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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周德东恐怖小说合集-第4章

小说: 周德东恐怖小说合集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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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扇门紧紧闭着。
  丁凡走到这扇门前,回头,见小贾正死死地盯着他。他的心里有点害怕那眼神,就强做笑脸,说:“这是什么房子?”
  小贾说:“你别碰那扇门。”
  丁凡感到身上发冷,说:“对不起,不方便我就不看了。”
  小贾突然怪怪地笑起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
  丁凡看着他。
  小贾停了停,继续说:“那里面都是我的摄影作品。”
  丁凡说:“我还从没有欣赏过你的大作呢,应该看一看啊。而且,这次如果刊登你的房子,肯定要有一点关于你的介绍,最好配发几幅你的摄影作品。”
  小贾慢腾腾走过来,慢腾腾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孤单的钥匙,慢腾腾地插进那扇门的钥匙眼。他慢腾腾地说:“你想看就看吧。但是,你别后悔。”
  窗外已经是无边的黑暗,寂静得有点压抑。
  小贾打开门的那一刻,丁凡的恐惧感骤然浓烈,心“怦怦怦”地狂跳起来。
  门打开了。丁凡注意到那是一扇特殊的门,有半尺多厚,如果关上的话,在里面把一个人剥了皮外面都听不见。那房间里亮着一盏暗淡的浅绿色的灯。
  丁凡看去,猛地哆嗦了一下:那个房间很狭长,两面的墙壁上,棚顶上,地板上,都贴满了照片。
  那竟然都是小贾的照片!
  小时候,丁凡听过这样一个说法——半夜里,你看陌生人的照片,超过一万张,一定会被吓疯。而此时,在这漆黑的夜晚,在这古怪的房间,丁凡看见同一个人的密麻麻的照片,已经要崩溃了!
  照片多得数不过来,没有一张重复。只是,小贾的表情都是一样的,直勾勾地看着镜头。
  丁凡扶着门框,深深吸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你……拍了这么多照片啊?”
  小贾在一旁看着他,静静地说:“我的作品拍的都是我自己。”
  “有多少张?”
  “一万多张。”
  丁凡硬着头皮朝里面走了几步,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噩梦中,他紧紧闭上眼睛,退了出来。
  他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小贾跟着他,也在沙发上坐下来。他坐在了阴影里,盯着丁凡的眼睛,那表情跟照片一模一样。
  丁凡的胃在抽搐。他想找一个话题,大脑却一片空白。坐了一会儿,他生硬地说:“我,我得走了。”
  “你走不了。”小贾的口气更生硬,他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着光。
  “为什么?”丁凡打了个寒颤。
  小贾笑笑说:“太晚了,这荒山野岭的,根本没有车。”
  丁凡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住在我这里吧。明天早晨你就可以走了。”
  丁凡的大脑在飞转,可是,终于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
  小贾站起来,从一个吊柜里抱出被褥,说:“你就睡大厅吧。”
  “好……你呢?”丁凡问。
  小贾说:“你不用管我。”
  然后,他打了个哈欠,就朝那贴满照片的房间走去了。丁凡一直在盯着他的背影。他反身关门的时候,说了一句:“我就睡这个房间里。我这个人睡觉特别死,有什么事你就擂门。”
  丁凡讨好地笑了笑。
  等小贾把门关上后,他把被褥铺好,躺下来,关了灯,却怎么都睡不着。
  外面起风了,像一个女人在哭。
  丁凡越来越感到这个瘦小的摄影师很可疑。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介绍他认识小贾的画家朋友,在这万分恐惧的时刻,他想给她打个电话问点什么。
  他悄悄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朋友的电话。那个朋友惊诧地说:“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我都睡啦。”
  在黑暗中,丁凡压低声音问:“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小贾的?”
  “怎么了?”
  “你别多问了,立即告诉我。”
  “我和他认识很偶然。”
  丁凡屏息聆听。
  “有一天黄昏,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纱巾被风吹跑了,我就追。当时,有个人正坐在草丛里,看夕阳。那纱巾就落在了他的身旁,他帮我抓住了它……后来,我知道他叫小贾,是搞摄影的。”
  又是草丛!
