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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解意怜君-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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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大串八卦经全盘噎住,匆匆道:“时候不早了,欧阳姑娘,我先走了。容相公,回来啦。”赔上一个慌慌张张的笑容,妇人急忙告辞,溜之大吉。
  唉,容相公什么都好,就是好讲古,教训起人来真真教人吃不消。
  令人闻风丧胆的男子瞪着仓皇而去的妇人,好不纳闷,“她见鬼啦?跑那么快干什么?”
  欧阳子夜暗道:也许在大娘看来,容公子您比鬼还要可怖呢。她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地里的活都干完了?”
  她可是连米都没下锅呢,公子爷要是嚷肚饿的话,她就只好拿师父为她炼制的茯苓丹给他充饥了。
  容劼撇撇嘴,不答反问:“刚才那位季大夫到田边叫了水根跟他走,你知不知道什么事?”
  刚刚那个“季某某”,到田边问了声“哪位是刘水根?”接着和水根叽喳了两句,肥肥笨匪立刻眉飞色舞,锄头一丢,语焉不详地抛下句“我随季大夫去一下”,就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走了。要不是看他一脸的喜从天降,他非拦下他问个明白不可。
  欧阳子夜瞄瞄他不知何事又不高兴的俊脸,识时务地不提任何问题,答道:“季公子答应让水根在清水镇上的‘采善堂’中学医,故而叫他先跟他去说一声,让药店中的大夫收了他这个学徒。”
  容劼脸色稍缓,道:“这个好,他们村也该有个自己的大夫。水根学会帮人看病,他们就不用每回都跑几十里山路到镇上去请大夫了。”
  因他们村穷,大夫听说是他们这里,还多有推托之辞,未必肯来呢。
  刘家村中,识得几个大字的人都屈指可数,只有水根粗通文墨,算起来,也只有他去学医,才能事半功倍。
  欧阳子夜将早晨浸好的大米倒入锅中,添好水,坐在灶间的小矮凳亡,用火石燃起松枝,点好火,这才回眸看向他,笑道:“是啊。这两日我虽有教他认一些药草与常见病症,可毕竟我们能够逗留的时日有限,可以教会他的东西也不多,总不及跟人学医,懂得的多与全。”
  容劼点头称是,突然瞪住她,语气不善,“这个你又懂得想得这么周到全面了。为何你平日处事全都冒冒失失,毫无头脑?”
  又要训话了吗?欧阳子夜暗暗头疼,岔开话道:“三位大娘的病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原想多留两日,可以多传些粗浅医理给水根。现在已无此必要。容公子如果无他事,咱们下午就可以起程了。”
  容劼果然被带开注意力,不再追究她的欠思量,道:“田里的活也都差不多了,我跟他们说一声,你收拾收拾,吃完午饭就走吧。”
  欧阳子夜关上灶门,起身拣菜,笑道:“哪有什么好收拾的?倒是公子别忘了在村里转一趟,向大叔大娘们辞行才是。”
  说起这容劼,虽然十分好说教,人缘却是惊人的好。只要不挑起他那要命的正义感,正常情况下,他十足是个热诚直爽的好儿郎。笑容可掬,又热心助人,再加上俊俏斯文的外表,更让村中一干小姑娘春心暗动,时不时绕上田埂为家中父兄送饭送水,“顺便”犒劳一下容小哥的辛苦。
  尤其在他下田“露了一手”,显示出绝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无用书生之后,收服的,就不止是清纯少女的芳心了。纯朴的农人为此敞开心扉,完全接纳了他这外来人,将他当做亲人老友一般看待。村中的长者,更是视他如子,他们住在这边几日,不时有大娘级的人物端来家中过年时才舍得吃的好菜,把他塞到肚满肠肥,差点没撑死。
  对于他的身世,她虽未多加探询,却也隐隐猜知几分。
  “寻日山庄”并非江湖中人,其老庄主周炳元本是朝廷一品大员,告老在家,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而在朝高宫中,恰有一名与周老十分交好的大人物姓容。
  那是一等侯震远将军容云诲。
  容大将军镇守西陲二十载,除几年前新皇登基时曾回京见驾外,其余时间都在边关。她之所以知道此人,正是从周老庄主口中听闻。
  当时容劼一说欲往“寻日山庄”,她立刻想起震远侯。
  自古京都边陲,都是两种风光。天子脚下富贵都,琼楼玉宇,旖旎温柔乡;一出玉门关,漫天黄沙,满目荒凉,却也养出了热血直性的豪爽汉子。
  而容劼,更是虎父无犬子,初识时只道他一介书生,不谙武事,必然文弱不堪粗役。后来,见到他两手结满厚茧,她才自愧自己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都怪时下儒衫,宽袍长袖,遮了双手,才害她初时未察端倪呢。
  半认真地为自己的走眼辩白着,欧阳子夜拣好菜,抬起头,瞧见容劼一脸古怪,奇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容劼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嗯,这个……欧阳小姐,你看在下今年多大年纪?”
