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说VOL.10 落日篇-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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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感到高兴,这两省的有关人员一定都会对这种决定表示欢迎吧?
然而,关于制定宪法和设立议会之事,莱因哈特却无法对尤里安有任何承诺。他的说法是会考虑立宪政治的优点,但是却无法给予确定的答覆,因为莱因哈特不想欺骗任何人。
“如果你跟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制定了法规,那么,后世的人就没事可做了。这么一来,他们一定会怪罪我们,因为我们太多管闲事了。”
莱因哈特是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的,不过,很明显的,他并无意无限制或毫无原则地认同民主主义的存续。尤里安因此知道了莱因哈特并没有失去身为一个主政者所需要的冷静。
承认巴拉特星系的内政自治权已经是莱因哈特极大的让步了,然而,海尼森必须先从在“鲁宾斯基的火祭”事件的损害中再重建起来。和伊谢尔伦要塞比较起来,海尼森的地球条件显然是处于易攻难守的状况,原本海尼森就是一个消费性格较多的星系,所以粮食和其他的必需物品都得从其他的星球输入,而其他的星球又都在帝国的完全支配之下。从军事面来考虑的话,它的条件是极不利的。莱因哈特对尤里安的宽大其实是一把双刃刀,而莱因哈特和尤里安都知道。
日渐夺走莱因哈特年轻生命力的病名一般被称为“皇帝病”是有其相称的理由的。能够确实地记忆而正确地说出“变异性剧症胶原病”这个病名的应该不多吧?最初在听到这个病名的时候,毕典菲尔特甚至对着御医大吼“烦死人啦!”
高烧、内脏发炎及出血、伴随而来的痛楚、体力的消耗、造血机能不足、贫血、意识混浠,这些都是被御医提出来说明的症状,但是,莱因哈特在发高烧时也尚未有意识混乱,陷入错乱的症状。除了在“鲁宾斯基的火祭”事件当时拒绝离开病房之外,他也没有出现过精神不稳定的情形。他的容貌看起来稍显瘦削,白晰的肌肤略显苍白,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病痛的迹象。如果真有造物主的存在,那么他为了在莱因哈特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带走他而付出的代价就是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夺去莱因哈特的美貌,或许这就是莱因哈特享有比别人更多恩宠的证明吧?尤里安每天确实地记录了关于莱因哈特的每一件事情。如果杨威利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很羡慕尤里安的。就因为有这样的自觉,尤里安督促自己必须克尽职责完成记录者的使命。
七月十八日,银河帝国军的临时总旗舰“人狼”到达了行星费沙。莱因哈特把费沙选定为宇宙中枢的场所定为自己归结之处。医疗用地上车迎接莱因哈特的抵达,莱因哈特立刻奔向妻子的居处。
由于冬馆被地球教徒烧毁了,希尔德皇妃和亚力公大公离开费沙医科大学附设医院之后,就移居到以前高登巴姆王朝做为高等事务官官邸的宅邸去了。这栋单单以地名为名,被称为“贝尔塞底皇宫”的建筑物就成了莱因哈特壮丽人生的终点。一楼站满了文武百官,二楼则聚集了医护人员,三娄则有皇妃和皇子等着他。
尤里安对临时皇宫的朴素大吃一惊。以平民的眼光来看确实称得上宏伟豪华,但是对于一个支配全宇宙的霸主,这居所却又显得过分寒酸了,和高登巴姆王朝的新无忧宫比较起来,连千分之一的规模都不到。虽然尤里安并没有实地见过新无忧宫,他只是从传闻中略知一二罢了。
尤里安和同行的人——达斯提·亚典波罗、奥利比·波布兰、卡特罗捷·冯·克罗歇尔投宿于距离临时皇宫徒步十分钟远的贝伦卡斯提尔旅馆,而有一个中队规模的帝国陆战士兵在旅馆四周“戒备”着这当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是,尤里安忍下来了。
“呀,我们就不要去追究了。”
连一向好战的亚典波罗也表现了他的宽宏大量。
尤里安想象着。如果将来银河帝国确定了立宪体制,设立议会的话,或许亚典波罗会以进步派领袖之姿昂然立于众人之前吧?这虽然是一件很奇妙的事,但是,在尤里安的想象世界中,亚典波罗总是处于在野党的地位。他实在无法想象亚典波罗参加执政党安于权势之位的景象。代表在野党的势力、弹劾权势者的腐败、批评行政不完备、拥护少数派的权利、布起辩论阵,这才是适合亚典波罗的形象。虽然,他每年总会在议场大闹个两三次。
从某方面来说,莱因哈特皇帝给了民主和政治一个辛辣的考验。经过战争那么严苛的洗炼而残存下来的价值观,会不会在和平的环境下被腐蚀呢?而亚典波罗为了防止民主共和政治不致腐败,应该会终其一生地守护着它的吧?
