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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情人无泪-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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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也许是一只孤独的兀鹰,但你绝对不是小毛虫。”他呵呵地笑了。
  “幸好,你像你爸,遗传了他的聪明。他常说我笨。”
  “妈,你不笨。爸一向骄傲。”他说。
  “别这样说你爸。不管怎样,你得尊重他。你爸一直是个很正派的人。他也很疼你。”
  “他疼爱我们,就像天主疼爱祂的子民一样,是高高在上的施予。”他说。
  “他只是不懂表达他的感情。他跟你祖父也是这样的。他们两父子一起时,就像两只并排的兀鹰,各自望着远方的一点,自说自话。”
  他灿然地笑了。母亲倒是比父亲有幽默感。
  “男人就是有许多障碍。”母亲说,眼里充满了谅解和同情。
  夜色降临的时候,露天餐厅周围成百的小灯泡亮了起来,与天际的繁星共辉映。那天晚上,母亲的兴致特别好,谈了很多从前的事。
  沉浸在回忆里的女人,好像预感自己不会回来似的。她慈爱地对儿子说:
  “每一次,当我看到你,我都庆幸自己没进修道院去。要是我去了,将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他没料到,这是母亲留给他最后的一句话。
  第二天,母亲提着一口沉重的箱子,带着一张支票,搭上飞往印度的班机,去圆她的青春年少梦。那笔钱是捐给会医院的。母亲还打算在医院里当一个月的义工。
  恶劣天气之下,机师仍然试图在加尔各答的机场降落。结果,飞机滑出跑道,瞬间着火,机上的乘客全部葬身火海。
  梦想破碎和坠落了,母亲在她半辈子向往的天国魂断。
  那个地方真的是天国吗?
  假使她没去,也许永远都是。
  鲜活的肉体,化作飞灰回航,伤透了儿子的心。他的生命,星河寂静,再没有亮光闪烁。
  在悲伤的日子里,他以为父亲就跟他一样沉痛。然而,父亲仍旧每天上班去,没掉过一滴眼泪。他甚至责备儿子的脆弱。
  他不免恨父亲,恨他多年来把寂寞留给母亲,恨他那种由上而下的爱,也恨他冷漠和自私的灵魂。
  直到今天,父亲突然向他伸出一双友善的手。他也看到了父亲的苍苍白发。兀鹰老了。
  他爱他的父亲,也许比他自己所想的还要爱得多一些。假如父亲能用平等一点的方式来爱他,他会毫不犹疑地朝那样的爱奔去。
  他记起来了,就在母亲离开之后半年。有一天,父亲在家里摔断了一条腿。他说是不小心摔倒的,并且以惊人的意志力,在比医生预期要短很多的日子再次站起来。
  父亲真的只是不小心摔倒吗?还是由于思念和悲伤而踏错了脚步?
  不掉眼泪的人,难道不是用了另一种形式哭泣?
  两年来,他第一次意识到,他误解了父亲。假如他愿意向父亲踏出一步,母亲会很安慰。二十多年前,这个女孩子为了一段爱情而留在尘俗。她不会愿意看见她亲爱的丈夫和儿子,在她离去之后,站在敌对的边缘。
  他是如此渴望回报那双友善的手。几天后,当父亲打电话来,要他回家一趟的时候,他几乎是怀着兴奋的心情奔向那羞怯的父爱。
  经过这许多年,他们终于可以坐下来,放下歧见和误解,放下男人的障碍,说些父子之间的平常话。他会告诉父亲他将来的计划。也许,他们会谈到母亲。
  父亲在家里的书房等他。书桌上,放着苏明慧送的那个非洲人头石雕。
  这又是一个友善的暗示。他心都软了,等待着父亲爱的召唤。
  这一刻,父亲坐在皮椅子里,脸上挂着一个罕有的、慈祥的笑容。
  “你记得鲁叔叔吧?”父亲倾身向前,问他。
  “记得。”他回答说。鲁叔叔是父亲的旧同学。
  “鲁叔叔的弟弟是美国很有名的眼科医生,一个很了不起的华人。关于那个病,我请过他。”
  “他怎么说?”他急切地问,心里燃起了希望。
  “视觉神经发炎,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任何药物或手术可以治疗。”
  他失望地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考虑清楚?”父亲突然问。
  他诧异地抬起眼睛,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有一天,她会失明。”
  “也许不会。”他反驳道。
  “你不能否定这个可能。”
  “到那一天,我会照顾她。”他笃定地说。
  “照顾一个盲人,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我会尽力。”他回答说。
  “她会阻碍你的前程。”父亲说。
  他吃惊地望着父亲,难以相信父亲竟然说出这种话。
