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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鬼夜叉(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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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再朝她挥拳,她抓起沉重的背包朝他挥去,把钥匙握在拳头指缝之间,狠狠的朝他脸上攻击。他的惨叫,再次在楼梯间回响。她转身逃跑,知道她的攻击虽然有效,但并没有办法击倒他,而他比较强壮,力气也比她大。她原以为她来得及跑到大街上,但事情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她还没出巷子,他就追到了她。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长发,将她硬生生扯了回去。
  她痛叫出声,往后摔跌在地,泪水飘出眼眶的同时,她绷紧皮肉,准备忍受接下来的攻击。
  但他却突然松开紧抓她长发的手,再次哀号起来。
  她睁眼回头,看见一个她没想过会在此时此刻见到的男人。
  那个应该待在他豪宅里的自闭宅男,穿着丝质的黑衣黑裤,握着那混帐的手臂,神态轻松,一脸冷然。
  全身皆黑的他,几乎和巷中的暗影融为一体。
  痛苦哀号的男人,愤怒的举起另一只手,咒骂攻击他。
  “去你妈的!”
  他连闪都没闪,她以为他会被打到,仓皇爬起身,出声大喊。“不要――”那人没有住手,他也没有,他揍了他一拳,还捏断了他的手臂。她可以听见某种东西碎掉的声音。暗夜里,那物体被挤压碎裂的喀噤喇哩声,听来特别清晰,教人心惊。
  “啊!我的手―我的手―”
  那个人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好痛、好痛!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了,放手……求求你……拜托……放开我……”
  他一脸无聊的看着那个跪地的男人,彷佛眼前的家伙只是蝼蚁一般。
  他回首,看着血色尽失的她,面无表情的问。
  “你要我宰了他吗?”
  她想他死,她恨不得这王八蛋立刻死去。
  但母亲的脸,在眼前浮现。
  她恨这个人,但母亲爱他,她永远也无法理解荡什么,但母亲往生前,要求她照顾他。
  “不。”她哑声说。
  “为什么?”他淡淡的问。她看着那冷酷的百万富豪,在他面前,第一次感到羞耻困窘,她难堪的张嘴,哑声开口承认:“因为,他是我父亲。”他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没有鄙夷或不屑,没有同情和怜悯,他只是松开了他的手。
  那个男人抱着手,倒在地上,呜咽着。
  “我的手……我的手……”
  她看着那个蜷缩在地,哭得泪流满面,害怕恐惧得不断颤抖的男人,那个长年殴打她与母亲的巨大怪物,此刻看起来却变小了,缩得小小的,像只胆小的老鼠。
  她好想踹这个卑劣的男人几脚,她好痛恨这个带给她生命又弃她如敝屉的废物,却又无法完全斩断和他之间的联系。
  “你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就是毁了我的母亲。她是这世界上,唯一还相信你的笨蛋。”她抖着手,从背包里掏出钱包,丢给了他几千块。“去看医生,别再来骚扰我,否则下一次,我会亲手宰了你!”
  千元大钞在空中飞散,还没落地,那个人已经急着用没受伤的手去抓,断掉的手在身侧晃动,即使痛,他还是要捡钱。
  那模样,可悲至极。她心痛的转身离开,没再多看一眼。
  男人,恍若黑夜中的暗影,悄无声息的跟在她身后,她没听见他的脚步声,但她知道他在那里。她没有回头,一路走回像是被台风狂扫过一遍的家。
  她在这里住了一年,这已经是她成年后,待过最久的地方了。
  这套房很小,一房一卫,就算加上阳台,也没有身后那男人家里的厨房大;但这曾经是她可以安心回来睡觉的小窝。
  可惜再也不是了。
  她回过身,看见那个衣着单薄的男人,杵在门口。
  可怕的羞耻感,如大雨一般,再次冲刷过全身。
  从小,她就不断面对类似的情境,还以为自己对旁人的眼光早就麻痹……
  防卫性的,她不自觉的伸手环抱着自己,忍住几乎要夺眶的泪,挺直了背脊。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以为他从不出门。
  “我到附近办事,刚好经过。”他说。她怀疑这个说法,却无法质疑。他并不知道她的地址,况且他穿得不多,如果说要穿着这身单薄的衣服跟踪她,未免也太不智了。
  “你穿太少了。”她提醒他。
  他眼也不眨的开口:“车上有暖气,我并没有打算出来很久。”
  所以他真的只是经过?
