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螺障-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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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叫白朴,是元曲四大家的最后一位。他家在黄河南岸,对面便是蒙古。当蒙古人侵入时,奸淫了他家全部的妇女,并将他母亲虏去了蒙古草原。他无心考取蒙古人的功名,早早地写起了剧本。关汉卿与白朴都风流成性,与社会各阶层的妇人偷情,创作素材丰富,令他俩在众多写手中脱颖而出。
忠都秀比白朴小二十岁,享受到无尽的娇惯。当白朴四十岁的时候,决心去蒙古草原寻找自己的母亲。在对母亲相貌没有一点印象的情况下,白朴骑着个小毛驴,一个人去了空旷的草原。
白朴去了十年,当忠都秀三十岁时,仍没有归来。
忠都秀以后就是我的了。我难以割舍与她的缠绵,已连续十天都躺在床上。十天后,我从床上坐起,站在地上很久方能掌握好平衡。她坐起后,跳下了床,一落地就步伐轻盈,这就是男人女人的不同。
她梳妆打扮后,陪我走出大门。我询问门房:“这些天有没有人闹事?”出乎意外,门房回答,我的将士们没来过,倒是有一个邋遢的平民在门口坐了十天。
在门房的指点下,我看到大门对面的影壁靠着一个身材修长的人,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鬓角已经斑白,衣衫破旧不堪。当我向他看去,他对视上我的目光,一脸萧索的神情。
我想让门房叫他过来。但忠都秀已向他走去,他俩说了几句话,因为隔得较远,听不清说些什么,我只见到在那人面前,忠都秀在这二十天向我展示出的万种风情逐渐衰弱,最终消减得踪迹全无。
当她完全变得像一个贤淑的守家妇人时,那人将手一背,迈步而走,她一低头,小步地跟上。
她就这么地走了。
那个人是白朴吧?
我要打仗。我要身先士卒,战死沙场。但我得给刘伯温留下个儿子,好让他可以有个人可以辅佐,成为一代名臣。为了满足朋友的理想,我必须再找个女人。
我的府邸有一群打扫卫生的小姑娘,整日忙得汗水淋漓,因为我们时代的窗户结构复杂,是两百只鸟的雕花图案,擦一个窗户能累上三天。我将一个小姑娘从窗户上抱下,问她:“你是个女的,能生小孩吗?”
她自信地说:“大概可以吧。”我:“那就帮我生一个吧!”她很努力,但以她的年龄而算,多少有点勉强。我不抱什么希望地从床上坐起,向窗外眺望,远方壮丽的群山变得琐碎。
当我召集将领,准备安排后事时,才知道南京城中来了个道士,将他们全部迷惑。那人叫尹志平,北方全真教的领袖,据称法力无边,道号“齐天并地水火真人”,挥舞着雪白的拂尘,走起路来足不着地。
他会土遁,南京城中的富商频繁地请他吃饭,在赴宴的道路上,见不到他的人影,只见到路面隆起一个土包飞速地移动。他弄坏了南京所有的路面,赢得了百姓狂热的崇拜。虽然他到南京只有二十天,却建起了一个仅次于我家的华丽府第。我砸开他的宅门,果然我的将领都在。
我惊讶地发现他左眼眼皮上有一块伤疤,还是艳红的肉色。我有着多年斗争经验,没有立即发难,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大师。再见。”
我向遥远的北方派去了三百个密探,调查尹志平的生活作风。他只【文】要曾经【人】对某个女【书】信徒稍稍【屋】热情,我就可以将他赶出南京。但他作为一代领袖,一定持戒甚严,我甚至都准备招来文人捏造,不料传来的消息令我大吃一惊。
这是个恶性事件。尹志平在山野中修炼时,见到一个熟睡的牧羊女,就上前将她玷污,当牧羊女的丈夫赶来,尹志平竟然抽刀将那男人的一条胳膊砍断。
他被捉来,依然神情自若。刘伯温当众宣读了他的罪行,引起了将士们的连声惊叫。他被斩首时,南京百姓的欢呼声经久不息。但当刀砍下,尹志平的身体分裂成无数小块,四面八方地逃走。刘伯温气愤地叫道:“为什么所有高人都会一哄而散!”