  “爸,你不了解爱情。”他难过地说。
  “但我了解人性。”徐文浩冷冷地说,“有一天,你会抱怨,你会后悔。爱情没你想的那么伟大。”
  他沮丧地望着父亲,说:
  “你不了解我。你太不了解我。”
  “你这是医生泛滥的同情心。”徐文浩不以为然地说。
  “爱一个人,并不只是爱她健康的时候,也爱她的不幸。”他说。
  “一个人的不幸并不可爱。”徐文浩淡然地说。
  他绝望地看着父亲。母亲用了短暂的一生,也救赎不了这颗无情的灵魂。他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感化父亲?他未免太天真了。
  “我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他坚定地说。
  徐文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
  “你坚持这个决定的话,我不会再支付你的学费和生活费。”
  他哑然吃惊地朝他自己的父亲看。他从来一刻也没想过,父亲竟会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
  “我也不需要。我从来就没有稀罕。”他说。
  眼看这番话没有用,徐文浩温和地对儿子说:
  “你没吃过苦。”
  “我会去克服。”
  “别幼稚了!她愿意的话,我可以送她去外国读书,在那里,盲人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她也不会稀罕的,而且,她还没有盲。”他陡地站了起来说。
  现在,他们面对面站着,横亘在父亲与儿子之间的,是新的怨恨和再也无法修补的旧伤痕。
  “你会后悔的。”徐文浩骄傲地说。
  “只要能够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其它一切,都不重要了。”一种坚毅的目光直视他父亲。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徐文浩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已经听够了儿子那些爱的宣言和训。终有一天,这个天真的孩子会明白,他这样做是为了他好。
  “一分钟也不需要考虑。”
  那个回答是如此决绝,冒犯了父权的尊严,枉费了父亲的爱。徐文浩的脸一下子气得发白。
  然后,儿子说了伤透他心的说话。
  “她可以不说的。她敬重你,说了。你反而嫌弃她,我为你感到可悲。”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徐宏志脸上。他痛得扭过头去,悲愤的泪水,很没出息地湿了眼眶。
  父亲的那一巴掌,没有动摇他,反而提醒了他,男女之爱并不比骨肉之情大一些,而是自由一些。我们遇上一个乍然相逢的人,可以选择去爱或不爱。亲情却是预先设定的,这种预先设定的血肉之亲,是一本严肃的书,人们只能去阅读它。爱情是一支歌,人们能够用自己的方式去唱出来。每一支歌都是不一样的,亲情却总是隐隐地要求着回报和顺从。他不想批评父亲,他也深爱母亲。但是,他对苏明慧的爱是不可以比较的。她是他自己选择的一支歌。这种全然的自由,值得他无悔地追寻。
  这一天, 苏明慧要他陪她到一个露天市集去。那是个买卖旧东西的地方,有书、衣服、首饰、家具、音响和电器,都是人家不要的。
  她停在一个卖电视的地摊前面,好几十台大大小小的电视放在那里。手臂上有一个老虎狗刺青的老摊贩,坐在一张小圆凳上读报,对来来往往的人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
  “为什么不买新的?”他问。
  “旧的便宜很多!这些电视都维修好了,可以再用上几年。”她回答说。
  烈日下,她戴着那顶小红帽,在一堆电视中转来转去,终于挑出一台附录像机的小电视。
  “这一台要多少钱?”她问摊贩。
  那个摊贩懒洋洋地瞧了瞧他俩,发现是两个年轻人,于是狡诈地开了一个很高的价钱。
  “这个烂东西也值?”她瞪大眼睛说。
  “那么,你开个价吧!”摊贩像泄了气似的。
  她说了一个价钱,他摇着头说不可能。他还了一个价钱。她像个行家以的,一开口就把那个价钱减掉一半。
  这一刻,徐宏志发现自己尴尬地站在一旁,帮不上忙。他从来没买过旧东西,更不知道买东西原来是可以杀价的。他看着他爱的这个女人。她像一条小鳄鱼似的,毫无惧色地跟一个老江湖杀价,不会骗人,也绝对不让自己受骗。他对她又多了一分欣赏。
  母亲从小就不让他成为一个依赖父荫的富家子。她要他明白,他和普通人没有分别。他和同学一起挤公车上学。他要自己收拾床铺。他穿的都是朴素的衣服。母亲最肯让他花钱的,是买书。他想买多少都行。
  直到他上了中学。一天,他带了同学回家吃午饭。佣人煮了一尾新鲜的石斑鱼给他,他平常都吃这个。
  那位同学一脸羡慕地说:
  “你每天都吃鱼的吗?”
