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斯·布尔巴-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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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什人赶跑,马上就要举行婚礼。安德烈老爷答应要把查波罗什人赶跑。’”
“你没有当场把这鬼杂种打死吗?”布尔巴叫道。
“干吗要打死他?他是自愿投奔过去的。这样的人有什么罪过?他在那边过得好些,所以他就投奔到那边去了。”
“你看见过他本人?”
“真的,看见过他本人!这样一位威风凛凛的军人!比所有的人都漂亮。上帝祝福他,他立刻就把我认出来了;当我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立刻就对我说……”
“他说什么?”
“他说,先把手指头摇了摇,接着就说啦:‘杨凯尔!’轮到我呢,‘安德烈老爷!’我这样回答他。‘杨凯尔!你去对父亲说,对哥哥说;对哥萨克们说,对查波罗什人说,对所有的人说,现在父亲不是我的父亲了,哥哥不是我的哥哥了,伙伴不是我的伙伴了,我要跟他们所有的人打仗。我要跟所有的人打仗!’”
“你撒谎,鬼犹大①!”塔拉斯大发雷霆地喊起来,“你撒谎,狗东西!连基督被你钉上了十字架,你这被上帝诅咒的人!我要打死你,恶魔!给我滚开,要不然,马上就要你的命!”说完,塔拉斯拔出了自己的马刀——
①据《旧约》犹大是雅各之子,出卖那稣的叛徒。
失魂落魄的犹太人,尽他两条细而瘦的腿能够有的速度,立刻飞快地跑掉了。他头也不回,在哥萨克的军营中间还跑了许久,后来就远远地跑到一片空旷的原野上去了,虽然塔拉斯压根儿没有来追他,因为想到迁怒于人未免是不合情理的。
现在他想起昨天夜里曾看见安德烈和一个女人在军营旁边走过,他的白发的头就往下垂倒了,可是他还是不相信居然会发生这种可耻的事情,他的亲生儿子会把信仰和灵魂出卖。
最后他率领自己的联队去打埋伏,和他们一起躲藏在还没有被哥萨克烧掉的唯一的一排森林后面。同时,查波罗什人,包括步兵和骑兵,经由三条大路,向三个城门进发了。支营队一队接一队涌过去,乌曼支营队、波波维切夫支营队、卡涅夫支营队、斯捷勃里基夫支营队、、聂扎玛伊诺夫支营队、古尔古慈支营队、狄塔烈夫支营队、狄莫谢夫支营队。只有一个彼烈雅斯拉夫支营队没有出动。这个支营队的哥萨克们喝得沉迷不鲤,就此断送了自己的生命。有的醒来时已经被擒于敌人之手,有的压根儿没有醒,胡里胡涂就消逝到潮湿的泥土里去了,队长赫里勃本人没有穿灯笼裤和外衣,就出现在波兰人的军营里。
城里的人听见了哥军出动的声音。大家都拥到土城上来,于是在哥萨克们眼前就展开了一幅鲜明生动的图画:波兰勇士们一个更比一个俊美,站在土城上。插有天鹅似的白羽毛的铜盔,象太阳一般闪耀着。另外一些人戴着顶向一边斜叠的粉和蓝色的便帽;长褂有着向后翻起的袖子,是用金丝线缝成,或者干脆是用绦带镶边的;他们的马刀和武器镶嵌着贵重的珠宝,老爷们为这些东西付出过很大的代价,此外,还有其他各种装饰品。布庄诺夫联队的联队长戴着绣金边的红帽子,做然地站在前面。联队长是一个庞然大物,比所有的人都高,都胖,宽大的、贵重的长褂勉勉强强裹住他的身于。