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汉-第2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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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寅从不喜欢人问多余的话,如果可以说出来,他绝不会瞒在心里,如果他不想说,任何想问原因的人都只会注定是个凄惨的结局。
刘寅是个军人,更天生便是将才,做人跟治军一样严谨。因此,在他身边的人一般都明白,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应该闭嘴。
刘寅没说原因,他只是走向后花园。
刘家的后花园很大,有些像皇宫内院,毕竟,舂陵刘家乃汉室正统,而且更是富甲一方的大家族。
曾莺莺在后花园看几名俏婢掷球,意态甚闲,在疏柳的残影之下,微倚小亭上,有着无限的风姿,手中还握着一支白玉洞箫。
刘寅含笑而入,神情微有点倦意。
那群戏球的俏婢见刘寅走入,立刻停住游戏,赶忙行礼。
刘寅在舂陵刘家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在更始军中,刘寅身为大司徒;在舂陵刘家,则是一族之长,一家之主!
每个刘家的人都尊敬刘寅,都敬仰刘寅的为人。
如果只是在刘家的本系之中选择一个继承天下者,那刘家的人定会选刘寅而不是刘玄。
刘寅并没有承袭帝业,因为绿林军并不是刘家的,尽管之中融合了刘家的许多力量,但刘寅却没有刘玄那般幸运,也许叫狡诈。
也许,刘寅的悲哀在于天时不济,而成了帝业的失败者,但没人可以否认,刘寅的能力和威望。
刘寅的表情依然很和蔼,尽管天生便具一股肃杀的霸气,但并不让人感到惊惧。
“老爷……”
曾莺莺也见到了刘寅的到来,不由得脸色微变,忙起身施礼。
“莺莺见过长兄!”
“莺莺不用多礼,我只是顺道回家看看,在点小事要向你交代一下。”刘寅含笑道,说话间已经走入小亭之中。
曾莺莺垂首不敢与刘寅对视,道:“不知长兄有何事?还要劳亲自大驾,让下人传一声就行了。”
“呵,我们好像很少有机会在一起聊聊了,如果今日不亲来,只怕往后便没有机会了!”刘寅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啊,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长兄竟如此悲观!”曾莺莺大吃一惊,脸上顿显示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圣上下旨传诏我去见他。”刘寅又叹了口气道。
那些亲卫很知趣地守在亭外稍远之处,并不敢妨碍两人谈话。
“难道这有何不妥?”曾莺莺再惊。
“圣上忌我已不是一日两日之事了,现在天下已是其囊中之物,飞鸟尽,良弓藏,这一点乃是天下至理……”
“可是兄长与圣上有血脉关系,血浓于水,再怎么说也要念及兄弟之情呀!”曾莺莺打断刘寅的话道。
“我真希望我与他不是兄弟,那样他也不会这么急着要对付我了!”刘寅叹了口气道。
“那长兄有何打算?”曾莺莺问道。
“生死对于我来说倒是无关紧要,只是我尚有几个心愿未了。因此,我才来找弟妹!”刘寅道。
“长兄还有何未了心愿?”
“第一个便是二弟刘仲,你的好夫君!如果我出了什么不测,只怕他会做出过激的事来!”刘寅道。
“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帮夫君的。”
“第二个便是三弟刘秀,他现在人在枭城,尚未能回家拜祖,只怕他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刘家江山社稷的事!”刘寅又道。
“这个……我听夫君说起过三弟的为人,其聪明过人,智慧更是少有敌手,虽寄身市井,却通晓大义至理,应不会做出什么坏事吧?”曾莺莺道。
“第三个担心的便是你!”刘寅的话一说完,便在曾莺莺错愕之际抓住了其握玉箫的右手,并紧扣脉门。
“长兄!”曾莺莺吃了一惊,不由得意外地低呼。
“第三个担心的是一个潜在舂陵刘家的奸细,如果这个奸细不除,刘家只怕会没有宁日了!”刘寅吸了口气,冷冷地道。
“长兄怀疑我是奸细?”曾莺莺脸色惨白,却有种说不出的哀婉伤感,那种神情,便是铁石心肠之人见了也会黯然伤神,无法不为其感动。
“你不仅是奸细,还是天魔门的两大圣女之一的阴月圣女!”刘寅却不为所动,冷然而狠厉地道。
曾莺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的神彩,脸色更是苍白。
“我不仅知道你是阴月圣女,更知道你正在向我施以‘天香魅法’,不过很遗憾的是,你遇上了我!所以,天魔门的媚功根本就一无是处!”刘寅傲然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曾莺莺很快平静了下来,却惑然问道。
“舂陵刘家的事情没有任何一点可以瞒得过我!南阳每发生的一件事我也都了然于胸!”刘寅深深地吸了口气,冷然道。
曾莺莺无语,但却咬牙不说话。
“你把刘家所有事情都传给了廖湛,廖湛又传给刘玄,与你接头的人有五个,一个是中年屠夫,在舂陵卖肉,你与他见过一次,小屏儿去过两次,所以那屠夫只好先你而死了。有一个是卖糖葫芦的老头,你一共买了十次糖葫芦,有五次你让小屏儿给了他纸条,还有两次以暗语传讯,他却给你带来了三条命令!不过很遗憾的是,他是我的人,你所有的话他先跟我说了,再去告诉你师父秦盟。还有一个是乞丐婆,你们只接触过一次,便是那次她讨饭,你让小屏儿施舍了二两银子,而秘密就在银子之中,后来老太婆死了,银子被抢了!”
