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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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生生气地追上那个大汉,抱住那人的腿喊道:“你踢坏了我的毛猴!你赔!”
只听那大汉吼道:“去你妈的!小兔崽子!”
绥生被大汉一脚踢翻在地。
绥生哭起来,当他从地上爬起来时,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绥生看到正被两个蒙面大汉架着一个人塞进一辆带篷的马拉轿车里…绥生光丛被应就人出了了那个被绑架的人正是元和成的掌柜!
说话的工夫那轿车就跑起来,三个蒙面汉子翻身上马,挥舞着明晃晃的大刀其中一个恶狠狠地冲路边的人吼道:“明事理的都给爷爷闪开路!…”
路上的行人被突然发生的事情吓坏了,急忙向路边上躲闪着。绥生被吓傻了,四五匹烈马在他眼前嘶鸣着,马蹄踏在石板上碰撞出串串火星!
前来寻找儿子的玉莲看到了这危险的一幕,她惊叫起来:“绥生!…”
绥生却对危险全然不知,依旧在当街站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闪过,抱起绥生闪开了。
那几个骑在马上的土匪簇拥着轿车轰轰隆隆地跑起来,眨眼间就不见了。
这时候元和成的伙计跑到大街上喊起来了:“不好了,快来人啊!土匪把我家掌柜绑走了!”
玉莲看见一个人抱走了绥生,慌乱之下没看清是什么人,于是拼命地在后面追着、喊着:“绥生!绥生!…”
进了巷子,前面那人站了下来,玉莲仔细一看,原来是张友和!
绥生叫道:“娘!”
“哎呀,真是吓死人了!”玉莲一把抢过绥生紧紧搂在怀里。说到气处,在绥生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不让你往远跑偏不听,你真是要了娘的命了!”
张友和把玉莲拦住了:“算了,好歹没磕碰着…”
俩人说着话向院子里走去。
张友和抚摸着绥生的脑袋说:“记住了绥生,以后千万不可到处乱跑,跑丢了你娘会急死的,大爹也会着急的。这是土匪绑票请财神,怪不着绥生。”
玉莲懵懂地问:“绑票?”
张友和正要解释,太春回来了,问道:“元和成门前来了不少官兵,出啥事了?”
张友和:“让土匪绑票了。”
玉莲:“暴客把元和成的掌柜绑了票,咱绥生正在跟前,可吓死我了!”
太春吓唬绥生道:“叫你瞎跑,弄不好让暴客绑了你!”
张友和:“看看你们两个,又是打又是骂的,也不怕把孩子吓着!土匪进城绑票虽说是十年九不遇的事情,可见归化城也不是个安静的地方。”
那只小狗跑过来朝着太春汪汪直叫,在护着绥生。
张友和把绥生拉到自己跟前:“来绥生,到大爹这儿来。不哭了,绥生,赶明儿个大爹带你到河沿儿的鸟市去玩儿,大爹给你买一只百灵鸟。”
绥生抽泣着问:“真的?”
张友和:“大爹多会儿骗过你?”
绥生破涕为笑:“好。”
玉莲这时松了一口气,她说:“在院子里站着算怎么回事,都回屋吧!”
张友和看了一眼太春,说:“不了。我得回柜上看看。让暴客这么一折腾,我倒有点不放心了。”
当天晚上通司商会就商量着解救的办法。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一个掌柜子说:“遇上这种事还能怎么样?只能是自认倒霉吧。土匪给限定了日子,到日子拿不到赎银他就会撕票的。”
另一个说:“唉,自古道三海关难过,苦的是银钱。无非是花些银两把人赎出来了事。”
“不能这么简单了事。”文全葆忿忿地说:“地方治安理应由官府出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了这样的绑票的事件,是道台府和都统衙门的失职。”
有人附和说:“文副会长说得有道理,这件事不能简单处置,要和道台府和都统衙门说道说道。”
坐在角落里的许太春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大家别瞎吵吵了,还是等古会长来了再拿主意吧。”
文全葆说:“可是古会长昨天去萨拉齐了,恐怕要到今天傍黑才回来。这么着,派两匹快马去接古会长,另外通知元和成账房先把银子备齐…”
太春从通司商会回到三义泰,看见黄羊正在一个人喝闷酒。黄羊见太春回来了,给他也倒了一碗,发表自己的感想:“你说这叫什么事?元和成买卖做得好好的,光天化日之下掌柜就被人给绑走了,衙门里要不给咱买卖人做主,往后这生意还怎么做?”