尹志平的府邸被推毁,发现了密室,藏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姑娘。她没有南京妇女的柔美娟秀,却有着北方山里女人的爽朗健康,是一种我不熟悉的风情。
我问她:“你是尹志平的女人吗?”她点了点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刀。剪刀向我刺来的时候,我的目光盯着她敞开的胸襟,那里盛载着沉甸甸的份量。
剪刀没刺到我,她被卫士架住,蹬着两条腿,口中尤自骂个不休。这个被悬起来的肉体,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每当我走近一步,她就奋力地向我踢腿,也不知她的腰部蕴含有多大动力。
她折腾了半天,累得脸色通红,两条蜷起的腿终于放下。我吩咐卫士:“把她架到水塘,淹死。”她给扔了进去后,尹志平果然出现,跳入了水塘中营救,但他扑腾了许久也没能将女人救起。我下令:“把两人都捞上来吧。”
那个女人被捞上来已经死了。尹志平摇晃她几下,却咿呀地醒来。尹志平解释,北方山区女子放羊时总爱唱歌,北方的歌曲慷慨激昂,她已练得气息很长。
我大感惊讶,问:“能唱一个吗?”她唱了起来,果然每句的尾音都拖得长长。淹死一个南方女子的时间,淹不死一个北方女子,这是我今天得到的教训。
我:“好了,再淹死她一次。”尹志平道:“只要不淹死她,我就帮你打败六十万水军。”他一副高人风范,引得那刚缓过来气来的女人眼神闪亮。
尹志平取来医书《黄帝内经》,上面记载了瘟疫之神——螟。它极其微小,每当有地震发生,才跑出地面,钻入跳蚤体内大量繁殖,折磨得跳蚤疯狂叮人。
据我所知,七百里外刚有过一次地震。我:“跳蚤太难捉了。”尹志平悠然道:“只要找到被跳蚤叮过的老鼠就行了。”我:“多谢。”
无数小箱子,随水漂到了明王的船营,里面是我军从七百里外捉的老鼠。几天后,江面上开始漂出尸体。明王船营上挂起了雪白的丧幡,据此推测,已经有高级将领瘟疫而死。再有两个月,他们就将全部死光。将领们都来劝我开战,惧强欺弱是每一个人的本性,我说:“打吧。”
当我军黑压压地冲上敌船,我疲倦地睡着。醒来时候,明王已被五花大绑地扔在我面前。我踢了踢他,说:“不能把你小块地劈死,但可以把你整块地烧死。”
把他绑到木柴堆上,点火后,明王化作一缕青烟,飘飘忽忽升上高空。我问刘伯温:“这怎么回事?”刘伯温喃喃道:“防住了‘一哄而散’,想不到他还会‘逃之夭夭’。”
尹志平走来说:“啐他。”我号令众人一起向上啐唾沫,青烟状的明王就掉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我赞叹尹志平法力无边,他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一哄而散与逃之夭夭,是文人自古相传的两项保命绝技,但文人脸皮薄,一用口水啐他,就乖乖就范。”
当明王再一次被扔到我脚边,我想出了对付他的办法。明王被一小片一小片地剁碎,投进鱼缸里,鱼缸里有着水草、石块,他散碎的肉体无法再次聚集。我敲了敲鱼缸,说:“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呀?”散碎的明王说:“世外桃源。”他一片片碎肉热带鱼般欢快游动。
刘伯温恍然大悟:“对付文人,弄不死他,就给他个世外桃源。”此时我看到湖水中游过一只鳄鱼,我曾经失魂落魄地喊它“儿子”,它高扬着头颅离我而去,我感到胸口一空,仿佛心脏被挖走了一块。
胜利后,我给尹志平盖了官邸,然而不久南京城中瘟疫蔓延。我带了三百刀斧手砸开了他家,面空无一人,于是我下令:“把地板凿开!”
