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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倾国东宫(上)-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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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的程度。
  若不是黄翰林在长子出生后,曾公开举行过家宴,让盛京中人知道他青年得子,黄梨江那承袭自母系的美丽容貌,恐怕要为他招来不少误会——不过,事实上,迄今为止误会也不曾少过。
  周晬时捉阄,还在襁褓的黄梨江小手一摸,好死不死竟摸到了御赐的凤麟笔,隐然有继承父亲博学能文的预示;兼之他五岁时就因为能对御诗,被誉为神童子,甚至得到当今天子特许,明明年纪才只十二,却入了最低年限至少要十四岁门槛的太学。此人未来前程似乎一片光明,怎不教人为之……憎恶啊。
  看着黄梨江那双黑玉般的墨瞳,秦无量恼火一起,也未必是针对他,就只是单纯的一股厌恶之情,毕竟这人竟敢在他面前直视不讳,甚至从未表现出畏惧的神色。他用力甩掉捏在掌中的袖子,哼声睥睨着小矮子道:
  “这家伙……偷偷摸摸听我们谈话,看来也是怀着想被太子选入东宫侍读的野心吧?”
  谁不晓得太子侍读这职位看似没啥地位,但是倘若有朝一日太子得以继位,昔时陪侍身边的人,当然最易得到青睐,有机会飞黄腾达,在朝中举足轻重。
  是以虽然仅仅是个侍读,但这侍读可是在当今皇后娘娘懿旨下,日日陪伴储君身边的人啊。
  消息自宫中传来时,太学中已有许多生员摩拳擦掌,准备攀上东宫这一条官场快捷方式,正纷纷打探太子的喜好呢!
  唯独这书呆……这几天不见他到处奔走,只见他镇日埋首书堆,必定是对这消息全然不知吧?否则怎会如此轻松。
  果然没听错,他们方才的确是在说太子的事。但脑海里思绪一闪而逝,也就仅止于此。黄梨江仰脸瞪着挡住他去路的秦无量胸前,平铺直叙道:
  “我不是有意偷听,也没想入东宫侍读,先生有事找我,可以让我过去吗?”否则被人高马大的秦无良……呃,是秦无量,挡去唯一的去路,他着实无路可走。
  听见这么无关痛痒的语调,秦无量不觉又一把无名火升起。他不准有人这么无视于他所看重的事物,特别是眼下这个人。
  “……祭酒先生找做什么?”
  黄梨江依旧瞪视着秦无量胸前。“不知道。”只知道先生找他而已。
  “……好处都给占尽了,还说不知道!”秦无量气急败坏,指着黄梨江道:“先生赏识,总是对最关注、教最多,却如此不当一回事,这可是在嘲弄我们?!”
  这指责来得突然,使黄梨江蹙起眉。“我确实不知道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平时他也不觉得先生的心是偏的,太学生员听讲同样的课业,也都能在有疑问的时候寻找博士或先生的指教,说他嘲弄他们,根本是莫须有的指控,顶多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他不欣赏秦无量这群人是一回事,但基本的礼数终归是放在心上的。既然如此,又何来嘲弄之说?
  见他露出困惑的神情,秦无量又要发作,但身边友伴忙拉住他。
  “算了吧,无量兄,他这人是不懂人情世故的,跟他说这么多,只是浪费口水而已啊。”
  “神童也有不懂的事?”秦无量啐道。
  黄梨江眯起俊眸,还未及回应,秦无量身边的友伴之一不知碎声说了什么,惹得秦无量哈哈笑起来,回头看着面前的矮个子,笑谑道:
  “看来确实还是有的。”说着,竟仰头大笑,率着他一群友伴倡狂离去。
  “……莫名其妙。”黄梨江嘀咕一声。
  不就是在谈论“云水乡”么,以为他不晓得那是盛京里素负盛名的游艺场所?
  嗟,也太小看他了吧!
  不管那些,可莫让先生等久了,他急急就走。
  被秦无量拖住了几刻钟,待他赶到太学祭酒所居的院落时,董先生已从屋里走出来。
  “梨江,来了。”董先生的声音十分温煦,不带半点尖刻,只有圆融的涵润。
  “学生来迟了,请先生见谅。”黄梨江连忙道歉。
  董先生笑道:“无妨。只是现在恐怕没时间与详谈了,咱们边走边说吧,随我到中堂去。”随即领头往中堂走去。
  董先生没开口,黄梨江也不敢莽撞发问,只是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两人尚未走到中堂,就听见太学里的木铎响了起来。
  黄梨江微露讶色,忍不住问道:“今天不是不讲学么?”
