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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张俊美的脸-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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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试图以更温柔和善的话语来补偿他的不安。

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做作,哈洛和他的小狐狸真是华特的广播有史以来最大的败笔。

就算今天的谈话很成功,也不足以抹去他对哈洛的记忆。今天的主题是“英国的蚯蚓”,换成别人来主持一定会说一些关于蚯蚓的生态或它们和自然的关系等话题,可是谁会对蚯蚓或自然的话题有兴趣呢? 于是华特从一种非常吻合英国听众胃口的莎士比亚角度来谈这些话题,这让他的听众们更加盲目地崇拜他。华特奇妙地将西海岸一块黯淡无光的灰色石头点化成绿色天堂,这是非常英国化的。第二天一大早第一个送信的邮差就会送来五六十封远自英国最北部边境寄来的读者信函,当然这代表着苏格兰是如何以她所拥有的蚯蚓为傲。不过对华特而言,这些热情的反应非常稀松平常。

华特在节目中有一个神秘习惯,就是在每次的广播中与某个神秘人物说话。这个小把戏为他赢得不少不自觉的友谊——一种很华特式的风格,那并不一定真有其人,大多是他从他的读者群中虚拟的人物。今天他决定既不和一个叫做丽兹的老小姐说话,也不和什么桥边医院的小女孩或苏格兰的灯塔员说话,他决定破天荒地对他挚爱的伊莉莎白在空中说话。伊莉莎白一向会听他的广播,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一定在听,可是他的听众实在太多了,反而让他没想过近在咫尺的伊莉莎白。

而今天,有一些暧昧的情愫让他想起她来了。他非常渴望她正在收听,于是他决定今天就把伊莉莎白当做空中的对象,出其不意地对她说话。但事情并不如他想像中顺利,关于伊莉莎白的种种在他心中翻来覆去,他的情绪使他无法依照预定的剧本演出。他想起了昨晚在河边的情景,昏暗的窗台、磨坊屋顶上的星星、黄昏中朦胧的灯影——“这是伊莉莎白最喜欢的灯光调子”。他的话从蚯蚓、英国一路说到伊莉莎白的时候竟然结巴起来,他原来在心里描绘的美好图景最后荡然无存。他相当懊恼,不过还不至于影响广播的进行。节目最后他准备了一些签名的生物书送给空中的听众。

在回家的路上,他为伊莉莎白买了一大盒巧克力糖。

当他提着这包礼物的时候,他想起上一次他买东西送伊莉莎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他想这是很好的习惯,以后他一定会常常这么做。

一直到他的车开出拥挤的市区、奔向通畅的市郊公路,一路上他的心中依然在揣测着伊莉莎白和她的内心世界:西尔。西尔。可怜的索吉说他是“中西部来的恶魔”。

为什么是恶魔? 他纳闷着。恶魔,早晨的王子。在他心中恶魔是华丽而庄严的象征,此时一个高达六英尺半的巨大影像在他心中熊熊燃烧着。这并不像西尔啊。

到底他身上哪一点会让索吉有这样疯狂的联想呢? 恶魔,一种堕落的光芒,一种邪恶的美感。

这时他心中闪过一幅画面:西尔和他走过农场,他金色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乱不堪,他的身体被层层的英国法兰绒围绕。恶魔。他差点大笑出来。

但是不可否认,西尔的美貌真的让人不安。到底哪里不对? 是有点不太对,他有些不太像这个世界的人。

或许这就是索吉发神经把他当作恶魔的原因吧。不过无论如何,西尔起码是个很好的工作伙伴,他们正准备合作一本书,并且他知道他们已经订婚,他不可能——他还没想完就被另一个念头打断。他没有道理担心一个有着堕落美感的人抢走英国国家广播公司广播员的未婚妻。

他以比平常更快的车速开回家,停好车,拿出送给伊莉莎白的礼物,满心喜悦地准备给她一个惊喜。他同时也要把可马克·罗思喜欢这本书的好消息告诉大家。

他迫不及待地来到客厅。他走过偌大寂静的庄园,推开老旧的粗尼门,客厅一如往常明亮温暖,只有拉薇妮亚一个人在。

她把脚搁在壁炉围栏上坐着,摊在膝上的是当天发行的精英周刊。

“太奇怪了,”拉薇妮亚抬起头念道,“靠写作赚钱实在是一件不道德的事。”

“阿姨,其他人呢? ”

“这家伙在发达以前多么崇拜希拉斯·卫克里啊。艾玛姨妈应该在楼上,其他人还没回来。”

“没回来? 他们去哪儿了? ”

“我不知道,他们吃过午饭后就开着比尔·马朵斯那辆小破车出去了。”

“吃过午饭? ”

“没错,今天下午我没什么事,所以就让伊莉莎白他们出去了。今天天气多棒啊! ”

“可是晚饭时间都到了呀! ”

“是啊,看来他们回来晚了。”拉薇妮亚说道,她的眼睛继续追逐着希拉斯的新闻。

伊莉莎白今天下午根本没听他的广播。他对她说话,而她根本没听到。他觉得很懊恼。其实“神秘人物”有没有听并不重要,可是伊莉莎白一向都会听,这是她的职责。他是华特,她的未婚夫,全世界的人都会觉得她应该听。而现在她竟然忘了这件事高高兴兴地跟着莱斯里。西尔出去玩,让他一个人在空中对着空气说话。