太春也说:“说的是啊,那么个厚道人,他招谁惹谁了?”
黄羊说:“哥,通司商会怎么个说法?”
“古会长不在家,”太春说:“大家七嘴八舌的,不过文副会长已经做了安排了,但愿能元和成的掌柜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噢,对了黄羊,你告诉柜上的人,让大家都小心着点,咱三义泰千万可不能有啥闪失。”
黄羊说:“哥,这不用你吩咐,柜上我已经安排好了。倒是准备走后草地的驼队,要十二分小心才好。”
早上,赫连刚开门板,就见马桥上的马五爷走了进来。看见黄羊,马五爷客气地打着招呼:“云掌柜!发财!发财!”
黄羊正在低头干活,听见声音抬头一看,笑了,忙招呼道:“是马五爷来了,少见少见,里边请!”
马五爷一边往里屋走一边东张西望:“许大掌柜不在柜上?”
黄羊问:“马五爷找许掌柜有事啊?”
马五爷说:“事情倒没什么要紧事。”
黄羊请马五爷在椅子上坐下。赫连拿着茶碗和茶壶进来给马五爷倒茶:“马五爷请喝茶!”
喝了俩杯茶不见马五爷说事,黄羊就问:“马五爷,您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
“能说!云掌柜又不是外人。”马五爷往黄羊跟前凑近点儿:“听说三义泰要雇驼队走后草地?”
黄羊笑道:“马五爷耳朵真灵,是有这么回事。”
“这就对了,我就是为这事来的。”马五爷说:“黄羊,你我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个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你可不能驳我的面子啊。”
黄羊:“这话是咋说的呢?马五爷咋就跟我称兄道弟了?咱们还按以往的规矩,你是师傅,是我的长辈儿。”
马五爷:“别别,这会儿是这会儿,那会儿是那会儿。”
黄羊:“什么这会儿那会儿的,你把我都绕糊涂了。”
“我说的那会儿就是当年你在马桥上做桥牙纪的时候,那会儿你是我的徒弟;”马五爷说:“可如今你是三义泰的掌柜,我就得称你掌柜,不能乱了规矩不是?”
黄羊摆摆手:“马五爷,咱不说这些了!马五爷你说,你说究竟什么事?”
马五爷认真地说:“我想给三义泰的驼队做领房人。”
“毛遂自荐啊!”黄羊说:“原来是为这事啊。”
马五爷:“怎么样?云掌柜你信不过我?”
黄羊:“哪里,要是论本事您没得说!”
马五爷:“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许大掌柜回来你替我添句好话?我拿我马家的三处院子做担保,但凡驼道上出一点事我就…”
黄羊打断马五爷的话:“驼道上的规矩我懂,用不着马五爷说。等许掌柜回来我和他说就是了。”
马五爷走后,有小伙计从外面回来了,说元和成掌柜被绑架的事情有消息了。
黄羊忙问:“哎,你说清楚点儿,到底咋样了?”
小伙计说:“这事儿也真蹊跷,听说那绑架的土匪也是有名有姓的,也不知道元和成家里的什么人得罪了人家,那土匪就用了这么个法儿逼他出出血,出事后经商会出面调停,绑匪说只要元和成答应出五千两银子,就把人放回来。听说元和成的掌柜人已经回来了。”
黄羊松了口气:“哦,谢天谢地,破费就破费吧,人平安就好。改天咱得过去看看,都是买卖人吗!”
小伙计说:“云掌柜,怕是你看不着了。”
黄羊惊讶道:“咋回事?”
小伙计说:“被放回来的当天夜里就带着老婆孩子回山西老家了,谁都没告诉。第二天早上人们才发现,已经是人去屋空了。”
黄羊怔了半天,慢吞吞地说:“唉,买卖人难做呀!你都不知道啥时候就有那塌天大祸寻到你头上了。看样子,也是心灰意冷了。”
5已经是二更天了,玉莲安顿绥生睡着之后,正张罗着铺开被子睡觉,太春推门回来了,一副疲惫的样子。玉莲问道:“咋回来这么晚?还没吃饭吧?”
玉莲忙下地从锅里端出热腾腾的饭菜搁在炕桌上:“快吃吧,一看又是水米没打牙!”
