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VOL.8 乱离篇-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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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威利生产的地位相当于民主共和势力的政治代表,在他死后,杨夫人继承他的地位,也是世袭的一种形式,亦即将地位财产私人化了。但是,生前的杨一向都拒绝接受这个地位,因此,他的态度反而变成承认其妻菲列特利加在政治上的正常地位了。杨在政治上所留给妻子的遗产,不论在形式或法制上,都不单是徒具其名而已。
“您说得没错,这样做是有些道理……”
尤里安略显顽固地提出已见。他的理性虽然肯定了卡介伦的说明,但感情上却丝毫不为所动。菲列特利加才刚失去了杨,竟还得在他人的安排下,扛起如此艰巨的重担,这也是尤里安顾虑的因素之一。
尤里安退出后,干部们面面相觑。
“咳!看来尤里安似乎也无法轻易地接受取代杨接替军事领导者地位的事实啊!”卡介伦疲倦已极地喃喃念道,先寇布一语不发地抚摸着下巴。他们原本打算将杨猝死所丢下的位子,让尤里安去接替的。
由年方弱冠的尤里安接替这个位子,反对的声浪自是难免。不过,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在称霸宇宙之前,也只是一介“金发小子”。而杨威利在成为“艾尔·法西尔的英雄”之前,更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军官而已。没有人生而为英雄,尤里安目前只不过是缺乏经验罢了……
“他在杨威利的监护下长大,又是杨用兵学上的弟子,这个事实此刻不容忽视。它比拥有实力更有价值,不是吗?”
“你是指领袖魅力吗?”
“现成的字眼,怎么形容都可以。目前重要的是谁最能反射出杨威利这颗恒星的残光。”
这个人选非尤里安·敏兹莫属,关于这一点,他们的意见一致。当然,辅佐官也是必要且重要的,他们并不打算将沉重的责任完全丢给尤里安一个人。但是在最后,大家平均分担任务的结果,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露脸”。
已故的杨也对尤里安的未来寄予厚望,倘若他再多个十岁,他的将来应当会从虚幻中走入现实的,但在现阶段,只有将可能性提高到上限来加以评价了。
“不过,问题就在其他将兵会不会和我们有一样的想法呢?也许尤里安指令一出,下面会阳奉阴违呢?”
“看来我们必须经过一番意识改革了。”
干部本身必须率先尊重尤里安的指导,听从他的指示及命令,并必须承认他的地位和决定比他人更优秀,否则,士兵们将难以顺服尤里安。总之,尤里安担任军事指导者的才干和器度必须开始接受试练了。而一旦通过试练,尤里安年纪再小,也可以一跃成为自身放射光芒的恒星。
“不过,这么做的话,无可避免地,总有些人会脱离。有大半的人是因为杨威利是总指挥才跟随来的。”
对于卡介伦的顾虑,先寇布嘲讽地提出指正。
“你的想法没错,首先要脱离的应该是艾尔·法西尔独立政府的达官显贵们吧!因为这些人都是假藉杨威利的军事才干和名声,求得安身立命之地的墙头草啊。”
卡介伦嘴唇微翘。
“不管了!要脱离的人就脱离吧。数目并不代表力量啊!人少反而好办事嘛!”
这样做的确是正确的,去者已矣,勉强将不满的人留在已阵内,等于是埋下了不定时的炸弹,根本不知它何时会爆炸。在另一方面,它也将令领导者们感到惶惶不安,万一有一天必须以血来肃清他们时,只会使伤口更加恶化、扩大而已。就大局衡量,也只能缩减数量了。
卡介伦和先寇布将尤里安叫出来。为了这件事,双方争执僵执不下。当得知自己将取代杨威利,成为革命军的司令官时,年轻人与其说是惊讶,毋宁说是厌烦地看着两位长者。他一副准备好要反击的样子。
“如果舰队必须要有指挥官,亚典波罗中将不就可以吗?他二十七岁就被称为将军了,比杨提督还快呢!功绩和声望也十分卓越啊!”
“不行!”
“为什么?”
“他跟我们说过,只想待在幕后。”
“怎么这样……”
“我们也一样。站出来吧!尤里安!你够不着的地方,我们会帮你的!”
“失败的时候,咱们就一起同归于尽啊!”