  算了,她没力气瞎猜疑。
  不管怎么说,他救了她,让她免于可怕的暴力。
  “抱歉让你看到那么可笑的闹剧。”深吸口气,她站在几乎已成废墟的屋子里,维持着仅存的自尊,看着他道:“我很想泡杯茶给你喝,但我想杯子都被打破了。”
  “你的床坏了。”他看着那破烂的大床。
  她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张床被那个人拿刀划破,床垫里的海绵都被翻了出来。
  “他以为我把钱藏在那里。”她苦笑,语音嘎哑。
  “你不能睡在这里。”他环视被翻箱倒柜过的小房间,里头几乎无一处完整。她同意。只要牵涉到赌,那个人有着恐怖的毅力,为了钱,他还会再回来,她比谁都还要清楚。
  “我会去住旅馆。”明天她再来打扫干净,然后和房东退租,搬离这里。
  “你可以住我那里。”他提议。
  她一愣,回首瞪着他。
  “我还有空房间。”他淡漠的道:“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她哑口无言的看着这个男人,怀疑他在打什么主意。她不够漂亮,身材也没有很好,像他这种条件的男人,若要找女人,街上肯定有一大堆愿意对他这只百万富豪恶羊扑虎。
  当然,也许会有不少人对他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感到疑虑就是了。
  但在这都市丛林中,哪个人没有一点毛病?
  话说回来,她在想什么?他搞不好只是可怜她。
  “我付不起那地段的房租。”她从混乱的脑海中,挤出丁点字句。
  “我不需要房租,你只要帮我煮饭就好。”
  “我已经在帮你煮了。”她提醒他。他拧眉,不耐的说:“我要吃现做的,我不想吃事后微波加热的东西。”她早该想到,他不会满足于再加热的食物。所以他只是想找个二十四小时的免费厨子?她应该要小心。
  但她今天晚上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旅馆,她会一直被细微的声音吓醒,怕那个人偷偷跟踪她,跑来吵闹一整夜,怕必须再次面对那种难堪和无尽的暴力。
  而他那里很安静,楼下有守卫保全,位置高达三十楼,还用了最好的隔音设备,楼下再怎么吵闹,都吵不到那里。
  实话说,她找不到比他那里更好的躲藏处。
  她想答应,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很害怕,害怕自己再面对刚刚那个属于旧日的梦魇。
  眼前的男人,救了她。
  或许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但他不曾对她暴力相向,而且他想伤害自己,甚于想伤害她。
  然后,她看见他低垂冷漠的眼里,有着一丝难掩的渴望。
  突然间,她领悟他为什么开口邀请她。他很寂寞。除了热食之外,他也不想一个人。
  “我只需要几天,等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不自觉的,她摩擦着自己的手臂,哑声强调道:“还有,我手边的客户不只你一个,我还是要去工作,不可能随传随到。”
  这,几乎算是答应了。
  他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只朝她点头应允,“你收拾东西,我去开车。”
  霓虹招牌,在夜里闪烁。暗巷里,那男人已消失无影踪,只留下腥臭的酒味。他有些遗憾那杂碎已经离开。
  在那小小的、混乱的房间里,他看得到她不自觉的颤抖,她很害怕刚刚那个杂碎,他应该当场宰了他,可他不想吓到她。
  她的轻颤,让他几乎想将她拥入怀里,替她止住颤抖。
  他奇怪自己为什么在乎她,但他就是在乎。悄然走入黑暗之中,他在下一个阴影里,如鬼魅般,跃到老旧的公寓之上,在无月的夜里,乘着阴冷的风,于城市的高楼与高楼之间,快速潜行。他对她说谎。他并没有开车来,他的车还在地下停车场里。
  刚刚稍早,他还躺在床上,倾听她的声音,试图藉此入眠。
  他差一点就睡着了,甚至彷佛梦见自己泡在温暖的泉水里,他可以听到水声,感觉到映在眼帘上的水光邻邻。
  然后,他被惊醒,他听到她愤怒的声音,听到她和那个人的争吵,听到她被殴打的声音,听到她的痛叫,和无法隐藏的恐惧。
  他下了床,走出卧室,穿过客厅,打开通往露台的落地玻璃门,想也没想就跃入夜空,穿越了整个城市,朝她飞奔。
  不知道为什么,她声音里的痛苦让他很不舒服,那感觉,几乎就像是痛。
  他很久不曾感觉到痛了。
  但在听到她被打时,他却觉得痛。
  当他循声找到她时,一股突如其来的愤怒,让他几乎要伸出利爪,划破抓住她长发的家伙的喉咙。人类不值得他动手,他已许久未曾杀人了。但看到她受伤,让狂怒充斥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他想宰了那王八蛋!她是他的,没有人可以伤害属于他的东西!他想宰了那杂碎,却在最后一秒,忍住了那个冲动。
  他猜她不会想被鲜血喷了一身,那是划破那家伙的喉咙时,势必会发生的情形,砍断那只手也一样会让血喷得到处都是,而那百分之百会惊吓到她。
  所以他忍住了。
  他不想吓到她,为了某种他也无法明辨的原因。
  当他听到自己开口邀她一起住时,其实自己也很震惊,他不喜欢人类,但他一点也不讨厌这个主意,甚至还很…期待?