太春一看是莜面窝窝烩酸菜,叫了声好,盘腿坐在桌前,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吃着:“还真是饿坏了!”
玉莲嗔道:“挺大个人,咋不会照顾自己呢?三义泰出门就是干货店,饿得紧了你不会买个麻花垫补垫补?”
玉莲说着又端来茶水:“来,喝一口,别噎着。”
太春:“还是有老婆好啊,无论回来多晚,总有热茶热饭伺候着。”
玉莲娇嗔道:“冷了饿了就想起老婆了,生意一忙就把我忘姥姥家去了!”
太春:“看你,说啥呢!噢,玉莲,你给我收拾几件衣裳,把皮袄皮裤也带上。”
玉莲:“咋,又要出远门?”
太春:“嗯。”
吃完饭,收拾下去后,夫妻俩钻进热乎乎的被窝,玉莲伏在丈夫的怀里,说不完的体己话:“哥,这一走又得大半年吧?”
太春:“是哩。”
玉莲:“哥,出门在外你得照顾好自己,别冷一顿热一顿的,小心做下病。”
太春:“我知道。”
夫妇俩说话说到三更才相拥睡去。
三义泰的院子停着几十匹骆驼,伙计赫连正指挥着驼工们在装货,吆喝声,嘈杂声、人声、驼声和灰尘一起在三义泰的院子里弥漫着,显得热闹而有生气。
太春安顿好院子里的事情后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走进店里,路先生端来水:“许大掌柜,快洗把脸,歇歇!”
洗罢脸太春坐下,舒展着身子,点上一袋烟。
黄羊从外面进来:“哥,昨儿个马五爷来找我了。”
太春:“我算他准是为驼队领房子的事儿!”
黄羊惊讶地问:“哥,你咋知道的?”
“这还用问吗?桥上这些日子没有生意,他马五爷早闲得心慌了。”太春说:“要说马五爷倒是个合适的领房人,就是人霸气了些。”
黄羊笑道:“哥,要说马五爷霸气,那是前些年。你还没见呢,见面就和我称兄道弟的,把辈分都颠倒了,真有意思。”
太春说:“说起来马五爷也不容易。”
“他这几年人也显老了,”黄羊说:“再说桥上的生意远不如从前,我看个哥哥你就关照一下他…”
太春:“好了,领房人那就他了!”
说完马五爷的事,黄羊告诉太春一个另他吃惊的消息:“哥,是大格格娜烨的男人死了。”
“啊?怎么会呢?”太春深感意外:“娜烨的男人才多大岁数?连三十还不到呢。”
黄羊:“黄泉路上没老小,何况那少爷本来就是一个病秧子。”
太春:“唉,这话本不该说的,其实病秧子死了…大格格也算是解脱了。”
黄羊:“听说要放三七二十一天,请大召的喇嘛做大道场呢。”
太春:“噢…”
太春从三义泰出来后,骑马径直去了将军府。娜烨的事他必须第一时间到场!他心里想着无论娜烨在不在娘家,这个礼儿总是不能不走的。且不说娜烨还帮过自己那么多忙,人家遇上了这么个坎儿,若是不过来看看自己这个男人就做得忒差劲了。
太春刚刚来到将军府门外,就听得大门嘎吱吱一响,娜烨红肿着眼睛从里面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下人。太春于是快步走了过去:“大格格…”
娜烨做梦也没想到太春这个时候会来看她,听到声音她抬眼一看,略微有些吃惊:“哦,是你呀。”
太春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俩人就那么站着,娜烨望着远处的城门楼子,太春望着娜烨。平素里娜烨的性格女侠般张扬,又爱使个小性子,今天突然安静下来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一下子显得柔弱了许多,不禁让人生出几分怜悯来。太春在心里说,唉,娜烨也苦啊,一个女孩儿家却没人心疼没人爱怜,又没地方去诉说,她心里不定多么难受呢…
过了半晌,娜烨说:“从我嫁给他的那一日起,他就是个病秧子,他在我的心里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我也没有多少挂牵。我只是感叹我的命,虽然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可我一点都不快活,我都快憋屈死了…”
娜烨说着眼圈又红了。
太春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娜烨说:“这几两银子权且是个香火钱,你替我给他烧张纸吧。他也怪可怜的,年轻轻的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