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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血色落日-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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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韵正打算和其他人先离开,却突然看见几名曰本兵冲进来。担心哥哥会出事,她也顾不得逃命,上前帮忙。
  在混乱的几声枪响过后,一切陡然静止下来,犹如死一般的岑寂。
  秘道里两盏昏黄的吊灯,来回摇晃,滋滋作响。
  在它下面,所有人都僵直着身子,屏气敛息,不敢妄动一下。
  这就好像交叉连线的游戏,你瞄我,我瞄下一个,互相胁持。
  此时此刻,宇田雅治再也找不出替繁韵脱罪的理由。她不仅偷密码打开保险箱,还伙同繁熙劫狱放出人犯。如今她的枪,就公然横指着他,毫无悔意。
  这种感觉,远胜震怒,也更无可遏止。因为这是背叛,既忿恨,更悲痛!
  “繁韵!现在马上走!快走——”大敌当前,繁熙仍是沉着冷静,小心应付。只是妹妹在旁边难免会分心,他必须让她先离开。
  要是这些曰本兵敢乱动的话,他绝对让宇田雅治第一个尝尝子弹穿脑的滋味。
  “哥……”繁韵也明白如果继续滞留,会妨碍哥哥,可她又不忍看见他孤身一人,这太危险了。况且,她比任何人更明白,宇田雅治现在有多么想杀了他们。
  枪虽指着他,可眼却不敢望过去。
  而她越是回避,宇田雅治就愈发怒火中烧,痛恨她的一切!
  “听好了!你们今天谁也别想安然无事离开这里!如果胆敢轻举妄动,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所!”
  “哼!不用撂狠话!爷们不吃这一套!就算是死,也不会便宜你们这些狗曰的!”繁熙冷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横竖不就一死么!
  他一瞅小曰本头顶上的电灯,心生一计。
  “繁韵你要还当我是你哥,现在马上走!快走!”
  宇田雅治看出繁熙的意图,瞄见对方手枪稍一移开,他飞快对准敌人的脑门,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枪是响了,却不是他开的。
  霎时间,屋子猛然变暗,周围的喧嚣,人影的混乱,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非常缓慢的低下头,静静注视着胸口汩汩流血的弹孔,没有痛觉,出奇的麻木。
  摸了摸血,是热乎乎的,还带着他的体温。
  那一刻他却不觉得痛,一点也不。
  仿似那饮弹的不是他的身体,他只是个冷眼的旁观者,亲见着有个男人被心爱的女子射了一枪。
  ——无情,而致命的一枪。
  身体终是承受不起鲜血的奔涌,轰然倒下。
  在阖上眼的那一刻他才恍悟,原来,繁韵是真的向他开了枪。
  痛,
  却无关伤口。 【第二十章】
  雅文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十分耐心的细细描绘着。一笔一笔,由重而轻,每下都异常考究。
  无论屋外脚步声有多纷乱,也不管使馆内有多嘈杂,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画着眉,好像世上只她一人。
  是啊……只她一人。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终是遭了报应,如今还在抢救,生死未卜。如此,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望着镜子,一点点靠近,脸几乎要贴到上面。不是这番细瞧,还真未发觉鬓角已生银丝。
  她淡然摇首,信手拔去这根白发,轻吁一气,发丝绕指飘去,隐入空中。
  重抬腕,黑润的笔头淡淡扫过,盖住了原本略显稀疏的眉毛。
  许久,方停罢手来。
  凝视着镜中那一对弯弯细细的柳叶眉,就数今天的眉毛,最为动人。
  不是为他人而描,仅仅是为了自己。
  雅文搁下笔,解开盘扎的发髻,双手一拢,不疾不徐的梳着,动作迟缓而轻柔。枯干的发丝随着桃木梳每下的滑过,纠结着一并脱落。
  人生自古谁无死,已经无所谓了。
  早在几年前,她便行同死尸,苟活只因愤恨难平罢了。
  现在,已是尽头……
  雅文含着笑,对着镜子慢慢脱下厚重的罩衣,一件件脱,半寸不留,直至赤身光坐在长椅上,压抑多时的泪,才默然涌出,挂满腮颊。
  冰冷的刀决然划过手腕,霎时血如飞花,靡丽的嫣红,仿若幼时村口那片儿野花,绚丽的放肆开着……
  同一时刻,武昌普通的民宅中却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今天计划进行得这么顺利,全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废话不多说,先干为敬!”繁熙昂头就是一碗灌下去,擦擦嘴,又给自己倒满。
  其他同志见他这么爽快,也不甘示弱,纷纷喝干碗中的酒。
  由于八仙桌不大,勉强能挤下十人,繁韵坐在最边角的地方,半边身子都挨不到桌面。见满座都是男性,她也搭不上嘴,只好埋头吃菜,不发一言。
  “特务名册一找到,咱们就可以清理掉这些狗汉奸!”