“是你杀的?”曾莺莺的脸色无比惨白,这一刻她才知道刘寅有多可怕。
“这样的人怎须我动手?”刘寅不屑地道。
“那还有两个?”曾莺莺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有一个是蝶谷三怪的老大怪童子,你与他接触过两次,可惜,当时我并没能杀了他,不过,他仍没有活到今天,我已让人在陈留杀了他!最后一个则是廖湛,他是你天魔门十二圣之一,他活着,并不是因为他武功好,而是因为他是刘玄身边的人,我暂时并不想杀他!”刘寅淡淡地道。
曾莺莺面如死灰,她知道自己一直都低估了刘寅,这个人要比想象得更可怕很多。
“可惜,你还有一个问题不清楚,这可以说是你们的一大败笔,即廖湛是有着双重身分的人!”刘寅淡淡一笑道。
“双重身分?”曾莺莺讶然问道。
“他是你们天魔门十二圣使之一,但同时也是邪神门徒,所以,你们的消息传给了他,也等于送给了邪神!”刘寅道。
“他是邪神门徒?”曾莺莺吃了一惊,脸色数变问道。
“不错,天魔门之中早就有邪神的人安插其中,你们不知道,但这一切都瞒不过我!其实你的身分并不只我一个人知道,二弟也很清楚!”刘寅又道。
“夫君也清楚?”曾莺莺再次吃了一惊。
“不错,因为廖湛对他的忠诚比对天魔门更甚!”
“为什么?”
“因为二弟便是邪神的亲传弟子,在八年前他就背着我拜邪神为师。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是他也太小看我这做兄长的了,只不过他是我兄弟,所以我没杀他,因为我知道他绝不会甘心受制于邪神,他所做的一切虽然绝,却一直都只是为了超越我这个长兄,为了能复汉室江山,尽管他永远都超越不了我,可我原谅了他,即使是现在他想我死!想让刘玄杀我!我都不会怪他,但你却不同!”说到这里,刘寅露出残酷的笑容。
“所以你要杀我?”曾莺莺觉得刘寅的心思深沉得有些可怕。
“不错,我杀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刘寅又道。
“什么原因?”曾莺莺问道。
“不想你坏了二弟的大事!”刘寅道。
“坏他大事?”
“不错,因为他想以另外一种身分出现,而他的真实身分则由刘嘉顶替,你是他的妻子,刘嘉如果和你同床共枕,必瞒不过你,所以为了不让他的计划穿绑,我必须代他出手杀了你!我知道他曾经爱过你,肯定下不了手!”刘寅笑了。
“他要以另一种身分出现?”曾莺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他会以改头换面术变成刘玄!然后,汉室的江山,就是我舂陵刘家的,而不是刘玄的,也更不会是天魔门的!”刘寅道。
“你怎会知道这一切?”曾莺莺面若死灰地问道。
“因为刘嘉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了我,而在他身边的许多人也都是我的,邪神门徒之中也有我舂陵刘家的死士!”刘寅傲然笑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曾莺莺的心彻底地沉入了深渊。
“因为让你死得明白,让你死得甘心!”刘寅冷然道,顿了顿,旋即又道:“还有许多事是你根本就无法想到的!就比如为何我会明知去宛城会是死路一条,却还要去!是吗?”
