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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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是一时不察才傻傻的被吞……”难怪他始终如老僧入定,一点也不惊慌,更没有急着想出去的迹象,这根本就是他设定好的棋路!这男人……将世事全当成棋盘里的棋局,握在手心,由他主导一切。
穷奇手叉腰,跺脚跺得踝上铃铛不住摇晃。“你有没有考虑到我?万一我被饕餮吃下后,立刻掉入胃酸池里,我不会泅水,活活淹死怎么办?!”她又不像他,强得毫无弱点;她这只凶兽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水!
月读淡睨她。
不知是谁在饕餮食道里哇呀呀呀鬼吼鬼叫之时还不忘双手双脚钳抱在他身上,巴得死紧,又岂会有落水的危险?她的指控没有回答的必要。
穷奇没想从月读口中听见“放心,我定会救你”这类的好话,狗嘴吐不出象牙,同样的,从神嘴中能吐出啥好东西,她才不敢奢求哩!她继续跟着月读在大胃里“散步”。
“你发现垄蚳的踪迹了吧?”
饕餮胃里别有洞天,只缺颗太阳与月娘交替照亮,否则这偌大无垠的天地,再养千万只妖都绰绰有余。
胃酸大池里,有具巨大龙骸横亘其上,它没被融掉,像座白色桥梁盘踞,方便他们从东岸步往西岸。池内没有锦鲤草虾,倒有几群习惯了强酸腐蚀的小型铁甲妖鱼,在水中悠游,偶尔探头冒泡泡,以酸池里的食物残渣为主食。
“你也发现了。”
“当然。”
她穷奇是何等人物,蠪蚳的等级比她差上好几阶,小妖怪一只,她才不看在眼底哩!此刻,蠪蚳的气息她全嗅着了,不就在百尺之前吗?
“他身上有天愚的羽衣护体,不容小觑。”
“你怕他呀?”穷奇取笑月读,媚眼轻挑。“怎么,多了件羽衣的垄蚳变得很恐怖吗?连你也忌惮三分?既然你会怕,我帮你解决他啦!”她动动手指就能捏死聋蚳那种杂碎。
“别妄动,我自有打算。”月读不领情,否决她有义气的提议。
“我也有‘打’算呀!”打了再算!
“取回天愚的羽衣是要务,羽衣不能有损,蠪蚳也不能伤,我要将他收服至天愚面前,由天愚处置。”蠪蚳打伤天愚身边的小仙童,这让天愚相当不悦。
“你好麻烦,打不能打,伤不能伤,怎么抓?”当然要先把蠪蚳打到奄奄一息,到时还怕拿不回羽衣、逮不着他吗?
“你只要别出手破坏,就算帮了我大忙。”
“什么话呀!我好意要帮你耶!”
“我不需要。”他自始至终都没要她出手帮助。
“我知道你不需要,你是神月读嘛,什么事都能自己来——哼,你以后别求着要我伸出援手!”她哼得好重,最后一句警告听起来犹如落败犬逃窜前的最后哀狺,纯粹是吠气势的。
月读最讨人厌之处就在于他完全不给人帮忙他的机会,他不需要凭借任何人的力量就能达成他想要做的事。他很强悍,却又不像凶兽浑沌或梼杌那般蛮横霸道,无论处事或说话方式,总是一派温和,偏偏这样的他,拥有无法预测的神力。
也不将事情分一些给别人承担,全都往自己身上揽,他不累吗?
她明明就可以帮他的嘛,她又没有要他感谢,也没有要他报答,只是……两个人一块儿做,不是更事半功倍吗?
她老是想着要为他出头,误以为惊雷吃掉他身上的颜色那回如此,现在帮忙抓蠪蚳也如此,但她的冲动与他的不领情,让她每次都是徒做白工。
“以护罩将自己包裹起来。”月读留下这句话,不待她问“为什么”,一条庞然大物的黑影窜出,朝月读袭击而来,月读早已预料到,右手接下掌风,左掌结印反击。
沉不住气的蠪蚳从暗处现身,与其藏头缩尾等着被月读找到,不如与月读厮杀一场——他的自信,来自于身上这袭天愚羽衣,穿上它之后,感觉法力源源不绝地涌现,他不认为自己打不过月读,况且饕餮胃里的地形他早已摸透了,要躲要藏也比月读占优势。
“蠪蚳!”穷奇见到他,立刻要跳入战局,挡在月读前方与蠪蚳打一场。
“穷奇,你允诺过我,不许出手。”月读白袖轻扬,拦住她。
“我……”穷奇被他冷淡的表情激到,红唇噘高。“不出手就不出手!”她头一扭,退到后头去生闷气。
“护罩。”月读二度提醒她。
“我、不、需、要!”穷奇拿他方才拒绝她的字句回嘴。“我跟蠪蚳是同一类妖物,我们的敌人是神族——就是你,他要打也是打你不是打我。蠪蚳,上!给我好好教训这只老古板!”教训到月读开口拜托她穷奇姑奶奶出手相助!