他果然有这个习惯,又给自己建了座密室。密室中空气恶劣,他躺在那个北方女子的腿上,已然死去。他竟然也中了瘟疫。
我让人将那女子从地下室架出,她的面颊上已出现了一小块红斑。我请来南京城中的名医,他们都掩着口鼻一步跳开。她将不可避免地死去,临终前要求我将她与尹志平的尸体合葬。
我对她说,尹志平的尸体已被运到城外焚烧,她说:“那就也烧了我吧。”我考虑了一下,说:“要一块烧,你得告诉我,你和尹志平的故事。”
她是个山中的放羊姑娘,早早地嫁了人,娶她的是一个脚骨粗大的五十岁男人,每晚强制性作爱。她在野外被道士玷污,对此她并不反感,当她发现道士匀称的裸体,心中还有一丝庆幸。此后,每当她放羊,道士都会从草丛中跳出。
尹志平和牧羊女的恋情旷日持久,教徒们再也找不回自己的领袖。而她的丈夫听到传闻,砍了尹志平两刀。夺过钢刀,尹志平将她丈夫的右臂砍下。尹志平说杀人是一种解脱的感觉,但他的左眼皮在搏斗时擦伤,中了诅咒般一直无法愈合,破了他一代高人的庄严相貌。
听完牧羊女的讲述,我说:“我能抱你一下吗?保证把你和尹志平一块烧掉。”她点了点头,当我刚碰触到她的衣衫,她头一歪,倒在我怀里断绝了呼吸。
她和尹志平的尸体燃烧后,升起了两缕青烟,青烟中依稀有他俩的幻影,一个将士惊叫:“逃之夭夭!”就要号召士兵向空中啐唾,我制止了他们,说:“让他俩走吧。”
两股青烟融合在一起,向着瑰丽的朝霞飘去。
〔四、〕
南京城中已有七千人死于瘟疫,一天我的脸上出现了红斑。我终将无儿无女地死去,在这世上不留一点痕迹,犹如一道青烟。
这个想法令我极度感伤,拖着病体去了走廊,在一大帮擦窗棱的女孩中认出了那个和我好过一次的,说:“喂,你说应该可以,到底行不行?”
她面有难色,过了半晌说:“好像有点——想吃酸的。”这是怀孕的征兆,我大喜:“快说,想吃什么酸的?我都给你买。”她一下从窗台上蹦了下来,含羞地说:“听说樱桃是酸的,没吃过。”我大叫:“买!”
后来,她的同伴给她提了许多建议,她们得到了各种各样的水果。我很奇怪地问侍卫:“这些水果都是酸的吗?”侍卫回答:“没熟的水果,基本都是酸的。”
我赶到窗台下,她正一边擦窗棱一边吃杏子,她将杏子捏得软了再吃,仍然酸得五官变形。我说:“你想吃水果,不用说酸的,我也会给你买。”她紧张地说:“不不,我就想吃酸的。”
我自讨没趣地掉头就走,吩咐侍卫:“把这伙骗我水果的女孩都斩了。”
走廊里立刻响起惊叫,女孩们痛哭流涕地向我求饶,我正色地说:“给你们买多少水果都可以,但不要骗我。”她们发誓永不骗我,我心情很好,吩咐侍卫:“再给她们买一车水果。”
侍卫欲言又止,我训斥道:“这帮女孩多可爱呀,给她们买车水果不应该吗?”侍卫:“可以进一句忠言吗?”我:“说!”侍卫:“我觉得您有点小题大作。”我吩咐其他侍卫:“把这人给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他懂什么,我已是个将死的人了,在不多的日子里,所有的事都要小题大作。我对那帮女孩说:“你们谁能生小孩?”她们回答:“都能。”音质银玲一般,听得我心旷神怡。但我已活不到孩子降生的一天,不由得又一阵心酸。
此时府门外传来禀告,说捉住了一个冒充我儿子的人。我大叫:“快带进来!”带进来的人,一见我就喊:“爹呀,他们欺负我!”我慌忙道:“谁敢欺负你?”
他的相貌和我差距很大,我费神地思考应该是哪一位姑娘所生。不知不觉,我经历了多位姑娘,但她们都匆匆地逝去——难道是忠都秀,在她随白朴归家的路上所生?
我谨慎地问:“你妈是谁?”他哭得瘫倒在地,叫道:“爹,我是鳄鱼呀!”说完便晕了过去。
战士们禀告,因为我曾在水边严重失态,对着条鳄鱼大喊:“儿呀!”此事尽人皆知,这人说他是鳄鱼变的,以我儿子的名义四处行骗。我叫人将他从地上掀起,见他果然下腭骨很长,有鳄鱼的三分面相。
我长叹一声,说:“这个儿子我认了。”众人皆惊,我吩咐左右将那个挨了二十大板的侍卫抬进来,将此事对他说了一遍,问他:“能不能再进一句忠言?”他忍着剧痛,说:“我觉得您的作法是英明的。”我吩咐左右:“把他拖出去再打二十大板。”
不管怎样,我终于有儿子了!
由于被捉时受了惊吓,他一直高烧不退。我请了多位名医,均治疗无效。我大怒:“你们治牧羊女时就这样,这可是我唯一的儿子。”他们解释:“两者有差别。牧羊女的病是根本治不好的,而他的病算不上什么病,可治了就是不好。”
一日接到禀告,有个医生来到南京,拿着“专治疑难杂症”的布幡在城中转悠。我说:“快请!”他被五花大绑地捉来,这位医生一脸油滑,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