  欧阳子夜讶然,“怎会想问这个?”见他一脸“难言之隐”,不再追问,笑道:“嗯,我猜,公子该在十七八之间吧。”
  仔细打量着他孩子气十足的面容,她基于“少年人最忌被人说小了”的古训,很大方地把他的外表年纪上浮了两岁。
  容劼气结,严正声明:“我二十岁了。”
  嗄?
  欧阳子夜檀口微张,表现出掩饰不住的吃惊,“怎么可能?”
  太过分了。
  容劼愤慨的脸都气歪了,别过脸低嚷道:“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转过身,大踏步走远。
  这么孩子气的举动,他想人信他有二十岁,怕是难了吧?
  欧阳子夜失笑,觑着那位二十“高龄”的小哥走进邻家,又在片刻后气鼓鼓地出来。
  这样不加修饰的天真,未被浊世沾染的赤子之心,才是他令人全心接纳不起排拒的原由吧。
  当天下午,他们向村人一一辞别。
  挥别了送了他们一程又一程的刘家村人,他们带走的,除了他们满心满怀的感激叮咛,还外带一大包肉脯菜干、窝头咸菜。
  虽然一再说不远处便有集镇,他们不需要带什么干粮,却禁不起村人再三恳求。盛情难却下,带着不安,收下了他们珍贵的口粮。
  欧阳子夜回望着已经变小却仍拼命向他们挥着手的刘家村人,幽幽浅叹。
  走过了一村又一村,天下的百姓都是一般。过着清贫困苦的日子,却仍然达观,仍然善良,安分守己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苦苦耕作,换取微薄的收入以求生存,再辛苦艰难,也不怨天尤人。他人的一点小恩小惠,便感激涕零,恨不得结草衔环,报效犬马。
  这样善良单纯的人们,却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困难。天灾人祸,也是欺善怕恶。干旱洪水,对于富人来说,也许只是让他们少穿一块锦,少戴一支钗;对穷人而言,却是剥了身上衣,夺了口中食。甚至于一场小小的伤风感冒,也会因为他们没钱请医抓药,而蔓延成不可挽回的大病,魂归离恨天。
  她只恨自己只有一双手,救不到所有人。
  许多偏僻的小村落,交通不便,村人连药方都没见过,一旦染疾,便自己上山摘两棵药草煎了服下。往往药不对症,反而耽误了病情。
  所以,她在贫苦之地,除救人外,还努力教人医术。一地至少该有一个大夫,是她的坚持。即使无法停留太久,她也会留下一叠药方;而她的箱中,常常放着——两本最初级的医书,也是为此而备。纵然一村之中,无一人识字,她也会想方没法教他们分清病症、药草。
  从来长贫难顾,故而“救病不救贫”是她的宗旨。一时的病苦,她可以救助,一世的贫苦,她却没有办法。她不可能让所有穷苦百姓一辈子丰衣足食,一时接济往往令人生出惰性。那不是救人,反是害人。
  然而她却不反对他人对这些生活困难之人伸出援手。就如下午她与容劼一家家向村人告别时,曾见他几次趁人不察,将银两偷偷塞人村人被褥之中。她看见了,只是转开眼,甚至还帮他引开村人的注意力。
  一来,是不忍心泼他冷水,他的善良和天真,都是难得可贵,不该被打压;二来,则是因他虽善良,却不盲目,他所救助的那几户,不是孤寡老人,便是带着幼子的丧偶妇人,这两种,都是没有办法只靠自己生活的。
  他好心,但不滥好心。
  一双慧眼静静看着男子的言行,看进了他的温良纯善、宅心仁厚,也看见了自己的一颗心,竟然因他而动。
  第四章
  他们两人同行,想要一路顺风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了。
  欧阳子夜独坐茶坊内,望着凉棚外大打出手的一干人等,不由苦笑。
  她与容劼离开刘家村已有三天。一路上,不是她停下来替人看病,就是他跑了去打抱不平,两天脚程便可到的钱塘城,他们至今才在城门外歇脚。
  不过他会武,还是令她吃了一惊呢。
  也许是他无比秀气的容颜带给人太多错觉,虽然见他为农人耕田时力气过人,但看着他的脸,却总以为他弱不禁风,而忘了他出身将门,容将军若舍得他下地种田的话,决不会不教他武艺的。
