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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高纬度战栗-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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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可能?
  这个曹月芳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为此,赵五六要求邵长水尽快再技寿泰求深谈一次,以核实曹月芳谈话内容的真实性。并且告诉了邵长水一个新的情况:前些日子,他把劳爷的那个“红鳟鱼”记事本和邵长水破译的“密文”一并送交公安部技术鉴定中心去做了个鉴定,公安部的技术专家认可邵长水的破译。但是,他们对这份密件究竟是什么时候写的,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他们认为,这份‘遗嘱’书写的时间。间隔劳爷出事的时间,至少也应该在三四个月以上。”
  “事发前三四个月,劳爷就写下了这份‘密件’?可能吗?”邵长水一愣。
  “是的,据鉴定,至少也应该有三个月左右了。”
  “三个月?”如果这份密件真是劳爷被撞死前三个月,或更早一些时候写的,这就说明,一,他在出事前的三四个月,和陶里根某些人的矛盾就激化了。否则他不会产生自己可能被谋害的预感。那时候,他去陶里根的时间还不太长。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感到非要写下这一类的“遗言”不可?二,又是什么原因,使得对方加害劳爷的意图拖延了三四个月才实施?三,如果这个鉴定结论是准确的,这倒有助于理解名单里的那些同志态度为什么会从劳爷所说的“热衷”于此事,变成目前的“淡漠”。也就是说,这几个月期间,在劳爷和这些同志之间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促使这些同志的态度发生了变化。那么,现在需要追问的是,这几个月间,在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两天后,邵长水紧急约见寿泰求,这回,寿泰求没再找理由推拒,也没去任何一家茶馆和饭店,而是把寿泰求直接约到龙湾路八十八号来了;并婉转地向寿泰求提了个要求,希望他自己一个人来,不要带任何人。谈话前,邵长水还到省委组织部去了解了一下寿泰求的现实表现情况。据省委组织部的同志介绍,在从陶里根调出的那么些干部中,历次考评,寿的综合得分都名列前茅。在“廉洁自律”方面,省纪委对他的评价也不错。
  那天,寿泰求应诺只身一人来了。
  也许是因为这阶段忙于筹备那个轴承集团的缘故,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为外人难以猜测的原因,比上一回见面时,寿泰求不仅瘦了,还显得有些“老”了。脸色、神情都不如上回那么光鲜精神,甚至连衬衣领子都显得不如上回的坚挺干净。
  “我是不是瘦了?”一见面,还不等入座,寿泰求就迫不及待地这么询问。显然他对自己近期的健康状况,挺有些忧虑。
  “还行吧……”邵长水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微笑道,“减肥呢?”
  “减啥肥?!大夫说我血糖有点高……”寿泰求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那你可真得注点意了。吃得太好。营养过剩,活动量不够,心神过于疲劳,内分泌失调,急速消瘦……这些都是糖尿病的致病因素和典型症状。得少搓一点大盘子了。”邵长水笑道。
  “您还挺懂?”寿泰求不经意地挪揄道。
  “嗨,干我们刑侦这一行的,啥都得懂一点,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不懂还真不行。”
  “您……过去是搞刑事侦查的?”寿泰求问。“啥叫‘过去是’?现在还是。”邵长水笑道。
  “哦……”寿泰求眼睛里忽然本能地掠过一绺黯淡的神情。一般人总是认为刑警是跟刑事犯罪分子打交道的,所以让刑警找上门来谈话,总不是件好事。这使寿泰求本能地感到了一种压抑和不快。而后有一小会儿工夫!他没再作声;而后又突然抬起头来问:“今天我们怎么谈?”
  “谈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您能把手机关掉一个小时吗?要不我们还真谈不痛快:”邵长水略带着一点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对不起。今天我这手机不能关。”寿泰求立即拒绝了,“我已经答应了你们今天不带秘书。所以,我的手机就不能再关了。集团那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事。这一点。我想不用我多解释……”
  “那行那行:还是别影响了您那边的工作。您就随意吧。我们想了解劳爷在陶里根期间的真实情况。您跟他接触比较多。现在外头对于他的死,有三种说法,说谋杀的。说一般交通事故致死的,再就是说自杀的。请您谈谈您所了解的劳东林。您觉得他的死是怎么造成的?”