  “是啊,”董先生回应道:“但有要事宣布,得召集所有的生员到中堂,所以请人鸣铎了。”
  “……那么,先生唤学生来,是为了……”
  “太子奉皇后懿旨,将亲自到太学里遴选侍读;但皇后听闻在太学,有意传入东宫,所以想先问的意见。”董先生如实告知。
  “原来如此……”所以,只要他立时答应,也就不会有太子来遴选侍读一事了?倘若果真如此,秦无量那些人会很失望吧。
  董先生抚着灰白的长髯,转过身,眯眼笑道:
  “父黄乃文名满天下,五岁能对御诗,也不比父逊色,如今在我门下受业,我见勤奋好学,应是志在千里。如何呢,梨江,是否愿意入东宫?”
  身边的少年面容上有种超越他年岁的老成,一双俊目此时怔怔眯起。
  “学生确实有意于仕进。”他坦承,随即想到先前秦无量忿忿不平的那番话——入东宫任侍读,将是官场捷径。
  如今皇后又透过董先生传达旨意,他若欣然接受,或许就可等着一帆风顺。
  “正因为如此,所以学生才不能接受。”他恭敬地说:“入东宫陪伴太子读书,固然有机会一跃千里,然而这样平顺的仕途未免太过无趣,并非学生志趣所在。”
  “平顺无趣……是么?”董先生笑看着他太学中年岁最轻的生员。
  “能跟在先生身旁学习,学生已是十分欢喜;倘若未来有机会以正式考选的方式入朝任职,结交志同道合之友,辅佐圣明国君,使天下大治,那才是学生一心所愿。”少年说起自己立定的志向,不禁意气飞扬起来,双目炯然,有如振翅欲飞的大鹏鸟。
  董先生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微笑,突然,他伸手摸了摸少年头顶,笑问:“梨江,才十二岁,想成为天朝最年少的状元郎吗?”
  科考虽然没有订下最低年限,但天朝开国数百年迄今,尚未出现如此年少的进士啊。
  黄梨江猛然被这样一问,不禁有些怔。董先生可从来没这样摸过他的头哩。
  他摸着头顶,认真回答:“有机会的话,试试也无妨啊。”
  并非一定要成为最年少的状元郎,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确实已经达到某个境地。事实上,在先生提起这话题前,他还不急着应试科举。
  “应试科举,或是入东宫当侍读,显然心里已有答案;然而梨江可知,宫中皇子共有几人?”董若素低头瞧着少年若有所思的表情。
  黄梨江自是知道的。“共有一十七人。”
  他爹黄乃任职大内,常在翰林院供奉,即使再怎么不问政事,这等常识他还是有的。当今天子多情,连同太子在内,共有一十七名皇子,且年岁相距约莫在三、五岁之间。
  “那么应该明白,即便东宫伴随太子读书,也未必真能平顺无波。”顿了顿,他垂首看着少年又道:“不过,当然得以自身想法为先,倘若真不愿意,那么为师还是请太子亲自来遴选适合的侍读吧。”
  黄梨江仔细听着董先生的话,而后领悟过来。
  “先生已经代学生婉拒宫里人了么?”所以方才木铎鸣响,是因为要当庭宣布此事?先生一向洞悉世情,应是早就知道他的决定了吧。
  董先生笑答:“年方十二,虽然天资过人,但让涉世未深的入宫,我是不放心的;然而倘若今日欣然答应,我也并不反对。至于方才鸣铎,是因为太子将亲自到太学来,无论是,或者是其他人,一定会有人入东宫,这件事情需要让生员们都知道。”
  “听起来似乎颇急切呢。”黄梨江疑惑地道。只不过是一名小小侍读,有或没有,差别很大吗?
  “这么说吧,是因为皇后已对太子下了懿旨的缘故。”董先生说着,迳自笑了。他递出手给身边的少年。“来吧,孩子,咱们一齐到中堂去。”
  “唔……”递出手的当下,黄梨江忍不住又问:“先生,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董先生沉吟半晌。“可以说……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这是个优点吧?
