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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骚小昙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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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崛起的新起画师,全是师承于他。
  虽然在他面前送画颇有关公面前耍大刀之嫌,不过若能让月士贤夸赞一两句,对赠画之人的名声可是大大加成。
  “赵知府,您真有眼光,这幅画真好!”旁人立刻附和月士贤。有了月士贤的称许,这幅画的身价倍涨。
  “这可是我特别商聘相府的画师为月老爷所绘,那画师年纪虽轻,可是画功堪称一二。”赵知府连声音也大起来了,心里好乐,沾了画师的光彩,表示他赏画的眼光独到。
  “师父,接着是我与四师弟合绘的『瑶池赴会』,以飞鹤、仙桃及仙人为师父添寿。”轮到月士贤门下徒孙献寿礼。
  “嗯。”月士贤没有特别赞赏,可见这两名徒儿的祝寿图在他眼中难称极品。
  “师父,徒儿以一幅『献寿图』为师父添福添寿!”
  “嗯。”很敷衍,心里却在摇头。这些徒儿,学艺尚浅。
  后头又有七、八名徒儿献画,他意兴阑珊,“知画人呢?”
  “知画说,他要献的东西,大厅宾客多,搁不下,他请老爷移驾墨洗亭。”月士贤身后随侍的小童子说。
  “喔?这倒有趣了,他要献什么?”月士贤被挑起兴头,迫不及待要到墨洗亭去瞧个端倪。
  这个他最疼的徒儿斐知画,年年总有令他惊叹之作。
  不过今年非常特别,特别到让月士贤及尾随而来的好奇宾客说不出话来。
  “献绢纸一卷。”
  墨洗亭里,一身儒雅的斐知画躬身道出让众人错愕不解的话,再将桌上绢纸摊开,一卷一卷滑开之后,全白的纸面从桌上滚到桌下,再继续跑呀跑,足足数尺。
  赠寿礼,只献纸,出乎意料之外。
  “知画,这是……”白纸?
  “请师父先在纸上画两笔,或点或挑或勾或撇,随您的意。”
  “你是说,我随笔开头,你就有办法成画?”月士贤明白了。
  “是。”斐知画正是这个打算。
  “连师父都不敢这般自信,你真能?”月士贤挑起眉问。
  “若不能,也请师父勿见笑。”斐知画将蘸了墨的羊毫恭敬递给月士贤。
  好,测测你又精进到何种地步。月士贤在心里想着,悬腕执笔,在宣纸正中央画下直直一笔,这一笔若用来画山水则突兀,用来画仕女则累赘,用来画花鸟则困难,他倒想看看斐知画会如何收拾。
  月士贤收笔时,还不小心落了两滴墨,这下在宣纸上形成了更难下笔的脏污。
  “就这样?不再加了?”斐知画笑问。
  “你还嫌少?”月士贤看着白纸,脑子里想着若是他自个儿,又会怎么将三处笔迹融于画中,斐知画已经动笔在纸上接续下去。
  笔直那道墨,成了寿翁仙人手上的木拐子,两滴落墨是扛着大仙桃童子
  斐知画不仅绘人物,还绘山水,将云雾底下山川的雄峻、山峦的苍茫,以及飞升的水瀑全一一绘上,数尺的画纸宛如天上人间。
  “好!好!真好!”月士贤好声不断,几乎除了这字眼,他再也挤不出更赞赏的句子。
  “徒儿以此画谨贺师父平安康泰,心想事成。”斐知画搁下笔,贺道。
  “知画,你真是师父教过的徒儿中,最有天分,也让师父最看好的!你若是我月士贤的亲孙该有多好!”看着气势磅礴的图,月士贤难掩为人师尊的骄傲及欣慰。
  “谢师父夸赞,是师父不嫌弃。”
  “若不是我那孙女不受教,我还想招你为孙婿,让你为我月家将这门技艺传下去……可惜呀可惜。”自己的孙女差劲到让他拉不下老脸向斐知画说媒……说来就感叹,干脆甭说,还是摇头好了。
  “说到月下师妹,怎么您大寿,她还没回府?”斐知画问。他正等着呢。
  “她别回来最好,省得我活活让她气死!”月士贤话才刚说完,家仆一句  “小姐回来了”便将他这个寿愿打破。
  他远远瞧见自个儿孙女的打扮,火气就冒上来,“你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模样?!”这一句中气十足,让离得大老远的月下听得一清二楚。
  月下放任又直又长又黑的发丝披垂在肩背,随着她身形款摆,青丝滑腻柔顺得好看,但看在老人家眼里,这副模样只能在闺阁里出现,哪能出来见客?!不正经的女人才做这种打扮!