  “我能先不对他的死定性吗?”
  “可以可以。谈什么,怎么谈。一切都由您自己决定。”
  “上一回我谈到劳爷后期内心挺痛苦的……”
  “是的,谈到这儿您突然中断了谈话。”
  “我有顾虑。”
  “我们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犹豫了这么长时间,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们把事情说说清楚。否则真的非常对不起劳爷……也对不起……对不起你们这一趟又一趟的辛苦。所以,今天你们即便不找我,这几天里我也会找你们好好地聊一聊。当然,我只能谈谈我所了解的劳东林。这里难免就会有些以偏概全,也可能会有顾头不顾尾的现象。另外,我声明一下,今天我带了个录音机。这样一个正式的谈话,我也想留个底,完全没有别的用意。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开始录音了。”这样,寿泰求很平缓地,显然又是很有准备地开始了他长篇的忆述。
  “我和劳爷是好朋友。一个老警察和一个年轻的大型国有企业老总居然成了好朋友,而且是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也许会让你们感到有些奇怪。但我俩的确是好朋友,而且是属于那种没有任何功利目的好朋友。我不需要他替我上局子里去捞人,也不需要他托人去替我买驾本儿。他也不需要我替他在厂子里安排亲戚就业。双方都没有任何实际利益的需求。双方都不在对方身上‘寻租’。这种关系,现如今很难得。所以说,我一直挺珍惜我们之间的这点关系。先说说我俩是怎么认识的吧。其实我俩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一年多一点的时间。那时候我们二分厂出了一起命案,有个老工人在上夜班的路上,被人捅死在厂外一个废弃的排水沟里。劳爷奉命来破这个案,我们就认识了。从表面上看,他跟别的刑警没啥两样,外粗内细,外冷内热,说话做事还稍稍端着一点架子,有时一张嘴还挺冲人。初一接触,的确让人不太能接受。但往深里一接触,我觉得他这人心里真有玩意儿。这个‘玩意儿’,我指两个方面。一是他业务上确实行,也就是说他手上那点活儿确买漂亮,让人不佩服都不行。就说我们二分厂那个案子,原先是市局刑侦大队的人在破。折腾了一个来月,没整出啥头绪,他们才把劳爷搬来了。那老工人被捅死后,被塞进一个蛇皮袋,丢在那排水沟里的。大伙儿一致认为发现尸体的地方不是作案的第一现场这方面我是个大外行,不懂。据当时刑侦大队的同志们说,找到第一现场,对侦破这个案子至关重要。是这样吗?”
  “是这样。”邵长水答道。
  “弃尸现场周围是繁杂的居民区。全是六七十年代建的工人住宅区。当年住的都是厂子里的工人。现在,居民成分就很复杂了。相当一部分都成了出租房。清一色预制板结构的简易楼。街道狭窄,楼群密集,人口密度极高。旁子的隔音条件相当差。因此。他们判定杀人的第一现场不可能在附近。在这样一个区域里杀人,再移尸,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组织了大量警力在方圆五公里范围内排查空房、黑出租房、违章建筑旁……真是费了老大的劲儿,一无所获。于是准备把排查范围再扩大到方圆十公里。但这一扩大,工作量可就得翻好多倍。这决心非常不好下。正在犯难的时候,劳爷来了。劳爷仔细研究了现场勘查记录和遗留的物件——那个装尸体的蛇皮袋和捆彝尸体的绳索。他告诉市局的同志,就在方圆五百米的范围内查吧。大概齐,能有个八九不离十。市局的同志听他这么说,太吃惊了。不敢相信,但又不敢不相信。试着去查吧。不久果然在离弃尸现场并不太远的一幢简易楼里找到了杀人现场。后来劳爷解释。他是从装尸体的蛇皮袋和那根捆绑尸体的绳索上得到启发的。他在仔细查看后,发现这个蛇皮袋的拉链是坏的,袋上还有破洞;而用绳索捆挷尸体时也捆得相当草率。丢尸现场是闹中取静的地方。但握周围的居民反映,案发当天晚上,并没有听到汽车声。因此凶手移尸时使用的运输工具可能是自行车或其他的人力、畜力车。如果运用这样的运输工具。又要从较远的地方往这儿弃尸。就不可能包扎得如此草率。反过来说,他包扎得如此草率随便。是不是也可以证明他是就近扔弃的?还有一点,如果杀人现场真的在五公里或十公里以外,凶手在那么远的地方杀了人,他不往更远更偏僻的地方弃尸,却要返过头来往人多眼杂的市内丢。他犯啥傻呢?他不知道扛着一大袋死人,往繁华地段走有风险?难道说。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人,活腻了。愣提溜着自己的脑袋往枪口上撞?不会吧。所以,他判断这个杀人现场离弃尸现场应该不会太远,估计下来也就几百米吧:你瞧,这事让劳爷这么一说,又简单,又明了。据说像这一类点石成金、芝麻开门的事,在他一生中比比皆是。我就敬佩这种埋头干实事,只要一出手就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人。实事求是地说,世界是靠这样的人支撑着的。