“神月读,连我躲到饕餮胃里也会被你找到?”蠪蚳面目狰狞,身上所披的纯净羽衣与他的丑恶模样格格不入。
“天人羽衣并非你所能拥有,尽速物归原主,并随我向天愚天尊致歉。”月读说之以理,想和平解决蠪蚳盗取天愚羽衣之事。
“你的脑袋坏掉了吗?!到手的宝物要我吐出去?!拥有天愚羽衣,我的修行和法术都加倍,我怎么可能还你?!”蠪蚳没得商量。
“天庭之物,灵气不适合妖物,修行和法术加倍只是你短暂的错觉。”
“你以为你随便吠两句我就会乖乖听话吗?你有本事就来抢呀!”蠪蚳以咆哮和行动挑衅月读。
靠着天愚羽衣的神力,他的力量变强、身体变轻、脚步变快,他狞笑着,粗腿横扫向月读的脸,月读凝眸,蠪蚳的小腿在距离他几寸之前停下,被他身前的无形护墙逼退,但蠪蚳哪能甘心,震回原地后换腿再来!
砰的一声重击,激发出强劲气流,在饕餮的胃囊中兴起狂风。
月读的白色长发张狂飞舞,衣袖随着激流翻扬,蠪蚳的小腿被他一指抵定,那股强大的气流正是由他泛着光晕的指腹前扩散开来。月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相较于他,蠪蚳抱着小腿痛号的声音显得刺耳。
月读右手一扬,蠪蚳身上的天愚羽衣瞬间抽离,飞进他掌中。蠪蚳大吃一惊,失去羽衣庇佑,他一改方才的嚣张,瞬间化为一道黑光,咻地不见踪影,月读轻易就能逮住他——前提是没有人跳出来阻挡的话——偏偏穷奇叉着纤腰,笑得哼哼有声,笑靥如花,眉尾飞扬,衬得额心珍珠闪闪发亮。
“早叫你别嘴硬,开口求我助你一臂之力,蠪蚳逃得掉吗?结果你非得要维持神族的假仁假义,说什么不能伤不能打。哼哼哼,若是我出乎,绝对打残他的腿先,看他能往哪儿跑!”面对不听话的猎物,用不着客气啦!
若不是你挡着,蠪蚳跑得掉吗?
拜托你有点自觉,没有自觉便罢,还有脸说那番话?
月读澄净的眸,淡淡浮现无声指控,穷奇虽然没瞧懂,却很清楚他的眼神定是在数落她什么。
“干嘛?有什么话用嘴巴讲呀!”默默在心里骂人真小人!
她瞪着他的唇,蓦然想起吻住它的滋味。那时她吻得好投入,为了挑逗他而使出浑身解数,却换来他的恶评。呿,这男人真不识趣,多少人想一亲芳泽都没那个命哩,他还挑!
她都没嫌他像条死鱼没反应——虽然他的味道清新又干净,好像喉间滑过沁凉解渴的山泉水,令她贪婪地再三吸吮。
她还想嫌他像根木头动也不动,送到嘴里的烤鸭竟不懂得吃——虽然她喜欢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光用看的也很赏心悦目。月读一定不知道他自己的容貌有多精致俊雅,就算不用笑容点缀,他都是好看的,害她差点都忘掉自己的目的只是想恶整他……
“你的思想又污秽起来了。”月读放弃去追蠪蚳,天愚羽衣已经收回,蠪蚳无法拿它作恶,危险性大大降低,也不可能从饕餮胃里逃出,几乎已是瓮中捉鳖。
“不要偷读我的心!”穷奇戒慎地用双手捂住心窝,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月读的探索。事实上,月读并没有读她的心,他光是从她迷蒙的眼神就能察觉她在用双眼剥他的衣裳。
月读寡言,天愚羽衣从他手中消失,收入怀里。
“羽衣拿到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吧?”既然进饕餮胃里找蠪蚳讨羽衣是月读的目的,一达成,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蠪蚳还没捉到。”拜她之赐。
“呿,你真没用,小小蠪蚳也捉不到。”穷奇嗤了声,媚眸一转,顽皮心又起。“我们来比赛,看谁先逮着蠪蚳,输的那方要受处罚,至于罚些什么嘛……赢的人决定!”在饕餮胃里没啥能玩乐的事,她无聊了好久,找个乐子来忙也不错。
“……”月读毫无玩心,也不认为这样很有趣,他不可能点头。
“就这么说定啰,游戏开始!”穷奇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志在必得地挑衅一笑,旋身飞跃,在他眼前失去娇影。
呵呵呵,她要开始想想赢了月读之后,怎么整治他。
好期待哪!