  再瞧瞧她一袭薄纱,连臂膀子都快被人看光,只差没穿件肚兜四处跑,简直是月家之耻!
  月下还没走近就先挨骂,倒也没却步,反正习惯了,不改悠哉,晃进墨洗亭里。
  她脸蛋小,盘起髻,再簪上金钗玉篦象牙梳这类沉重的累赘,只会让人觉得头大身子小,要是再插朵大牡丹花,根本就像小娃儿戴大人帽,说多怪有多怪,所以她才只做散发打扮。但她也知道爷爷爱叨叨念念,所以还是会意思意思地将额前一缯青丝梳卷到脑后,再加上一支小簪,算是给他老人家面子。
  “我没有披头散发呀!瞧,这不是有支琉璃簪吗?”她笑嘻嘻地指着头,先替自己辩解一两句,接着才说正事,“爷爷,我回来祝寿罗。”
  她手里捧着绘卷,心情不差,只是瞄见月士贤身边的斐知画,柳般细眉蹙了蹙,随即调开眼,不与他互视,不去看他的笑容,又瞧见桌上那一大幅半干的精绘,想也不用想,定是出自于斐知画之手,她不服输地将自己的绘卷搁在他的画上,颇有想压制过他的味道。
  “我知道爷爷爱画,特别为爷爷精心绘了幅图,祝爷爷别太早死呵。”找不到好的贺词,她就用实际一些的祝福好了。
  “你少回来我就多活十几年。”月士贤没好气。
  “月下知道啦。”她一年也不过回来过几个大节日,也没闲到能时常回来。
  “你送了什么?给爷爷瞧瞧。”月士贤对她嘴里的墨绘自然不会有太高的期许,他知道月下这丫头画不出什么磅礴山水,充其量画些小花小草还过得去。他接过小童子送来的香茗,坐在桌前,等着神秘兮兮的孙女儿摊开绘卷。
  “爷爷,这是月下一点心意——”纤纤素手一推,绘卷在众人眼前滑开。
  噗——
  月士贤一口香茗才含入嘴里,立刻又全喷出来!
  一副尺余长的春宫图!
  春宫图也罢,在座哪些人没瞧过呢?
  令人愕然的在于画中人物!
  画里唯妙唯肖的男人,正是今日大寿的月士贤,他上衣敞开,下身未着衣裤,大刺刺将私密处裸露出来,周遭尽是裸裎美人包围,仔细数数共六十人,正是月士贤的年岁数字,环肥燕瘦,各拥风情,几双纤纤玉手游移在画中月士贤身上挑逗,看了令人欲火中烧,羡慕画中男人享尽艳福,欲仙欲死。
  “月下花了足足月余才绘出这张『老当益壮戏粉图』,喜欢吗?”她等着讨赏。
  月士贤涨红老脸,一个字也说不出。
  “月下明白男人对自个儿阳物的吹嘘,所以还特地帮您画很大很大,满意吗?”她等着被夸赞。
  月士贤脸色由红转青,整个人跳起来,捉住一旁小童手里捧的拐杖就朝月下身上招呼,所幸月下躲得快,身子一侧,没让拐杖打个正着。
  “你画这是什么玩意儿?!你打小学习的画技全都用在这不堪入目的淫画上头?!你分明是想气死我——”乱棍打死不肖儿孙,打死一个少一个——
  “我哪有!我也是用了我毕生最熟练的技巧描绘这张图!我用心之处绝不输给斐知画!为什么您打我不打他?!”月下被月士贤追着打,她年轻活泼,体力比老人家好,然而月士贤也不是省油的灯,平时他温文儒雅、老成严谨,可这回追起人打也不含糊。
  “你还有脸和知画相提并论?!你不羞,我都替你觉得可耻!”
  “他精画山水,我精画春宫,不然有本事叫他也画一幅秘戏图来瞧瞧,看谁画得好!”月下回嘴,望见爷爷只差两步就要追上她,急忙封嘴,逃命要紧。
  她吃过爷爷手里那根拐杖的亏,打在身上很痛的!
  “你以为知画会像你一样不上进、不知耻、不懂羞吗?!”
  “谁知道他是不是关起房门画春宫图呀!哼!”她见识过太多伪君子,嘴里一套心里一套,口里一套手里一套,她就不信斐知画闲闲无事,一个人在房里也只会画山画水,说不定他枕头下正藏着见不得光的《幽魂淫艳乐无穷》!