“为什么?”曾莺莺确有些好奇。
“因为我活着,便永远无法让天魔门与邪神门徒争斗起来,还有另外一支潜于暗处的邪宗!如果我死了,这三股力量就立刻会拼得你死我活,甚至是三败俱伤!从而最终能使天下得以安稳!”刘寅悠然道。
“你死了便可让他们相互争杀?”曾莺莺不信地道。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二弟的性格,他绝对是个很有才华和智慧的人,当他化身为刘玄之时,不仅是邪神的弟子,也便成了你们天魔门的护法,有廖湛为其打点,保证天魔门不会有任何觉察,那结果自然会借此不断地消耗你天魔门的人。他为了摆脱邪神,也必会借天魔门之手诛除那些碍手碍脚的人!”刘寅悠然笑道。
“你可以选择不死的!”
“哼,如果我不死,二弟就永远都无法实现他替身的计划。天下间,惟有我才是他最敬惧的人,而你们天魔门与邪神的人都视我为眼中钉,我若不死,他们就不会存在大的矛盾,如此一来,我活着反而成了他们矛盾的缓冲!消灭天魔门、诛除邪神门徒和邪宗是我一生的心愿之一,如果能让这三股势力得到抑制和清除,我死又有什么不值得的?”
顿了顿,刘寅又道:“我从来都不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自刘家江山改姓王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在为准备活着而忙碌,而是一直都在准备着死!”
刘寅淡笑望着曾莺莺,又道:“我知道你师尊秦盟乃是大秦遗孤,一生都以复秦为目的,所以,他才会刻意培养傀儡皇帝,直到某一天,他也像王莽一样摄政天下,而你们不过只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
曾莺莺还能说什么?刘寅所知道的比她都要多,她只是猜测才得出的答案,而在刘寅的口中却变成了事实,说得那么肯定,却又确是事实。
“你知道我做一切的目的,是为了谁吗?”刘寅悠然一笑,又问道。
“谁?”
“三弟刘秀,也即是枭城的城主林渺!”刘寅吸了口气道。
曾莺莺神情变得有些怪异,反问道:“难道你认为他比我夫君更有潜力?”
“不错!二弟之错,便错在不该成为邪神的弟子,否则,我根本就不必去认三弟刘秀,也不会承认林渺便是我刘室之后,只要我不开口,其他的任何人单方面承认林渺的身分,都绝不会有人相信,惟有我这舂陵刘家之主才能够为其正身!”刘寅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曾莺莺这才恍然,否则以刘仲的才华,刘寅绝不会弃而不助,问题是因为刘仲乃邪神弟子。
刘仲想刘寅死,而刘寅也安排了自己的后招,使刘仲得不到舂陵刘家之助,并让其引得天魔门、邪神、邪宗三股强大势力拼战,而刘寅可能安排下了另外的后招,以助林渺在这之中拣得便宜。
江湖中皆传,刘寅智深如海,高瞻远瞩,是继武皇刘正之后刘家最可怕的人物,只听刘寅这一席话,曾莺莺便知道江湖中的传闻并没有错。
刘寅在江湖中并未做出太多的大事件,但是江湖中人却能如此高看他,这说明,这一切并不是虚谈。
刘寅突然笑了,笑得极为得意和诡异,也让曾莺莺感到一阵阵心寒。
“你笑什么?”曾莺莺的神色间惧意大露,突然之间,她竟觉得刘寅像是一个无所不知的人,一个无所不知的人又如何能够战胜?她最后一点信心也被刘寅的诡笑夺走。
刘寅吸了口气道:“我笑阴月圣女还是中了我的计!”
曾莺莺顿时神色大变!
“哈哈,不过已经迟了,你的天香魅法已被破!因为你连最后一点信心也完全失去了!”刘寅冷笑道。
直到此时,曾莺莺哪还不明白?刘寅之所以与她说这些惊世骇俗的秘密,就是要夺其信心,彻底地破除她的媚功。
刘寅不是想让曾莺莺死得明明白白,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下不了手杀曾莺莺。
普天之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在曾莺莺媚功未破之前舍得下手杀她,也不可能下得了手,刘寅也不例外!
尽管刘寅知道必须杀了曾莺莺,但是那并不等于就下得了手。
当年武皇刘正因杀无辜十数万,而道心尽去,心存魔念,这才走火入魔。如果一个真正的高手很违心地去杀死一个无辜而且对自己深具影响的人,那他心中将永远存在一个阴影,甚至使自己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