  而之前两次,他们遇见地痞敲诈小贩,以及不良男子调戏少女,他都以压倒性的气势与惊人的口才“讲”到那些人无比羞惭,浪子回头,让她在暗暗佩服之余,也为他的鲁莽捏了一把汗。
  这小子分明是尊丈二烛台,只照得见别人,却照不见自己,平时训起她来头头是道、振振有辞,一遇到看不过眼的事立刻热血沸腾,勇往直前,什么人性的明暗、社会的险恶,统统抛诸脑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点都不担心别人是装可怜,串通好了设下陷阱等他往里跳又或遇到死不悔改的恶人,任他骂得体无完肤也毫无羞耻心,反而恼羞成怒地把他也痛殴一顿,甚至杀人灭口。
  这样莽撞,却天天教训她粗心大意,令她无言以对之余,更担心容家迟早要绝了香火——如果如他所说,他家只有他这根独苗的话。
  不过此刻看他无比轻松地将之前在茶坊里闹事的双方人马全都打了个人仰马翻,并且还游刃有余地大开讲座,可知她的担心完全多余,这位公子爷绝对可以保持他爱训人的习性活到八十岁。她虽不会武,却救过许多武林人。耳濡目染下,也看得出与他对打的那两方人物的身手不弱,由此可见,一直打得像在逗小朋友玩耍的容劼的功力绝对可列入高手之林。
  暗想着以他的武功可以晋身几级高手(不过她也想不出什么究竟),却见容劼像是训够了,拍了拍手,飞身退到东倒西歪的人群之外,气也不喘,道:“你们可以走了。记得下回要打架别在人家店里打,找片草地打到全死光了也没人拦你们的。”
  就见那群人如逢大赦,连狠话也不敢摞下,脚软地各自搀扶着狼狈离去,并且全都满头大汗,累得像是干了一天活的老牛。
  是了,说到他们争斗的起端,正是因为他们在茶坊中吵着吵着便翻了脸,打算掀桌子干仗,还将尝试劝架的茶坊老板一脚踢到柜台下去发抖,好管闲事的容公子出言指责,也被一拳头打过来(没打到),于是矛头就齐齐指向刚进茶坊的容劼与她。在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一群人已经被容劼引到外面的空地上去“一决高下”了(虽然说,其实更像是容夫子在做集体训话)。
  在她身边坐下的容劼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奇道:“你不是说想喝水,怎么还没叫?”他转而扬声道:“老板,来一碗鹿梨浆,一碗紫苏饮。”
  紫苏饮是他自己的,鹿梨浆却是替欧阳子夜叫的。两人相处时间虽然不久,对彼此也不是十分了解,他却注意到了欧阳子夜一些小小的喜好。
  像是这看上去内敛且成熟的女子其实也有着稚气的一面,孩子般爱吃甜食,常在荷包里放一些桂花糖之类的小东西,并且钟情鹿梨浆这一类偏甜的凉饮。
  还缩在柜台下念经的店老板闻言战战兢兢伸头窥探,确定那帮煞神走远了才敢站出来,舀了两碗凉饮颤颤端上,向容劼道了声谢,又避到自觉安全的角落压惊。
  “你会武功?”女子轻柔的嗓音并无询问之意,只是想做进一步的确定。
  容劼愣了愣,觑着她看不出是喜是怒的俏脸,自觉大事不妙,“是啊。你别怪我事先没跟你提过哦。我师父一直教导我们,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绝不可恃强凌弱。平时处事,要和常人一样,不许引人注目,更不得有炫耀之心。对方若是普通人,则我们也不许动武,所以我一直没有出手的机会,然后你又没问,我总不能逢人就说‘在下容劼,是练武之人,请阁下多加防备’吧?”唠唠叨叨一大串解释,却见欧阳子夜按开青竹药箱,在里头翻翻找找。他丰富的联想力立刻开展,星目圆睁,澄清道:“那个灵石乳是你自己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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