对于先寇布这句不吉利的话,卡介伦皱皱眉头。
让我考虑看看。丢下这句了无新意的回答,尤里安逃开了。
杨舰队的司令官!对于年轻人而言,这是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宝座。他一心只梦想有一天能当上司令官的参谋长,至于司令官的宝座,则远在想像和光速的领域之外。
经过短暂但深刻的困惑交战后,尤里安决定找菲列特利加谈谈。是卡介伦夫人建议他这样做的,因为她认为应该菲列特利加一些考虑别人的事的机会。
“接受吧。”
菲列特利加沉静地说道,尤里安大感意外。
“没想到连菲列特利加夫人也说这种话。您想想看,我不可能做得到杨提督所做的事啊!”
“那当然。”一派沉静中,菲列特利加肯定了年轻人的异议,她看着以意外的眼光望着她的年轻人,并重覆说道:“那是当然的,尤里安!杨威利做的事,谁都无法做到啊。”
“是啊,我根本不可能!才能差太多了!”
“不,是个性的差别。尤里安,你只要做自己能做的事就好了,并没有必要去模仿杨威利啊!历史上只有一个杨威利,同样的,也只有一个尤里安·敏兹呀!”
说着这话的菲列特利加,自己也被捧上了她并不想要的地位。在卡介伦来访,陈述杨夫人具备条件资格之事后,便提出请她担任政治代表的要求。
“如果没有别的方法,那我就做政治上的代表吧。虽然我一无是处。”这就是菲列特利加的回答。
“不过,必须征求大多数人的支持和帮忙。在我就任之后,先不管命令,届时向大家下达的指示,大家必须遵从,关于这点,我想先请各位答应。”
卡介伦猛然点头,几乎整个身体都为之晃动。
菲列特利加接受政治代表一职之事,最感意外的人是尤里安。
两人相对的时候,菲列特利加对他说:“我认识他已有十二年了,前八年只是崇拜他的人,接着三年是他的副官,后来的一年是他的妻子。往后,有好几年或几十年,都将是他的未亡人了。既然日子还是要过,何不在他建立起来的土台上,再积一些泥土呢?哪怕仅仅只有一厘米!而且……”
菲列特利加没有再说下去。尤里安看得出来,她并不是陷入自己的沉思当中,而是似乎听到有人在劝她、鼓励她这样做。
“而且,如果活着的人因此就气馁的话,那么他的主张——‘恐怖行动不能改变历史’的说法,岂不要毁在我们手上了。因此,虽然知道自己不相称,但我打算扛起这个责任。要是有人说杨威利怠忽职守的话,我将会挺身见证。他从未怠忽过只有他才负得起的责任。”
“……太了不起了,菲列特利加夫人。我也不能推卸责任,虽然是装饰品,但愿意担任军事领导者。”
菲列特利加猛然摇动金褐色的头发。
“了不起?我没什么了不起的啊!说实在的,我觉得民主主义什么的没了也好,整个宇宙还原成原子也无所谓,只要他能在我身旁半睡半醒地看书就好了……”
该说些什么好呢?——尤里安一时无法判断。他终于明白,判断不是智慧的产物,而是器度的产物。连来请教菲列特利加一事,也是卡介伦夫人的建议,他不禁咒骂起自己的幼稚。
Ⅵ
先寇布的预言和观察果然百发百中,巨大的伊谢尔伦要塞,到处争相走告杨的讣闻。士兵和民众们不时交耳相谈,乐观论进入冬眠,寒冷肃杀的冬野上,悲观论大肆横扫。
“失去了杨威利的杨舰队,只不过是一批流亡的私人部队罢了,总有一天会发生内乱,导致分裂、灭亡的,迟早一定会发生流血事件的……”
杨去世的消息公布之后,难免会有这种论调产生。尤其是卡介伦宣布由尤里安接任杨为军事领导者的地位后更引起一片哗然。卡介伦在发表此事之前,便已有心理准备了。疑问、攻击、甚至冷嘲热讽,交相袭至,形成一股方向一致的乱流。
“为什么尤里安·敏兹是杨威利的养子,就必须让他担任军事领导者的职位?经他有能力、功勋比他更卓著的干部多的是,为什么要让尤里安这种……”
达斯提·亚典波罗一句毒辣的话,击破众人常识论调所砌成的巨墙。
“你们说什么要让尤里安这个亚麻色头发的小子处理兵权?因为对我们而言,要看的不是过去日记,而是未来的日历!”