  丁凡的心好像跌进了万丈深渊。
  这时候,丁凡听见那个装满照片的房间似乎有动静,他说:“好了,我知道了。就这样。”没等那个画家朋友说话,他就把电话挂了。他把被子朝头上拉了拉。
  那声音又没了。
  丁凡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那扇门上。风越来越大,整个世界动荡不安。
  不知道什么时候,丁凡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那条虫子钻进了这座房子,一点点爬向他的被窝。他害怕极了,跳起来想逃出这间房子。忽然想到小贾还在房子里,就朝他大喊:“小贾!快跑啊!”
  那贴满照片的房间里传出小贾懒洋洋的声音:“怎么了?”
  “来不及了!你快出来!”
  停了半晌,小贾的声音才传出来:“好吧。”
  那虫子像影子一样向丁凡逼近。丁凡一步步地后退,一边躲闪它,一边等待小贾出来。
  可是,过了好半天,小贾还没有动静,他心急如焚地大叫:“小贾!你在干什么?”
  小贾的声音慢腾腾地传出来:“我还没有穿完鞋呢?”
  他有点气急败坏,大步冲向那间贴满照片的房间,猛地踹开门,看见小贾脸朝着里面,佝偻着身子,果然还在穿鞋。丁凡拍了拍他的背,说:“你妈的还想不想要命啦?”
  小贾慢条斯理地翻过身,丁凡吓得头发一下就竖起来——他的前面密密麻麻都是腿!他的脸不见了,他的肚子不见了,他的胳膊和腿都不见了,整个人像一只毛刷子!那些腿慢慢地舞动着,舞动着……
  丁凡惊怵至极,一下就醒了,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小贾的门。那扇门在暗淡的夜色中像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他越来越感到这房子有些不对头,这个大厅里似乎不是只有他一个活物。
  他猛然想起来,那天他收到这个摄影师的一张照片,夜里就爬来了一条虫子;几天后,他又收到了这个摄影师的一张照片,于是夜里又爬来了一条虫子。而今天,他看见了这个摄影师数不清的照片!
  他打个冷战,伸手打开灯,目瞪口呆!暗青色的房子里,爬满了那种草绿色的虫子!
  他的被子上,褥子上,枕头上,都是虫子。那密麻麻的腿,都在慢腾腾地舞动着。
  突然,他明显感觉到有一条毛烘烘的虫子已经快速地钻进了耳朵眼。他惊恐万分,伸手用力往出抠,可是已经晚了。他摸到他的头发上、脖颈上、肩膀上……到处都爬着那种绿色的虫子!接着,他的脑袋里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疼得一下就跌倒在地,一边翻滚一边惨叫。
  那些虫子并不朝柔软的地方钻,而是像橡皮擦铅笔一样,专门吞食坚硬的骨头。它走过的地方,骨头就变成了粉末。它越吃越厉害,在丁凡身体内的行走速度越来越快。
  丁凡又像油锅里的鱼一样弹起来,嚎叫着在房间里狂奔,他的头不停地撞在坚硬的墙上……
  最后,他躺下来。他身体里的骨干都粉碎了,他竟然还有一口气,在地板上抽搐着,像虫子一样软软地翻滚,忽而朝前卷曲360度,忽而朝后卷曲360度。
  无数草绿色的虫子又慢腾腾地爬过来,钻进他的嘴巴、、鼻孔、眼睛……
  他仿佛看见了周围的虫子越聚越多,密匝匝铺满了地板,有的就爬上了另一些同类的身上……
  他终于看清了它们的脸,它们在笑,它们笑得跟人类极其相似。
  其实,是两个不相干的故事,而它们交叉在一起,就编织成了上面这个阴森的故事。之后,再说它们是两个不相干的故事,估计连大学教授都不会相信了。很多的恐怖就是这样产生的。
  那几天,丁凡单位附近的超市里,杀虫剂大减价,一筒才一元五角钱。
  作品:恐怖的草甸子
  作者:周德东
  那一年我七岁。
  我爷是个屯大爷,胡子都惧他。他死得早,我奶跟一个姓孙的老头搭伴过日子。她家住在一个叫20号的屯子,在黑龙镇西南,有三十多里路,土路。
  我去过她家。
  20号四周的草甸子上有草药,挖了可以卖钱。我姐年年去挖草药,有一次,她带上了我。
  我奶家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咸鸭蛋,腌得特别好吃。
  她家的房子很奇怪,它不是正房,也不是厢房,而是一个土坯的圆形的房子,像粮囤。那时我家住的是厢房,如果说看不见厢房的五官,那么这个圆形的房子就没有五官。
  那一次,我在我奶家住了三天。我在那里听了一个惨烈的故事:20号有个妇女叫张彩云,开55型拖拉机。
  一天,她从林县拉化肥回来,横穿那个草甸子。
  (我在《穷追》一文中描写了那片草甸子,为了省事,现在,我把它们贴在这个故事里。)
  草甸子上有一条土道,时隐时现,都压不住茂盛的草。
  它耐心地向前方延伸着,像一把弯弯曲曲的刀子,刺向天与地的缝沿。
  55型拖拉机走在这条土道上。
  草甸子一片死寂。
  拖拉机轰鸣声巨大:“突突突突突突……”
  草甸子无边无际,令人想不出天比它更大。
  如果一只狐狸或一只兔子,一直朝前跑,决不会消失于坡坡坎坎,而会变小,变小,最后化成草甸子的肌肤上肉眼看不见的菌。
  那地方离20号还有百八十里,不见一个人影。
  张彩云开着开着,突然感到头皮发麻。
  她举目看看,前面荒草连天,天上有几朵定定的云,静静地悬挂着。
  没什么东西呀。
  但是,她还是加快了行驶的速度:“突突突突突突!……”
  走了一段路,她感到全身又像过了电一样掠过彻骨的冷意。
  真是怪了!