  如夜枭般,他轻轻落在自家露台上,穿门过厅,然后抓起车钥匙,坐电梯下楼,到地下停车场,几乎是有些热切的,飙车穿越城市,回到她那狭小的房间楼下。
  他把车停下时,她刚好下楼。
  她只带了一箱行李,小小的,只到她大腿那么高。
  他猜她也没多少东西好带,虽然刚刚才待了一下,但已足够让他看见那人把她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划破,其它物品也没好到哪里。看见他,她在门口停了一停,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在那一秒,他怀疑如果他不是已经在这里,她会径自离去。他打开后车厢,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把那小小的行李箱,放进了车厢里,然后自行开门上了车,坐在他旁边。
  他踩下油门,滑顺的将车开出了小巷。
  她一路无语,他也没开口多说。
  夜半时分,城市里车少人稀,他几乎一路畅行无阻。
  他将车开回地下停车场,她自己从车厢里拿出了行李,和他一起走进电梯。
  他按下楼层的按钮,看着灯号跑动。
  她的背,一直挺得很直,彷佛只要稍微弯一下,就会当场断裂,溃散成沙。
  门开时,他带头走出去,掏出钥匙开门,进门入厅。
  她在门口又停了一下,然后才走进来。
  有那么一瞬间,站在玄关里的她,脸上又出现脆弱的神情,彷佛她是置身荒原中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你可以住客房。”他开口提醒。他的声音?让她从茫然中惊醒。慢慢的,她弯腰脱下鞋,然后拖着行李,走到那从未有人使用过的房间。那间房,除了基本家具之外,什么也没有,显得有些清冷。但这房里有属于她自己的浴室。
  她把行李打开,几乎是有些麻木的,整理着少数没有被撕毁扯坏的衣物。挂上最后一件衣服时,她才想起,她还没有和他道谢。
  深吸了口气,她走出房间,看见他站在吧台的另一边。
  吧台上有两个杯子,一杯已满,他正在倒第二杯。
  他替她倒了一杯酒。
  她走上前,坐上吧台前的高脚椅,在他把酒杯放到她面前时,她拿了起来,一口喝掉那辛辣的液体。
  那酒,宛如地狱之火,烧灼着她的喉咙,她呛咳着,然后笑了起来。
  “怎么?”他挑眉,看着她。
  她抹去眼角的泪,轻笑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原来你身上的肌肉,不是长好看的。”
  “的确不是。”他嘴角扬起一抹讽笑。她笑着,看着他笑,泪水却突然滚落。“抱歉,酒太辣了……”她笑说着可笑的借口,泪水继续的落。她脸上被打的地方肿了起来,在明亮的灯光下,看起来特别清楚。泪水,在那红肿的脸上蜿蜓而下,留下残迹。
  心,莫名再次抽紧。
  未细想,他已抬手轻抚她的脸。
  冰冷的手指,滑过她热烫发肿的脸,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那无端的怜惜,教她屏息,僵硬。
  “肿起来了。”他拧眉,像看到碍眼的东西。
  她该退开,但她不想。
  自母亲死去,久未有人这般温柔的触碰她,虽然他神色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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