  “没错!就是这些走狗害了我们多少同志!连本代利都要讨回来!不过,最好是秘密进行,走漏了风声怕他们有提防。”几名在武昌活动的老队员说出自己的考虑,也确实有些道理。
  繁熙会意的点头,明白这事必须谨慎处理,可不能临了出半点纰漏。
  一碗刚下肚,忽然听见杂院的后门有人扣门,规律的音节是他们联络的暗号。
  只是这会子,会是谁呢?回来时该安顿的人,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我去看看。”繁熙掏出枪,警惕的慢慢走向后门,屋内的人一部分埋伏在里面,一部分散开在繁熙身侧,高度戒备。
  繁熙支开一拇指粗的门缝,看清来人后,立刻门户大开,激动的上前握住对方的手。
  “成大哥!骁宇!你们怎么……快先进来!”
  在繁熙热情的招呼下,彦骁宇和一位身着灰色马褂的中年男人快速步入屋内。这名唤做成大哥的男人先前是地下党的组织头目,后来加入新四军五六大队,两边奔走互通消息。彦骁宇能和他结伴回武汉,也得亏了他的舍身相保。
  原来,彦骁宇被派去宜昌的时候,就察觉出宇田雅治对他的不信任,所以他不打算再委曲求全。恰逢这时,日机集中轰炸民居,造成平民百姓死伤无数。彦骁宇身为血性汉子,亲见此景怎能不悲愤!他故意慌报侦察情况,将一队日本宪兵引进国民军的包围圈,那刻他也不作生还打算。
  可能真是命不该绝,他和几名未被炸死的日本兵被国民军俘虏,心想表明身份也无人肯信,偏巧成大哥因为送情报在队中逗留数日,一见被抓获的是自己从前得力部下,问明彦骁宇原由后,当场要求释放,并以项上人头做担保。
  如若不是遇着成大哥,彦骁宇也断不会站在这里。
  听完他的讲诉后,繁熙也力证彦骁宇决不是卖国求荣的叛徒,并说出那日在裁缝店的事情,大伙这才释然,纷纷向彦骁宇敬酒。而繁韵见他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喜悦程度更胜他人。
  还未有机会同他说话,一旁喝得高兴的哥哥突然端着碗朝她敬酒。
  “繁韵!你是我的好妹妹!这次的行动,你的功劳最大!拿了情报又替哥哥教训了那个小日本!哥哥敬你!”
  “哥……我不想喝。”繁韵小声回绝。
  “别怕!喝一点没关系的!这是哥哥对你的感谢!没好好照顾你,反倒要你这个做妹妹的临危关头救了我。哥对不住你!”
  “妹子你就喝了吧!我们的谢意啊,就全让你哥一人代表了!难怪都道巾帼不让须眉,今日可是亲见了!那一枪打得好!就算宇田不死,也得老老实实的躺个把月!”旁人敲边鼓,繁熙更是来了劲头。
  “宇田那家伙不死算他造化!这样的人,早该死了!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无能!被……”
  “不好意思!”繁韵突然站起来,“我有些不舒服,各位慢用。”说罢转身离席。
  见状,彦骁宇忙问旁坐的同志,了解整件事的经过后。他也欠身离席,去屋里找她。
  繁熙见他要走,正欲拦住,便被大伙给劝下。他只好作罢,随他们去。
  而彦骁宇一进里屋,果见繁韵眼睛微红,疑似哭过。见对方窘迫的背过身,他倒若无其事的坐到旁边。
  拍拍自己的肩膀,大方说道:“喏,租借给你。租金嘛,下次还。”
  繁韵本还有些伤感,此番被他一逗,顿时苦笑不得。“我要你的肩膀有什么用!只是眼睛发涩,揉了揉。”
  “我有说你在哭吗?”彦骁宇满脸茫然,仿佛真不知情。
  “你——”繁韵知道他是存心的,一时除了干瞪眼,也别无他法。
  “好了,是我不对。给你的玉坠还戴着吗?”