“可是,他还那么年轻、稚气,根本不能把他和莱因哈特皇帝相提并论!”
“那又怎么样?”
尽管亚典波罗死命抵抗反对声浪,但不满、不安、动摇和无力感,仍然披着无形的盔甲,侵袭整个要塞,不停地在人们的神经上洒下毒液。
六月五日早上,姆莱中将走访尤里安的房间,向他表明一件事。
“尤里安,这是我在杨舰队最后一次的任务。请你答应我!”
“怎么了?姆莱中将。”
明知道自己的洞察力和想象力的界限,尤里安仍然如此问道。
姆莱毫不做假地答道:“我要带领不平分子及心意动摇的人离开伊谢尔伦要塞。”
一滴冰水淌进尤里安的心田,自己被遗弃了吗?自己是个不需要别人帮助的人吗?
“您已下定决心了吗?姆莱中将。有您在,杨舰队才能发挥军队该有的机能啊——”
四年来,在杨威利的奇迹和魔术庇荫之下,坚守岗位、负责尽职的参谋长猛力地摇头。
“不!没有我会更好,我不走的话,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请允许我引退吧。”
姆莱煌容颜深深烙印着岁月的刻痕,头上满布斑斑白发。正视着他,尤里安竟不知该说什么。
“而且,费雪和派特里契夫也不在了,我觉得又累又寂寞,承蒙杨提督的提拔,我才能爬上高于自身才能及实绩的地位。真的很感谢他。”
在淡然的声调中,透露出目前的心境。
“倘若我现在公开脱离之意,心志摇摆不定的家伙们将会向我看齐,他们会说像姆莱这样的人都要走了,我还留恋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某种程度上,尤里安可以理解姆莱的心情,他确信以自己目前的器度,是不可能留住这个人的。所以他认为应该好好感谢姆莱为杨所付出的一切,并诚挚地送姆莱离开。
“请照您的意愿去做吧。辛苦您了!真的非常感谢您所做的一切。”
望着离去的中将的身影,尤里安再次垂下头来。这是位冷静细密,重视常识和秩序,属守礼仪和规则的人。
为什么我的肩膀会如此的无力呢?本该向前挺成一直线的背脊,何时竟然蜷缩起来了呢?想起今昔种种,尤里安的头自然往下垂了。
走出尤里安房间的姆莱中将碰见了亚典波罗,遂向这位比自己年轻的同僚,说明离开伊谢尔伦的心意。
“没有了我,阁下等人将会更好发挥吧。你们可以伸展自己的羽翼……”
“我不否认喔。不过,饮酒的乐趣,有一半是因为能忽视禁酒令才觉得有趣的啊!”亚典波罗半开玩笑地提高声音,并伸出右手。
“世人一定会说你坏话的。因为你扮演了一个不好当的角色!”
“哪里的话,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和你们同行的辛劳比起来,这实在微不足道呀!”
两人握手道别。
这一天,艾尔·法西尔独立革命政府的委员们,将近一半的人面色凝重地命尤里安前来。面对着过于年轻的军事代表人,他们郑重其事地宣布:“姆莱中将好像已经决定离开了,不过,跟他没关系,我们将解散政府了。决定先通知你一声。本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不过……”
“是吗?”
尤里安的反应略欠温和,独立政府的委员们觉得心里老大不痛快。
“你不要想歪了,本来艾尔·法西尔独立运动大半都是罗姆斯基医师一个人搞出来的,我们只是碍于他所制造的时势,才不得不卷进这场没有胜算的革命运动。”
看到他们急于甩脱已故者所留下的包袱,尤里安感到厌恶至极。
“罗姆斯基医师是独裁者吗?你们难道没有反对他的自由吗?”
这群独立政府关系人的羞耻心似乎已经睡着了,但年轻人的声音仍不断地摇撼着他们。为了掩盖这个声音,委员们努力扬声说道:“无论如何,杨提督和罗姆斯基医师都遭不测身亡,反帝国的革命运动已经失去军事和政治上的领导者,再继续交战抗争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
“现在,应该摒弃政治体制之见,替大局着想,为全人类的和平和统一贡献心力。憎恨或敌意并没有任何帮助。你们也没有必要太执着于死者的理想,而一心想随之殉道啊!”
尤里安极力克制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