我不怕死,但我怕白白地送死。”
  龙琪看着她,“这两年,你过得很苦吧?”
  乔烟眉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她承担过什么?她又遭遇过什么?想必,她也是打死不会说的。每个人,都有不愿告诉别人的心事。尤其是在不堪回首岁月里积攒下的痛苦心事。
  龙琪看着她,她理解。“那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相信了。”乔烟眉说,“其实这两年来,我一直都想见你,想知道他在你心中的分量。”
  龙琪先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说道:“他曾经是我的恋人。”
  ──她终于说出口了。
  “是哪种恋人?”这次,乔烟眉杨小玉几乎异口同声地问。沉重的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恋人还有哪几种?恋人只有一种。”
  “哪一种?”乔烟眉追问。她发觉跟龙琪说话很累,她像一口深井,得一点点地往外掏。
  “他相信我我也相信他。”
  “就这?”乔烟眉多少有些失望。“其实我是想知道你们这个……啊,那啥──”
  “她是想知道你们有没有拥抱、接吻、上床。”杨小玉说话总是横冲直撞,有时实在让人难堪。
  “我倒真希望有过。”龙琪苦笑。
  这么说就是没有喽!乔烟眉似乎更失望,她居然追着问,“你,不想吗?”
  她是医生,尽管看上去人比较文雅,但对有些生理问题,总归是想得比较直白。
  龙琪苦笑,“自力当时才17岁。”
  “哦!”乔烟眉和杨小玉同时心领神会──不是不想,是瓜还没熟。
  龙琪看看这年轻的一代,有点哭笑不得地说:“你们还年轻,等再过些年就会明白──人与人之间,相信比相爱更难得。”
  “那你们当初又为什么会分开?”乔烟眉问。
  “为什么?”龙琪喃喃自语,“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问自己,然后有一天在吃饭时我突然顿悟──我原来是一个人,不是神。”
  我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办不到的事,有达不到的目的。人不是万能的,不管你是什么人。所以老百姓常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乔烟眉明白,她也是人,一个普通人,一个常常充满希望却又常常失望以至于绝望的人。
  她轻轻地说:“我其实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因为我出生在一个医生世家,每天面对的都是活生生的生老病死,没有半点浪漫可言。虽然也在书上看过那种生死相随的爱情,但我还是不相信,两年前我见了他,没想到一个男人会那样痴情,会那么长久地惦记着一个女人。所以我开始有点相信了。”
  杨小玉这时插了一嘴,“可惜呀,这个笨蛋爱错了对象,自古多情空余恨。所以活该他倒霉受罪。”
  龙琪闻言一震,她的脸上,浮上一种无以医治的伤感。──心病难医!
  她摇了摇头,“不,小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其实……算了。”
  乔烟眉看着她的伤感,暗暗掐了一下杨小玉,“你成心。”
  “我就是成心的。不让她痛,她就记不住这个教训。”
  “记住又怎样?”
  “如果还有机会爱一次,她就不会轻易放弃。”
  “还有下一次吗?”
  “爱情是一种命运,轮得到谁,轮不到谁,皆有定数。”
  乔烟眉听得这话,不由心里一动,没来由地想到了小方,她看着杨小玉,对方显然跟她动得是同一副心肠,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一乐。龙琪却没有听到那两人的嘀咕,也许是想缓冲一下那份难以平静的心绪,她站起来,走入花丛深处,其时,月上中天,清辉皓然如积水空明,花影如菱荇浮动,花园在空中,风来影动,恍然应了一句诗──海上有仙山,人在虚无缥缈间……
  良辰美景奈何天!
  奈何!上天在创造了美景的同时又生出了多少的无可奈何?
  ……
  “喂,老眉毛,你刚才给她扎的那一针,到底是治什么病的?”杨小玉开口问道。
  乔烟眉很吃惊,“怎么?你每天跟着她,你会不知道?”
  杨小玉耸耸肩,“废话,我又不是医生。”
  乔烟眉微微一笑,接着又叹了口气,故作深沉,一言不发。
  “有屁快放,小心憋着。”
  乔烟眉还是不说话。
  杨小玉这下急了,“到底什么病?很严重?没药可救?”
  乔烟眉笑了,“瞧你急的,告诉你,不是什么大病,而且呢,药特别好找,遍地都是。”
  杨小玉被对方说得心痒痒,“遍地都是?那是什么药?”
  乔烟眉眼睛转了转,“你说,咱们中国最不缺的是什么?”
  “最不缺的是什么?是土地,我们国家地大物博……”
  “得得得,拉倒吧,谁要你背地理课本,想点实用的。”
  “实用的?”杨小玉皱着眉头,使劲琢磨,但还是想不出来,“得,你告诉我吧,算我笨,行不行?”
  乔烟眉笑意闪烁,“说你笨你还真笨,咱们国家最不缺的是人!”
  噢!杨小玉开窍了。
  乔烟眉意味深长地:“咱们十几亿人口,除了女人,就是男人……”
  “你的意思是说……给她找个男人?”杨小玉笑。
  “她阴阳失调,所以导致心烦失眠。”乔烟眉笑一笑,故意压低声音,“至于怎么治,那就看你的了。”
  “哇,看不出你一付仙女下凡的清纯样子,说起话来这么赤裸裸的。”杨小玉大笑起来。
  “我是医生。”乔烟眉腰一挺,“医生要讲科学,科学的终极目的则是追求真理,而真理呢,就是赤裸裸的。”
  杨小玉笑,“好,我喜欢。不过──”
  她到这儿转了个弯,看着乔烟眉,“你能看出别人的病,却看不出自己的病。”
  乔烟眉脸色有点变,“我有什么病了?”
  “心病,”杨小玉轻轻地,意味深长地,“有一个死结,打在你心里。所以,你不快乐。如果你不解开它,你永远也不会有快乐。”
  乔烟眉沉默。眼神变得凄迷。
  杨小玉继续说:“为什么不为自己治一治。”
  乔烟眉说:“医不自治。”
  “不,”杨小玉摇头,“这种病,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了你。”
  乔烟眉叹了口气,“行,别说我了,你不也有个心病?”
  “我?”杨小玉见对方的矛头突然指向自己。
  乔烟眉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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