  那时他才知道,食物也有阶级。他们是多么富有。
  然而,他一直也觉得,这一切都不是他的。父亲从祖父手里接过家族的生意。他们家的财富,在父亲手里又滚大了许多倍。但是,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有自己的梦想和人生。
  他朝他的小鳄鱼看,高兴却又不无伤感地发现:她比他更会生存和挣扎。那么,会不会有一天,她不再需要他?他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突然,她转过身来,抓住他的手,说:
  “我们走!”
  他们才走了几步,那个老摊贩在后面叫道:
  “好吧!卖给你。”
  她好像早已经知道对方会让步,微笑着往回走。
  她竟然用了很便宜的价钱买下那台电视。他不无赞叹地朝她看,她神气地眨眨眼睛。
  就在他们想付钱的时候,她发现小圆凳旁边放着一台电视,跟他们想买的那一台差不多。
  “这一台要多少钱?”她问。
  “这一台不卖的。”摊贩说。
  “为什么?”
  “质素不好的,我们不卖。”那摊贩骄傲地说。
  “有什么问题?”带着寻根究底的好奇心,她问。
  “画面有雪花。”
  “很严重?”
  “不严重,就是有一点雪花。”
  她眼珠子一转,问:
  “那会不会比这一台便宜?”
  那摊贩愣了一下,终于笑了出来,说:
  “姑娘,一百块钱,你拿去好了,你看来比我还要穷。”
  她马上付钱,这一台又比她原本要买的那一台便宜一些。
  他们合力扛着那台旧电视离开市集。
  回去宿舍的路上,他问:
  “你买电视干吗?”
  “回去才告诉你。” 她神神秘秘地说,头上的小红帽随着她身体的动作歪到一边。
  “为什么不买好的那一台?”他问。
  她朝他笑了笑,说:
  “反正对我来说都没分别。我只要听到声音就行了。”
  他把电视调校好,画面是有一点雪花,但远比想象中好。她将一卷录像带塞进去,那是一套由美国电视摄制队拍摄的野生动物纪录片。荧幕上,一头花豹在旷野上追杀一只大角斑羚。那头受了伤的大角斑羚,带着恐惧和哀凄的眼神没命逃跑,没跑多远就倒了下去。
  “原来你要看这个。”他说。
  “我要把英语旁白翻译成中文字幕。这套纪录片会播一年,是莉莉帮我找的。她有朋友在电视台工作。”她说。
  “你哪里还有时间?”带着责备和怜惜的口气,他说。
  “我应付得来的。我是很幸运才得到这份差事的。没有门路,人家根本不会用一个学生。”她说。
  “我和你一起做。”他说。
  “你哪有时间?你的功课比我忙。”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做。”他固执地说。
  她知道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片中那头花豹衔着它的战利品,使劲地甩了甩,似乎要确定口中的猎物已经断气。
  “在动物世界里,互相杀戮是很平常的事。为了生存,它们已经尽量做到最好。”她盯着电视画面说。
  再一次,他不无伤感地发现;在命运面前,她比他强悍。他曾经以为她需要他。他忽尔明了,是他更需要她多一些。
  她为他分担了学费和生活费,现在,她又忘了自己的眼睛多么劳累,多接了一份兼职。
  那个在地摊前面杀价的她,那个淌着汗跟他一起扛着电视穿过市集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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