在另外一边,几乎在边门附近,站着另外一个联队长、这是一个干瘦的矮个儿;但一双小而锐利的眼睛;都在浓密的眉毛下面灵活地望着,他忽东忽西迅速地走动,用细而枯瘦的手敏捷地指点着,发布着命令:可以看出,他虽然个子矮小,却很熟悉战术。离他不远,站着一个挺高挺高的旗手,他生着浓密的胡子,并且脸上似乎永远是红堂堂的。这位老爷爱好的是强烈的蜜酒和热闹的宴会。跟在他们后面的有许多各种各样的波兰绅士,有的自己花钱,有的挪用皇家财库,有的把祖先城堡中所有一切东西抵押给犹太人,借了钱来武装自己。也有不少元老院议员家中的食客,元老院议员们召他们去赴宴,以壮观瞻,他们却从桌于上和食器橱里把银杯偷走,等到当天的荣耀一过,第二天他们又坐在驭者台上,给某一位老爷赶马车了。那儿,各种各样的人全有。他们平时连一杯谈酒也喝不起,可是一到战时,大家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
哥萨克的队伍静悄梢地站在城墙前面。他们任何一个身上都没有黄金的装饰,除非只有马刀柄上和步枪的镶嵌物上才闪露一些金光。哥萨克们不喜欢在打仗时穿得富丽堂皇;他们只穿简单的锁子甲和长褂,他们的红顶黑羊皮帽子老远的就在一阵黑一阵红地闪动着了。
两个哥萨克从查波罗什人的队伍里骑马走出来:一个还非常年轻,另外一个比较老,两个人都是伶牙俐齿、动起手来也毫不示弱的哥萨克:奥赫烈姆…纳希和梅格塔…果洛柯贝简科。跟在他们后面,杰米德…波波维奇也骑马走出来了,这是一个奶胖的哥萨克,已经在谢奇待过许多年,曾参加出征亚德良诺波尔之役,一生中遭受过千辛万苦;他被火焰烧坏了,留着焦黑的脑袋和烧断的胡子跑到谢奇来。可是波波维奇重新又养胖了,耳朵后面冒出了头发,生出了浓密的树胶一般黑的胡子。波波维奇也是说刻薄话的能手。
“啊,你们全军穿起了漂亮的暖袄,我倒想知道你们打仗漂亮不漂亮?”
“这就给你们厉害瞧!”那个强壮结实的联队长在城上喊,“我要把你们全都捆起来!奴才,把步枪和马匹交出来吧。你们看见了我怎样捆你们的人没有?把查波罗什人带上城来给他们瞧瞧!”
于是有人就把绳捆索绑着的查波罗什人带上城来了。站在最前面的是支营队长赫里勃,没有穿灯笼裤和外衣,因为是在酯叮大醉时抓到他的,队长因为在自己人面前赤身裸体,睡梦中象狗似的成了俘虏,所以羞愧得无地自容,把头往下垂倒了。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全白了。
“别难过,赫里勃!我们会来救你!”哥萨克们在城下向他喊。
“别难过,朋友!”支营队长鲍罗达推喊道,“赤身露体抓到你,这不是你的过错。每一个人都会遭到灾难的;可是,不把你的裸体好好地遮盖起来,拿你来示众,这种人才叫不识羞哩!”
“你们的军队大概只会对睡着的人逞威风吧l”果洛柯贝简科望着城墙,说。
“等着吧,我们要剪掉你们的额发!”人们从城上向他们喊。
“我倒想看看他们怎样剪掉我们的额发!”波波维奇骑在马上,在他们面前转过身来,说。然后望着自己人,继续说下去:“对呀!也许波兰人说得对。要是让那个大肚子率领他们打仗,他们就会找到一个很好的防御物啦!”
“你为什么认为他们会找到一个很好的防御物呢?”哥萨克们说,知道波波维奇一定预备要说出什么俏皮话来了。
“那是因为全体军队都可以躲在他背后,隔着他的肚子,你随便怎么样也不能用标枪刺到人呀!”