  “无耻之人才会见人无耻!”月士贤一拐子赏过去,敲中月下的脑袋瓜子,她哎唷叫疼,急急转个弯,朝众贺客里钻,以看戏人潮当肉墙。
  “您再这样,我明年不回来替您做寿了啦!”她撂话威胁。
  “如果你只会丢人现眼,不回来最好!”他不当回事。
  “好呀好呀,就叫斐知画替你做就好!反正你谁也不稀罕,就只疼他!你干脆收他当儿子,叫他替你传宗接代算了!”月下禁不住回身吠,可怎么也没想到爷爷那拐子已经朝她脸上打来——
  她一心慌,绣鞋绊了脚,整个人失掉重心,眼看就要摔得难看。
  “师父,大寿之日不宜动气。”
  头顶飘下这句话时,她的身子已被牢牢抱住,离脸不到几寸的木拐子教人握住。睁开因为抱定挨疼而紧闭的眼,斐知画那张脸孔正占住她的视线。
  “您别与月下师妹生气,她是一番好意,拿自个儿最擅长的画来替您祝寿。再说,您仔细去看她的画,就会发现她的笔触有多精细、多用心。”斐知画开口替她求情。
  可惜月下情愿跌个四平,也不屑他的出手搭救,拍开环着她肩头的大掌。
  “谁稀罕你说情了?!你在看我笑话对不?!你一定觉得自己今天的贺图又远远赢过我了,对不?!你一定在心里暗笑我的不自量力,对不?!”
  “你本来就比不过知画!这已是十几年的事实,你还不能接受?”月士贤冷笑,落井下石。
  月下脸上闪过狼狈,即使好早好早以前就没忘却过这些,每回听到还是很难受……不过她已经很擅长隐藏自己,粉唇一咧,揪住斐知画的衣领,笑容很美,但是声音很冷。
  “听见没,还不快叫声爹,他一定会很高兴大寿有你斐知画改姓『月』这份大礼。”她拍净衣摆,自地上起身。送完了春宫画,她没打算留在这儿乞食一顿,转过身要走,来去都像一阵风似的。“反正你的寿礼我送了,要怎么处置它都随便你——”
  “将那幅不堪入目的淫画拿下去烧了!”月士贤让月下连潇洒说完话的机会都不给,一拐子将桌上的春宫图挑抛到童子手上,半分情面也不留。
  “随便你。”月下不以为意地耸肩,优雅踏出墨洗亭之后才拔腿狂奔。
  好过分!
  那幅“老当益壮戏粉图”是她花了多少功夫画出来的,和斐知画那种随手几笔就画出来的玩意儿完全不一样!这就是天赋异禀与天性驽钝的差异吗?!他随随便便就能得到她想要的重视,就算她费多少心思也难及他的一半!
  好过分……
  “我以后再为你画图,就是全天下最蠢最笨最无知的大呆瓜!”月下抡拳,对着莲池咆哮,她对自己立誓,绝不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月下。”
  一听见声音,她就竖起浑身硬刺,手忙脚乱将蓄在眼眶里的泪意抹掉。
  “你跟来做什么?!”摆明迁怒!
  她对这道声音的印象明明还停留在沙沙哑哑的变声粗嗓,为什么现在他的声音会变得如此悦耳?过分过分!
  “师父只是和你呕气,你别放在心上。”尾随她而来的人正是斐知画,他看到她听见师父要烧画时,眼神楚楚可怜……即便她表现出无所谓,他却看到了她的失落。
  “哼哼,安抚完我爷爷,改来安抚我吗?可惜,我不吃你这套。”月下继续往前行,不愿为他停下脚步。
  “我只是不想见你和师父爷俩成仇。”他跟着她走上曲桥。
  “会让我们反目的主因就是你!”漂亮脸蛋上写满嫌恶,水灿眸子瞥来的全是指责。
  “我怎会知道你和师父每回吵架必扯上我?”无论这对爷孙吵什么,吵画吵打扮吵礼仪吵孝道,最常往嘴上挂的话不外乎“你瞧知画,他就和你不一样”、“反正我就是比不过斐知画”之类的赌气话,将站在一旁的他给拖进战局。
  “因为你是我的眼中钉,永远扎着我的眼!”她咬牙。
  “你可以将对我的仇恨自眼里拔除。”他给建议。两人和平共处不是极好?
  “等你滚远之后,我的眼中钉就会拔除了。”哼!
  “我离开,你和师父的关系就会变好了吗?”斐知画笑着反问。他都不知道自己肩负着这对爷孙的幸福未来。
  当然不会。
  她知道自己不讨爷爷欢心,是源自于她的血缘。爷爷看轻她娘亲是外族人,气她爹亲不肯听从他的安排,娶个门当户对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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