  “我说他‘心里有玩意儿’的第二个理由……就有些复杂了。一时半会儿好像还有点说它不清。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待现代的一些人。‘文革’时期我们出了一批‘政治动物’,这二十来年又出了一大批‘经济动物’。当年,一个劲儿地走极端,把政治强调到绝对中心的位置,把几亿人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你整我、我整你上,耽误了强国富民;但反过来,如果再一次走极端,在人们的心灵中,完全用物质利益经济利益取代一切,难道就对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时代,一群人——请你们注意,我这儿说的是‘一群人’,其实单个的人也一样,不管是谁,缺失了信仰和灵魂,干啥都是持久不了了的,都会形成泡沫。而只要是泡沫,总有一天会破灭的,只不过早点晚点罢了。我这里特别要说的是一大批‘泡沫人’。在缺失了信仰和灵魂以后,在失去了人之所以是人的根基以后,在我们周围不可避免地就产生了一批这样的‘泡沫人’。他们一个劲儿地追求浮在浪尖上涌动的那种生存感觉。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他们使这个世界显得那么的热闹、喧嚣和五彩斑斓。对于他们来说,这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永恒’和‘持久’,‘眼前的热闹、喧嚣和五彩斑斓’就是一切。他们拼命享受着眼前这个‘热闹、喧嚣和五彩斑斓’。除了这点‘热闹、喧嚣和五彩斑斓’,其他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但你仔细瞧一瞧,除了这一时间的‘热闹、喧嚣和五彩斑斓’以外,他们给这个世界并没有带来任何真东西。如果,他们只是海面上薄薄的一层,那倒也无所大碍了。但万一这‘海洋’中一半以上,甚至更多的都堆积的是这一类的‘泡沫’,那就可怕了……
  “我说劳爷‘心里有玩意儿’,也是从这个意义上讲的:他不是那种‘泡沫人’,他不仅不是‘泡沫人’。而且还是一个有非常根基的人、活得极认真的人。他去陶里根以后。我们曾长谈过几次。每次长谈,都让我明显地感受到他内心的激荡和变化。这一点确确实实让我惊叹。他真是活得太认真了。也太累了。现在别说像他那年纪的人,就是像我这样的。或者比我还要年轻得多的,都活碍不那么认真了,都不会把周边发生的事太当一回事了。
  “我跟他第一次长谈是在他辞职去淘里根后的两三个星期。那时,天已经渐渐地冷了,陶里根那边好像都下过头一场雪了。(它那边下雪,一般要比省城这边早二十天左右。)我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说是想见见我,跟我聊一聊。我问他是在陶里根呢,还是在哪儿。他说他已经到省城了,是昨天到的。我说,你昨天到的,为什么今天才给我打电话?他说,昨天晚间在一家饭店里给妻子做生日来着。我说,给嫂子过生日,你不通知我。你也太不把我当自己人了。他忙解释说,昨天过生日的是池前妻,不是目前的这一位。我说,如果是前妻,那就更应该通知我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要见见你的那两位前妻。不少人告诉我说,你几位前妻,论人品、长相、工作能力,都相当不错,也不知道为啥,你把人家都‘甩’了。他忙说,不是我甩的。我们是友好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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