另一方面,尤里安等对波布兰完全没有解析的能力。那个有着一对像阳光般跳跃着的绿色瞳孔的击坠王,到底如何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呢?
“当个宇宙海盗也不坏,我已经在杨威利底下用光了服从和忍耐了,从今以后我不打算再对任何人低头了,我不会再到任何人家中去当差了。”
波布兰经常掩饰他的真心,让人不易摸透他到底想什么。尤里安想,或许波布兰为自己所撰写的墓志铭“六月一日死去”是他的真心话。在很久以前还不是使用宇宙历的西历年间,有一个天狼星革命元勋查欧·尤伊鲁恩在卸掉公职之后跑去当教孩子唱歌弹琴了。或许波布兰也有一个类似的后半生吧?
至于卡琳的未来呢?应该和尤里安自己的未来有很大的关系吧?一思及此,尤里安就不知道该如何来描述了。在另一个世界的杨威利和先寇布,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能描绘未来是一件很好的事,因为,或许每个人都可能处在那种不能行使这种权利的状况下。
因安德鲁安·鲁宾斯基的死和多米妮克·尚·皮耶尔的告白而呈现明朗化的事实当中,最让尤里安感到战栗的是关于优布·特留尼西特的情报。在特留尼西特的构想中,他想在银河帝国内颁布立宪体制。在形式上,他这种构想和尤里安是一样的,而特留尼西特和鲁宾斯基合作把人脉和金脉一步一步地在帝国的政界扩展开来。
如果去年底罗严塔尔元帅没有射杀优布·特留尼西特的话,或许就是由特留尼西特把立宪政治推行到银河帝国。而特留尼西特在经过十年间的螫伏之后,或许就会就任银河帝国的首相也不说不定。到那个时候,特留尼西特才不过五十岁,以一个政治家来说,他还是很年轻的,他的前途将不可限量。或许特留尼西特因为把民主共和政治故国、国民卖给专制政治而成为一个不只支配半个宇宙,而是支配整个人类世界的“立宪政治家”。
尤里安不禁全身打着哆嗦。优布·特留尼西特或许是一个利已的政治艺术天才,在他手上色彩缤纷的未来蓝图在他意外死亡时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他所描绘的构图并没有因为法律或军事力量而破碎。那一道没有正当的理由,纯粹只是因为感情上的冲击而放射出来的光束把特留尼西特和他的未来永远赶出了现实的地平线。罗严塔尔元帅因为个人的情感而修正了人类社会的未来。
尤里安觉得“命运”这个名词实在太好用了。这种事情只要用“命运”这个字眼就可以让别人接受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杨生前总是尽可能地不去用这个字眼吧?
Ⅱ
七月二十五日。到达费沙后一个礼拜。
谈话室中剩下七个人。窗外闪着蓝白色的光芒,雷呜震天。谈话室是以褐色系的配色统一设计的,但是一等雷光消失,整个世界就像笼罩在欠缺生气的无色彩当中。
这些人都自觉到自己正站在历史重要的瞬间,这种自觉并非他们的第一次经验,但是,以前他们并没有体验过像今天这样犹如陷于沉重而苦闷的精神泥沼中的感觉。克斯拉低声地喃喃自语着:
“已经征服全宇宙的霸主却被困在地上,被关在病房内,真是讽刺之至。”
他们跟随莱因哈特四处征战,在星海中驰聘,讨伐高登巴姆王朝的门阀贵族,消灭自由行星同盟,把宇宙踩在他们的军靴底下。常胜之名使他们可以予取予求,但现在,在侵蚀着皇帝年轻肉体的“变异性剧症胶原病”这个病魔之前,他们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勇气、忠诚心、作战指挥能力都没有办法挽救他们所敬爱的皇帝。在败于杨威利的奇略下时,他们有一种败北和赞叹的双重感受。然而,现在,败北感却化成了一只只不吉祥的害虫蛀蚀着他们的气息。
“御医们在干什么?一堆浪费粮食的懒人!如果再袖手旁观陛下的痛苦而不管就不能放过他们!”