  接着,她的拖拉机就突然灭火了。
  她跳下车,打开滚烫的机盖,检查。油路、电路都没毛病。
  折腾了半天,拖拉机还是打不着火。
  她停下手,烦躁地在草地上坐下来。
  她坐在了拖拉机的阴凉里。
  草甸子燥热,一片死寂。
  毒辣的太阳高高地照耀,水气都被阳光吸食了。
  地气软软地晃动,地平线显得更远。
  高高低低的花草好像干涩的舌头,舔着张彩云的脚脖子,有些痒。
  她挠了挠,就有了四道白印印。
  有虫唧唧叫。
  冒炊烟的家遥不见踪影。
  无边无际是一种自由,有时候却是更可怕的束缚。
  张彩云看身旁的花,紫鸭嘴,蒲公英,喇叭花,太阳花……
  张彩云的眼睛越看越远……
  突然,她睁大了眼睛!
  有一群毛瑟瑟的东西在远处的草中隐现。
  她惊怵了,一下跳起来,跌跌撞撞地爬进驾驶室。
  她的双手都不好使了,关了几次车门才关紧。
  她土生土长,她知道那一群和草颜色相同的东西是什么。
  狼群迅速冲过来,有几十条,它们乱纷纷地围着55型拖拉机转圈,一边转一边抬头看张彩云。
  那些狼竟然都不叫。
  张彩云的脸都白了。她身体麻木,呼吸紧促。
  她知道这些异类的强大。
  它们的牙比人的牙长七倍,最擅长撕咬骨肉。
  它们的四肢异常健壮,在草丛中奔跑比她的拖拉机要快七倍。
  它们的肚子都瘪了,一点食物都没有。
  它们转眼就会撕光自己全身的肉,再吃掉大脑,眼珠,五腑六脏,最后再把所有的骨头都嚼碎,吸尽骨髓。
  为此,它们还会争抢,甚至打斗,最后说不准有一条狼会被咬死。
  它们离去的时候,驾驶室里只剩下一堆头发……
  张彩云已经不会动了。
  别说一群狼,就是一条狼,她最后剩下的也只会是一堆毛发。
  那些狼显然不甘心就这样围着张彩云转,它们上窜下跳,开始朝车上爬。
  55型拖拉机的驾驶室四面都是玻璃。
  张彩云像泥塑一样坐在驾驶室的正中。
  那些狼身手敏捷,转眼,驾驶室四周就爬满了狼,几十条啊。
  它们要进入驾驶室,它们的午餐在里面。
  张彩云看见无数的爪子,无数毛烘烘的肚子,无数尖尖的耳朵,无数闪烁的眼睛,无数沉重的大尾巴,无数惨白的牙……
  张彩云现在的问题是,马上被吃掉,还是迟一会儿被吃掉。
  狼在忙碌着,无数的爪子在抓挠车窗,那声音极其难听。
  随着那抓挠的声音,张彩云的心一阵阵抽搐。
  张彩云在等待着。
  她抖得像筛糠。
  她紧紧盯着那些只隔一层玻璃的狼。
  狼是异类。
  它们有长长的尾巴,它们的耳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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