  由于无意入东宫当侍读,董先生当庭宣布太子将来太学遴选侍读时,黄梨江并没有认真在听;太子何时要来,他也没放在心上。
  心思恍恍飘到他最近研读的私家史册上。
  由于对过去在西土大陆上建立政权的年代兴亡史生出兴趣,因此他已经连续数日无课时便埋首书堆勤读,甚至屡屡忘了午食。
  是日,肚腹发出雷鸣,发现已经过了用餐时候,肚饿难忍,黄梨江这才离开学舍,到专供太学生膳食的厨房里觅食。
  他不挑食,找到几块面饼。配茶水干啃起来。
  填饱肚子后,散步回房,却见到中堂前聚了一群人,不知在热闹什么。
  走过人群时,发现是在品评诗文。
  太学生之间互相标榜彼此文章,藉以位抬名声的情况屡见不鲜,他不喜参与这样的活动,因此很少参加生员间的结社。
  眼下,八成又是在吹捧某位高才的旷世巨作吧。
  瞧,远远就听见秦无量不自然的拔高声音喊着:“真是高作啊,太有才气了!”
  其他人则纷纷附和,没有一句批评的言论。
  到底是什么样的“高作”,能得到众人一致赞许,连句微词都没有?黄梨江不禁停下脚步,好奇的往人群方向瞥去。
  中堂前的庭院砌着一面灰白墙板,作为平时布告之用,可供人在上面任意书写,每至月底则会重新上漆,名曰“粉壁”,颇有效法前朝“月旦品”的用意。
  但太学里的这面粉壁,通常却只用来品评诗文,并没有真正的引导太学生走向谈论国事的道路,是颇为可惜的。
  第1章(2)
  黄梨江快步自人群边缘走过,临去时瞥了一眼大刺刺以黑墨写在墙面上的数行诗句,双足不禁顿住。
  一目十行的缘故,他一眼看尽全诗,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高作,这诗写的比六岁小儿还不如,分明是一首打油诗,只有字迹倒还可取。”心直的他,直觉说了出口。
  评论的声音不大,却没有料到在众人屏息下,他说的话被听到了八、九分清楚。
  秦无量率先反应过来,跳出众人,指着他鼻尖支吾:“你、你,好大胆子,竟敢这样批评这首高作。”
  高作?秦无量好歹也在太学里受业几年了,虽然他武胜于文,但应不至于真看不出这不过是一首打油诗吧?连平仄用韵都捉的紊乱呢。
  对于诗文的敏锐度比常人还高的他,实无法忍受有人颠倒黑白到这等地步。黄梨江不避讳的走到粉壁下方,当众念出全诗:
  “白狗非狗狗非白,苟非白狗是何狗?狗苟是狗苟是白,狗白应即是白狗。”
  他声虽不大,在中堂前却清晰可闻。
  念罢,他俊眉微挑,众人一时鸦雀无声。
  浑然不觉不远处一双眼睛正打趣的打量着他。
  身量不高的黄梨江站在人群之中,却丝毫掩不住他一身卓尔不群、暖暖含光,有若碧镜。
  “韵字复用,音节错拗,文辞鄙陋,思想全无。”黄梨江音声琅琅,就诗论诗说:“勉勉强强有一点趣味,却不过是打油之作,六岁小儿都可能写的比这诗好,诸位同年对这样的打油诗赞赏有加,要是传出去教人听见了,岂不以为如今太学堂尽是些不读书的世家子弟,贻笑大方?”
  近年科举晋身的官员,出身太学的人是愈来愈少了。
  倘若今天太学祭酒并非他敬仰的云间先生,他是不会多嘴的;有违他自身的原则。
  “说什么……傻话呀……”秦无量双目瞪大如牛眼,双手忍不住揪着黄梨江衣襟道:“你、你晓得这是谁写的么?”竟然将此诗批评的如此……贴切!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
  “该不会是董先生吧。”
  黄梨江最近发现秦无量很爱揪他衣襟,不禁蹙眉伸手拨开他的粗掌,况且他不过是就诗论时,对于写诗人是谁,没有知道的兴趣。
  “这傻子!这是太子殿下的诗作啊。”
  午时前一刻,太子率随从驾临太学。
  当时黄梨江这书呆埋首书堆里没出来午食,故不知道这件事。
  太子挥毫题诗在粉壁上,让太学生品评,说是评得最好的人,就选为侍读。
  就算这是一首不成样子的打油诗,当场谁不把它吹捧上天?
  才一转瞬,什么旷世巨作,蕴含深意,不流于俗,清新若叶上初霜,卓卓如鸡立鹤群,古今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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