果然不出大家所料,最先爆发的是毕典菲尔特。而这个晚上立刻就有人出面顶撞了,一向稳重忠厚的瓦列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吼了回去。
“你不要鬼叫鬼叫的!你总是这样沉不住气,难道没有想过会造成大家的不便吗?我们可不是你的镇定剂!”
“你说什么?”
毕典菲尔特把无处发泄的激情对着僚友发泄,瓦列也想加以反击,这时候艾杰纳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把手一翻。水滴人两个勇将浸湿的头发上滴往军服,两人愕然地看着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同僚。官职在他们之上的米达麦亚此时开口说话了。
“皇帝自己正忍受着身心方面的痛苦,我们七个人难道就不能忍吗?不要让皇帝感叹他有一些不懂事的臣下。”
这个时候,病房里,已恢复意识的莱因哈特正对皇妃交代一些遗言。其中一项是授与六个一级上将帝国元帅的地位,但是,那必须在莱因哈特死后,在摄政的希尔德的名下进行。
渥佛根·米达麦亚、奈特哈特·缪拉、弗利兹·由谢夫·毕典菲尔特、耶尔涅斯特·梅克林格、奥古斯特·沙姆艾尔·瓦列、艾伦斯特·冯·艾杰纳以及伍尔利·克斯拉这七个人被后世称为“狮子之泉七元帅”。有人下了评语“残存下来的幸运带来了荣誉”,然而,在这么巨大而猛烈的动乱时代,纵横战场无数次之后还得以残存下来不也就是证明了他们的非凡之处吗?
已经是元帅的渥佛根·米达麦亚早就预定将接受“帝国首席元帅”的封号了。这是一个适合帝国至宝的称号,但是,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米达麦亚却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
十八时三十分,一个女官来叫米达麦亚元帅。在场的每个将领都觉得自己的胃壁好像罩上了一层寒霜,他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僵硬着身体目送“疾风之狼”离开房间。然而米达麦亚被叫去的理由并不是如他们所想象的。在病房内等着他的希尔德皇妃拜托他一件事。
“现在外面大风大雨的实在很抱歉,不过,米达麦亚元帅,请你回去把太太和孩子带来这里来好吗?”
“好是好,不过,就算把我的妻子都带来……”
“这是皇帝的希望,请你动作要快。”
既然皇妃这么说了,米达麦亚断无拒绝的理由。他飞奔进地上车,在灰蒙蒙的豪雨和透明的强风中朝自己有家急驶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从皇宫来的使者也到了贝伦卡斯提尔旅馆。皇帝的高级副官修特莱中将乘着大型地上车出现了。莱因哈特没有用TV电话联络而派遣使者来是对宾客的礼遇。
“皇帝请各位到皇宫去一趟,很抱歉天气这么坏,不过,还是请各位走一趟。”
尤里安和三个同行者面面相觑,勉强才从急速缩紧的咽喉挤出了一丝声音。
“……很危险了吗?”
“请各位尽快。”
在得到这个间接答案后,尤里安等人快速地做了出门的准备。
杨提督,我将以你的代理人的身份去确认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个性所有者生命的结束。如果提督你在来世的话,就请你透过我的眼睛去确认历史上最重要的瞬间——尤里安之所以在心里这样喃喃说着是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他无法感到平静。波布兰和亚典波罗也收敛起调笑的个性,默然地整理着自己的服装。
顶着风雨好不容易来到临时皇宫的尤里安,在大厅上看到了一个美丽的金发贵妇在楼上的回廊走着,从修特莱的口中,他确认了那就是皇妃安妮罗杰。
那个女人就是莱因哈特皇帝的姐姐安妮罗杰·冯·格里华德大公妃殿下吗?尤里安的胸口掠过梦幻般的感慨。他虽然并不完全了解莱因哈特的整个生涯,但是,他也听说过,就因为有这个姐姐,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这颗巨星才会在银河星系闪闪发光。从某个意义上来说,那个女人造就了今日的历史。说起来,她是一个不容疏忽的人。
安妮罗杰当然没有注意到尤里安的视线。
进了病房的安妮罗杰跟希尔德打了招呼,在弟弟枕边椅子坐了下来,莱因哈特似乎有所感应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姐姐的脸。
“我做梦了,姐姐……”
莱因哈特苍冰色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