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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逻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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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也是大家关心的。
  十七
  当他们赶到医院时,英海天已经去世了。他瘦削的容颜上,仿佛含着一丝笑意。
  “这回他真的死了,”许森喃喃道,“没想到人活着也能象冤魂一般作祟,唉!只是他为何不杀我们呢?”
  “这恐怕永远是个谜了。”段云瞟了一眼英海天的尸体道。
  “那倒未必,”蒋世超道。他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病床旁边的小柜子,里面有一个旅行包。那包上沾满尘土,许多地方都破损了,看来已经用了很久。蒋世超将那包拖出来,只见包的提手上,用红色丝线绣着很精致的一行字:“海天出游,一路顺风。”锈工精细,显然是女子所为。
  “看来这是英海天的包,”林丁道,“这上面的字,说不定就是我们遇见的那位女教师锈的,所以他才用到现在。”
  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
  “那位老师说英海天带来了他的日记,”蒋世超一边说一边已经将包打开,“如果我没猜错,那些日记应该还在这包里。”说着他从里掏出几个黑色封皮的日记本,对大家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日记一共有十来本,蒋世超拣出其中最旧的一本,翻开第一页,看了看日期,赫然就是龙应水和朱环出事的那一天,他将日期一说,立即有几个脑袋挤过来要看,只听兵兵乓乓一阵头颅相撞之声,谁也没看清日记上写的什么。
  “大家不要抢,”校长忍俊不禁道,“世超你大声念给我们听。”
  世超点点头,选择日记中要紧的部分念了出来。
  以下是他所念的部分。
  某月某日:
  ……应水和朱环就这样死了。也许他们命中注定要在今日死去,我虽然悲痛,却也无话可说。让我不能释怀的是那两个棋手的冷漠态度——“别吵,我们正在下棋”——面对垂死的生命,他们就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
  生命是什么?难道生命不是最贵重的吗?
  …………
  某月某日:
  ……。自从他们死后,我开始质疑生命的重量——也许生命并不值得我们珍视?也许一直以来大家所遵从的伦理和道德都是谎言。
  今天,我亲眼目睹一个人死去。
  那个人看来是生了重病,到学校的医院来治病。不过他很穷——他的衣服很破烂,鞋子也破得厉害,皮肤粗糙,神情悲苦,一看就知道是生活底层的人物。他没钱付医药费,他是农民,没有公费医疗。
  医院没有接收他,他坐在医院的门口呻吟,整个夜晚都在呻吟。
  十一点钟,我听说他死了。
  我在深夜写下这篇日记,以此代替早已干涸的眼泪——也许他的病无法治疗——但是无法治疗,和不治疗,是两个概念。
  莫非,生命真的很轻很轻?莫非没有足够的钱,就不能交换到生存的权利?
  今夜必将无眠。
  某月某日:
  又是一个荒诞的故事。
  我们村里的老王,是村供销社的营业员。那天夜里起火,他冲进供销社抢救财物,“壮烈牺牲”——报纸上用的是这个词。他被追封为烈士。
  我是他同村人,我亲眼看见他的父母妻儿在他死后的悲痛模样,而那个供销社,里面全部的财物加起来也不超过50元钱。
  他为了50元钱献出了命,大家仿佛很赞赏他的行为,然而我很疑惑:难道一条人命只值50元?