为了赢过月读,穷奇从没玩游戏玩得这般认真。
她跑遍饕餮巨大的胃,除了没潜到酸液池里瞧瞧外,其它任何一处小地方都没放过。
成功,是给予努力的人。
穷奇爽快地体验到这句话的真谛。
她比月读先一步在大胃东侧一大片结石堆叠成的山峦密洞中,找到腿部受伤的蠪蚳。
大凶兽遇上小妖物,穷奇气焰高张,嘿嘿笑着逼近他,蠪蚳惨白的脸色不知是因为小腿的伤处,抑或是失去天愚羽衣后,在饕餮胃里受到酸液腐蚀影响所致。
“走吧走吧,跟我一块儿去向月读炫耀炫耀。”穷奇说着,就要上前拎蠪蚳出来。呀,好想赶快看到月读挫败无奈的嘴脸哦!
“你为什么要站在神族那边替他们做事?!堂堂四凶之一,竟然抛弃尊严成为神族的走狗——”
“谁是神族的走狗呀?搞清楚点,我和神族是死对头,要是碰到神族,我也是会动手打几只过过瘾的好不好!”竟然说她穷奇是神族的走狗?想试试她怎么打神的就对了啦!
当初她还没成形前,差点就被三只小仙打散瘴气,这把怒火,至今仍没熄灭。
“你既然不是站在神族那边,为何帮着月读捉我?你和我是同类,你应该与我联手对抗月读,在饕餮胃里将他除掉!”在他与月读相抗时,穷奇明明就是站在他这方替他吆喝打气,要他好好地教训月读,他以为,她和他应该是同一阵线。
穷奇轻啧,摇着螓首,波浪长发随之摆动,发上光泽带着银白光芒。“我哪有在帮月读?捉你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我谁也不帮,只帮自己。”
“对凶兽来说,我小小一只蠪蚳有何价值可言?”吃不能吃,补不能补。
“嘿,我比月读先逮到你,月读就得乖乖任我处置,我一定要叫月读做几个鬼脸来让我笑笑,你说你的价值有多惊人?”穷奇心情愉悦,蹲着与蠪蚳平视,脸上虽然有笑意,笑容却不是给他的,而是在提及月读时才会浮现。
“……你竟然与神族做交易?!”
“不是交易,是输赢。他输,我赢。”
“你不知道神族全是群冷血无情的家伙,他们给予妖魔的承诺根本没有实现之日,想利用我们时就一副慈眉善目,榨干我们之后就立刻冷漠绝情地跟我们划清界线。这一点,你们四凶应该比我更清楚——浑沌被囚之事你忘了吗?囚住浑沌的是谁你也忘了吗?你现在竟然还敢和月读做交易!”
“我就说了,不是交易。”这么难沟通吗?“浑沌的事,用不着你提醒我,是谁囚住浑沌,我比你更清楚,是月读。”
“对,是月读!你没想着要替同为四凶的浑沌报仇便罢,竟然还与月读过从甚密——”
“我干嘛帮浑沌报仇?各人造业各人担,浑沌被囚是浑沌家的事,又不是我被囚。”穷奇好笑地反问蠪蚳。
她虽与浑沌、梼杌、饕餮同列四凶,却不代表他们四人之间的感情有多融洽,那套“谁欺负你,我帮你打回来!”的义气,不存在于彼此心中,她与他们,充其量就是“认识”罢了。
比起浑沌和梼杌,她与月读见面的机会还多上数千倍。
从她睁开双眼的瞬间,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月读。
黑发披散,未加束绑,仍旧一丝不苟,直溜溜地倾泄在双肩,就算黑的转变为白,她仍是忘不掉那一日的他。
他持着与三名仙人师兄相反的意见,淡着声音表情与他们争辩,不容反驳地说着她有活下去的权利。
或许是兽的本能,对于张开眼头一个看到的人带着最最深刻的记忆,她无法否认,月读的身影一直都烙印在她眼底深处,虽然她自由自在、满山逼谷地跑透透,随心所欲地享受着人生,但无论经过多长时间,她总还是会绕回月读身边,去闹他,去逗他,去看他。
月读不是她的亲人,不是她的朋友,甚至什么都不是,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