哥萨克们大伙儿都乐了。许多人许久还摇着头,说:“波波维奇真行!他要是挖苦什么人,那可真是……”不过,到底“真是”什么,哥萨克们没有说出来。
“往后退,快从城下往后退!”团长喊道,因为波兰人仿佛再也受不住这些挖苦的话,联队长在挥手下命令了。
哥萨克们刚一让开,城上就射下来一连串的橙弹。城头上许多人奔跑着,白发苍苍的总督也骑着马出现了。城开了,军队冲出来了。最先是一队穿绣衣的膘骑兵并辔前进。跟在他们后面的是穿锁子甲的兵,然后是手持长矛的甲胃兵,再后是戴铜盔的兵,再后是一些上流绅士单独地跃马而行,每人按照着自己的趣味穿着各色服装。骄做的绅士们不愿意和别人一起编在队伍里,凡是不属于任何队伍的人,就独自一人带着自己的仆人骑着马走,然后又是队伍,他们后面是旗手;旗手后面又是队伍,那个精强力壮的联队长骑着马;而殿在全军之后的,是那个矮个子联队长骑在马上。
“别让他们列成纵队!”团长喊道,“全军一齐向他们出击!放弃其余的城门!狄塔烈夫支营队从侧面进攻!佳季基夫支营队从另外一个侧面进攻!向后方出击,库库卞科和巴雷伏达!扰乱他们,扰乱他们,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于是哥萨克们从四面八方攻上去,把他们打得首尾不能相顾,并且连自己的阵势也打乱了。甚至没有让敌人有时间开枪;立刻就用刀和长矛于了起来。大家扭作一,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来显一下身手。杰米德…波波维奇刺死了三个兵,把两个上流绅士打下马来,说:“多么好的马啊!我早就想弄到几匹这样的马了!”他把马远远的赶到原野上去,叫站在那边的几个哥萨克截住它们。然后他又冲到人堆里去,重新找上那两个被他打下马来的绅士,打死了一个,用套索套住另外上个的脖子,把他缚在马鞍上,从那人身上取下一把附有贵重的柄的马刀,又从他的腰带上解下一个装满金币的钱袋,然后拖着他跑过整个原野。柯比塔,一个还很年轻的好哥萨克,也跟波兰军队中一个顶勇敢的人打起来了,他们厮杀了许久。终于徒手肉搏起来。哥萨克就快要制胜,已经把对方按倒在地上,用锐利的土耳其制短刀刺进他的胸膛,可是自己也没有提防背后有人暗算。立刻有一颗火热的子弹射中了他的太阳穴。打死他的是波兰绅士中最有名望的,是一个最漂亮的、出身旧王族的骑士。他象一棵秀挺的白杨,昂然骑在一匹暗褐色的马上。他已经立过无数次豪勇无双的战功;他把两个查波罗什人劈成两半;把一个好哥萨克菲约陀尔…柯尔查连人带马一起翻倒在地上,然后在马上开了一枪,用长矛刺死了马后面的哥萨克;砍掉了许多人的脑袋和胳膊,又一枪打中柯比塔的太阳穴,使他倒下了。
“我真想跟这个家伙较量较量呢!”聂扎玛伊诺夫支营队的队长库库卞科喊道。他把马一夹,就直向那波兰绅士的背后飞驰过去,大喝了一声,有站在附近的人听到这种非人间的喊叫都吓得浑身股粟起来。波兰人想突然拨转马头,迎上前去:可是马不听他的使唤,被可怕的喊叫吓昏了,向斜刺里窜过去,接着库库卞科就一枪打倒了他。一颗火热的子弹穿进他的肩呷骨,他从马上滚了下来。可是即使到了这当口,波兰人也还是顽强不屈,他还想给敌人一击,然而他的手没有力气了,一松手,马刀掉落在地上。库库卞科双手举起沉重的两刃刀,一直劈进那两片苍白的嘴唇中间。两刃刀打落了两只白糖般洁白的牙齿,把舌头切成两半,刀尖从咽喉骨穿通过去,一直深深地插进了土里。这样就永远把他钉在潮湿的地上了。象河边的蔓越橘般殷红的高贵的贵族的血,象泉水般向上迸溅出来:染红了他的整件绣着金花的黄色战袍。库库卞科抛开了他,率领自己的聂扎玛伊诺夫支营队又杀到另外一堆人群里去了。
“哎呀,把这么贵重的一身服装原封不动地扔下了!”乌曼支营队的队长鲍罗达推离开自己的队伍,骑马走到被库库卞科杀死的那个波兰绅士躺着的地方,说:“我亲手杀死了七个波兰绅士,可还没有看见有谁穿过这样好的服装。”
于是鲍罗达推被贪欲迷惑住了:他弯下身去脱掉那人的贵重的甲胄,已经摘下了一把攘嵌着天然色宝石的土耳其制短刀,从腰带上解下装满金币的钱袋,从怀里取出一只装有精致的衬衣、贵重的银饰和小心珍藏留作纪念的少女鬃发的提包,鲍罗达推没有发觉一个红鼻子旗手从他背后偷袭过来,这个旗手曾经两次被他打下马来,并且挨了永远不会忘记的沉重的一击。这人这一次憋足了劲,抡起马刀,一下砍在他的弯倒的脖子上。贪婪不会给哥萨克带来好处:坚强的头颅不翼而飞,无头尸横卧在地上,鲜血溅满了远近的土地。严峻的哥萨克灵魂往高空飞去了,他温怒着,抱恨着,同时奇怪这么快他就会飞离了这样壮健的身体。旗手没有来得及抓住队长的额发,把脑袋缚在马鞍上,严峻的复仇者已经飞马赶到了。
好象一只浮游在空中的鹰,拍击强有力的双翼,飞翔了几圈之后,忽然平展翅膀停留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