  “那个……”前日换衣的时候她就发现坠子不见了,可是寻遍了也没找回。现在被他问起,繁韵愈发愧疚得垂下头,不好意思看他。“被我不小心遗失,到现在还没找到……”话音越来越小,都快弱过蚊声。
  彦骁宇失望的叹气,继而说:“这样的话,以后就换你保护我。”
  “我保护你?”繁韵猛然抬起头,迷茫的看着他。
  “是啊。”彦骁宇眉头紧蹙,正色的说:“从今以后你不可以再哭,不许流一滴泪,每天都要好好过。否则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黄泉路上可拉你做伴的!”
  说完,他便一扫伪装出的严肃,眉宇间尽露盎然笑意,绚烂得令繁韵莫名温心。
  “恩。”她颔首,微笑的答应。
  一个半月后
  临近清明,雨水格外多。
  早先日头还很刺眼,到了中午便隐匿到乌云背后,天空也变得灰蒙蒙的。
  许是快下雨了,智子也得回家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已经来使馆无数次,奈何雅治总以养病为由拒绝见任何人。就连他的心腹山本大管事,自他伤口拆线后,便再没进过他的房间。
  谁也不知道他屋子里干什么。
  智子徘徊在门外,竟不知该对里面的人说些什么,她求助的望了望山本,发现他也同样摆着一张异常困惑的脸。这些时日以来,任何的好言好语,他们已经说得够多了。
  一时词穷,谁也想不出更好的话来。
  无奈之下,智子只好告辞,并且再三嘱咐山本要好生照料他。山本默默点头,送智子上车。谁知刚一折回来,竟见少爷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只见少爷神清气爽的站到自己面前,还跟手术前一样风采依然,顿时高兴得快要落下泪来。他赶忙招呼佣人准备饭菜和洗脸水,自己则快步跑上前去扶他。
  宇田雅治冷漠的抽回手,对于山本热情过度的表现十分不悦。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要当我是病号!大男人,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是是!山本失态了!可是少爷,您这些天不出门,我们都很担心啊!”
  “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不是好好的?去把各地的报告和军机文件拿到楼下的大书房,我要看。”语毕,宇田雅治便向楼下的书房走去,似乎并没有受到之前事情的影响。
  从来,他就是他。
  山本看见少爷振作起来,心下大感安慰。不过他没有跟着一起下楼,而是退回到少爷的房间,想知道他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没想到一走入书房,便看见书桌和地面的四周堆满了宣纸,异常凌乱。由此可见,少爷这些天都是在练字。
  随手拾起几张一瞧,又望向地下其他的废纸,赫然发现每张纸上写来写去都是同一个大字
  ——杀!
  尽管山本看不懂书法的好坏,可是只要一瞧见自己站在千百个杀字之上,心底便冒出一股冷意,不寒而栗。
  晚上,宇田雅治破天荒要在书房用膳,只是菜肴备齐,唯独缺酒。因为山本认为少爷目前还处在康复期,不适宜喝烈性的酒。可拗不过少爷的倔脾气,还是上了一瓶清酒,但不再多备。
  安排妥当,所有人都退出去,屋子只剩下他一人。
  没有闲人打扰,宇田雅治方才悠然自得的品着酒,不必听山本在耳根唠叨。精心为他准备的饭菜没吃几口,酒倒是先喝了半瓶。
  一杯接一杯,忘了停。
  有些事情好像一旦沾上了酒,便会火速从体内挥发出来,拦也不拦不住。要么便是沉积得更快,更多,令你压抑得想要爆发。
  很不幸,他两者都属于。
  厌倦的后仰,手无意识的游弋在胸口,左右徘徊。初愈的伤口早已不再生疼,反而心还会隐隐作痛。
  原以为不会再有那种感觉,至少在中弹的那一刻,他是这么认定的。
  可是……
  “不好意思,打搅了。还请宇田少佐多多包涵。”
  宇田雅治坐起身,斜睨了一眼这名不请自来的舞伎,或许不用她解释,他也能猜出是山本的主意。
  所以他没必要理会,继续喝着酒,彷若屋内并无他人。
  舞伎受了冷遇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可还是恭恭敬敬的向少佐行礼。
  “我叫内山美惠,请多多指教。”
  “只是来跳舞的,就不用自我介绍了。”话语再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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