  头又疼了,最近常常头疼。
  某月某日:
  我在世界上最爱的人,亲手杀死了我。
  她杀死了我们的孩子,因为孩子的父亲不能给她买漂亮衣服。
  当她冷漠地告诉我这件事时,我真的清楚地听见一种清脆的破裂声——来自我的胸腔——我的心碎了。
  我什么也没说,我已经被杀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一切都没有意义,生命只是个笑话,一件衣服,就可以毁灭一个生命。
  象水寒兮那样高洁的女子,或许已经绝种了。(“水寒兮是谁?”冷心问。段云朝他翻翻白眼:“自己去看《人物志》里的《高山流水篇》。”)
  以前的英海天,再也不存在了。
  (蒋世超念得口干舌燥,大致翻了翻,中间七八本都是一些见闻和感慨,只觉得英海天的思想越来越激愤。他跳过几本不读,拣了最新的一本来念。)
  2003年7月5日:
  他们又在议论那个死人。那人被车子撞了,求人送他去医院,旁边的人却跟他要钱,他没有带钱,便活活地死了,死在人潮汹涌的闹市。
  他们都很愤怒。
  愤怒是很可笑的,他们不知道,人的价值,从来都是可以用物体来衡量的,有时候甚至可以卑微到只值一袋盐。我很早就想通这个问题了。
  从对等的角度来说,人潮汹涌的闹市,其实不过是物体非常集中的地方。
  (“他的思想已经变了很多。”林丁小声道。)
  2003年9月10日:
  难得难得,有个人为了救别人而身负重伤,我几乎被感动了,几乎要改变这么多年来对世界的看法。
  然而——真可笑,那个人清醒后却说,是有人将他推到前面去档那一刀,他本来是想逃走的。
  我仰天长笑:这世界是荒谬的,所以发生了这么多笑话。
  我真笨,居然以为还会有人肯为他人牺牲——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年代,古秋桐已经成为不可复制的传说,再无来者。
  世界依照一种缺乏人性的规律运行着,在极度物质化中,形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逻辑——一切都被物化了。
  我不和物化的人交朋友,所以我没有朋友——啊,不对,我还有这只黑猫。
  2003年10月5日:
  我顿悟了。
  我一直想用文字来表达这么多年观察和思考的结果,到今天才发现一个简单的道:所有的哲学都是从现实中产生,一切的结论都来自对现实的归纳总结。
  既然哲学来自于现实,那么,证明一种哲学思维,是否也要用现实来进行?
  我还得仔细想想。
  2003年10月13日: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见她,我依然动容。
  她一点也没有变老。
  一点也没有变老。
  落雁湖清澈如昔,我恍惚又看见当初的他们……。一切从那天开始。
  从那天开始,我结束了从前天真的目光,开始看透这世界的荒谬。
  这世界是没有逻辑的,一切都不可理喻。
  也许要我为他们创造一种绝对不可违背的铁律。
  (写到这里,英海天的手写笔迹消失了,这当然是因为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是日记却还在继续着。日记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显现在纸上,那不是笔的痕迹,也不是打印的痕迹,那些字,看起来就仿佛天生就长在纸上一般。大家对后面的内容格外关心,病房里除了蒋世超的朗读声,人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2003年10月14日:
  真是奇妙的一天。
  我从身体里飞出来了,谁也看不见我——那个叫英海天的凡人睡在床上,医生在为他治疗——真好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我确实飞出来了。
  以前的寝室已经住进了别的学生,我默默看了一会,被风吹得往上飞。到了顶层,一个男生刚从午睡中醒来,探手去拿窗上挂的镜子(“说你呢。”林丁挤了挤段云,段云没说话,很紧张地听着。)
  在这一瞬间,一个绝妙的主意突然爆发了。
  我让那个男生的镜子掉下了7楼,同时让那男生以为是自己掉了下来——对没有了身体束缚的我来说,这很容易办到。
  他吓得仿佛见了鬼,而我在半空中笑得差点真地变成了鬼。
  多年来,我一直想用一个最好的方式来表达关于生命的真理,那就是:一切生命都可以用物体来交换,生命其实是不值得重视的。这是世界教会我的。
  今天,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表达——独一无二,前所未有,绝对能令他们永世不忘!
  我要用人来作为推理的工具——如同古时候有人用活人来充当棋子下棋一般——我要一步步推演出我的结论,这个推论将有严密的逻辑,如果他们够聪明,也许能够知道我的意思——世上的人虽然越来越物质化,但我也承认,他们确实越来越聪明了。
  最妙的是,我恰好是从7楼开始这一切的,那么,就让这栋宿舍成为我的计时器吧——计时结束后该怎么做,我还要再想想。
  今天的日记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写的。原来思维的力量如此强大,竟然可以改变纸张的物质结构——它们重新组合了,我需要的文字出现在纸上——确实奇妙。
  唯一的烦恼是,猫不见了。
  2003年10月15日:
  还是不习惯掌握自己思维的力量,操作失误——今天令全校的人都变成空气分子,而他们的思想仍在继续活动,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发生了变化——这不是我想要的,但是就这样吧,这次操作令我觉得很累。
  那个额头上有七颗钻石的孩子和他的朋友没有发生变化,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冷心探询地看着蒋世超,“看来你们两个也很不平凡啊。”林丁哈哈一笑,蒋世超摸了摸额头上的七星钻石,尴尬地笑笑。)但是他们显然对校园里的情况有了怀疑,这样也好,我的目的正是要别人知道我的意图,哈哈。
  天黑时看见猫了,它比人敏锐得多,看见我就扑过来,可惜被车撞了,不过没事,有个女孩收养了它。暂且就让它跟她在一起吧,我现在的状态也照顾不了它。
  2003年10月18日:
  前两天捉弄了一个女孩和一班师生,还是没有人猜到我的意图,唉!
  那个钻石孩子和他的朋友在查,可惜他们查不出来——也许我应该多给他们一点提示?
  飞过某个寝室窗口,忽然看见两人下棋,并且他们的棋局也以和局告终。这让我回忆起23年前落雁湖边两名冷漠的棋手。
  我知道怎样提示那个钻石孩子了——就是这样,推理要一步一步来,先告诉他们“一盘和棋=两条人命”,让他们从中领悟关于生命的真理,很好,我选用数学符号代替汉字的“等于”,因为数学是严密而富有逻辑性的,也许能够让他们的思维更加往前推进。
  我让那两个下棋的学生在陆地上“淹死”,我能感觉到人们的震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同当年我面对朋友尸体的震撼。
  有个汽车司机在看电视,我灵机一动,将23年前的事件在他电视上重演了,只不过主角换了——我想那个钻石孩子一定不知道23年前的事情,不过有了这个电视画面,他应该可以查出来,那样就能尽快领会我的意思了。
  唉,落雁湖,落雁湖!
  2003年10月19日:
  我原来的手段可能太温和了,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要加快!
  计时器也要加快,今天在六楼行动了。
  2003年10月20日:
  钻石孩子和那个医生很不错,查到了23年前的事,那个医生甚至有点怀疑生命和物体之间的关系——当然远未达到我的目的,但是我对他们很满意。
  7楼的那个学生在图书馆查我,这家伙有点呆,我给他弄了古秋桐的画,并且在旁边题字来提示他,如果他还不知道,我也没办法了,我主要还是指望那个钻石孩子,他看起来很特别。
  幸运:又有两个人下了和棋,我又让他们在陆地上淹死,这回淹死的特征更加明显,如果他们还是猜不出来,就太笨了。
  (这天的日记是分两部分写的,中间空了好大一段,蒋世超翻过一页,才发现当天的日记并没有结束)
  2003年10月20日(后一部分):
  差点暴露。
  那个校长挺厉害,居然这么快就猜出是物体和人发生了交换,虽然其中的本质还不清楚,但是已经非常不错了。
  他们甚至猜出了和棋与人命的关系。
  我看见他们了!(这几个字是用巨大的黑体字显示的)
  当年的那两个棋手,居然重复走当年的那一局棋——想赎罪吗?也许错误可以挽回,但是罪恶岂能救赎?
  我要他们死!!!!!!!
  正好也可以借此告诉他们推论是正确的。
  可是那个钻石孩子居然救了他们——本来他是斗不过我的,但是我忽然想到,这两个棋手,与其让他们痛快死去,不如让他们明白事情因果,让他们承受良心煎熬——我很了解他们这种人,虽然没有良心,却喜欢装出一付有良心的样子,因此就以为自己有了良心,那所谓的良心也就会时时发痛。
  只是放过他们,恐怕就会让他们以为自己的推论是错误的——我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我给了他们提示。
  也就在提示的那一刹那,我想好了下一步该如何——女人,哼哼。
  猫看见我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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