在星期五,他的广播日,她连考虑一下都没有就跑出去闲逛,天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和那个叫西尔的,一个她只认识七天的家伙玩到现在还没回来。当他一心一意提着巧克力糖回来送她的时候,她竟然不在家。这实在太怪异了! 这时牧师来了。大家都忘了今天牧师要来一起吃晚餐。华特一见到他就想,待会儿又得花至少十五分钟跟他谈论今天广播的蚯蚓话题,直到他觉得足够清楚为止。牧师一向是他的忠实听众,非常喜欢他的广播。除此之外,华特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话题。

随后盖洛比太太也走进来了,她满心虔诚地向牧师请安后,便走到后面准备晚餐。到现在为止,那对消失的人已经迟到了足足二十分钟了。后来盖洛比太太决定不等他们先开饭。此时华特突然感到不安,他转而想伊莉莎白一定出事了,她从来没有过这么晚还不回家的时候。她一定死在某个水沟里了,或许身上还有一辆车压着她。西尔是美国人,大家都说美国人的驾驶技术很差,而且他们开不习惯英国的道路,所以他们弄不好在转弯的时候撞车了。

他无心地搅弄着眼前的汤,内心黑暗而可怕,一边还在听着餐桌上的牧师大谈魔鬼学,不过这至少可以让他从刚才的蚯蚓话题中抽身出来,得到片刻的休息。

正当他的心黑暗到几乎萎缩成一片黑蘑菇的时候,西尔和伊莉莎白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他们满面红光地急急忙忙走进来,不断为他们的迟到向餐桌上的家人道歉。伊莉莎白向牧师介绍西尔,可是一直到她像个饥饿的难民坐在餐桌前喝汤之前,她都没有对华特说一句特别的话。他们说逛遍了这里每个地方,首先去参观了图尔斯修道院和附近的村庄,然后又见到了彼特·马西,去他那里看他养的马,然后再到克隆去。最后他们从克隆往回走,路上他们发现一家戏院正在上映着《火车大盗》——当然没人可以拒绝《火车大盗》的诱惑——他们为了看这部电影等了很久,这也就是他们会晚归的原因。不过他们觉得这部电影是值得等的。

后来《火车大盗》的话题就占据了整段上鱼的时间。

“今天的广播怎么样,华特? ”当伊莉莎白伸手去拿面包的时候这样问。

“牧师会告诉你的,”华特说,“他听了。”

牧师轻声细语地向他们叙述今天的广播内容,然而华特发现他们根本没在听。

其问有一次当伊莉莎白递东西给西尔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交会,她还对着他微笑。

他可以感觉到他们彼此的喜欢之情,他们共度的这一天非常愉快。

“罗思对这本书的反应怎样? ”当牧师终于结束讲话后,西尔接着问华特。

“他很喜欢。”华特说,可是他现在心里恨不得当初他们根本没开始合作这本书。

“你听过他们的出书计划吗,牧师? ”盖洛比太太说,“他们打算合作出版一本关于罗许密尔河的书,从河的源头一盲写到人海。华特负责文字.西尔先牛负责摄影。”

牧师对这个计划深表赞同,他问他们打算徒步完成还是骑驴子。

“我们会先徒步到欧特雷那一带,然后再从那里改成水路继续后半段。”

“水路? 罗许密尔河里有很多暗礁。”牧师说道。

于是他们就向他解释打算搭乘独木舟的想法。牧师赞成地听着,觉得轻巧的独木舟的确比较适合罗许密尔这种河流,可是他担心如何才能弄到独木舟。

“我今天和可马克·罗思提过这事,”华特说,“他建议我去找奇那斯问问看,就是密尔港那家做小船的,他们也许会有。他们的船行销世界,乔·奇那斯就是设计出折叠式救生艇的那家伙。如果他明天有空的话,我打算和西尔去拜访他。”

“好啊,”西尔说,“很好啊。”

接着牧师问西尔是否钓鱼,西尔说他不钓。

这时华特想起来他买给伊莉莎白的巧克力糖还放在饭厅旁边的桌上,那是他走进饭厅前放的。他决定让它继续留在那里,直到伊莉莎白自己发现它,那时他会装作很平常,然后若无其事地告诉她,那是他送给她的礼物,她一定会更加深感不安与懊悔——他是如此惦记着她,而她竟然把他丢到一边。

当他们吃完饭走出饭厅时,他偷偷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盒巧克力是否还在。它还在那里,然而旁边好像还多出了一盒应该是伊莉莎白进门时放的东西。那是一盒从克隆的高级糖果屋买来的精美礼盒,很大一盒,看起来至少有四磅重,外面用非常华丽的宽丝带绑着,上面还打了一个很漂亮的蝴蝶结。霎时华特的心情又被这个耀眼夺目的礼盒搅得不安起来,他非常讨厌这个礼盒,感觉有一种美国式的财大气粗。他非常不舒服,甚至完全不想看到它。

让他不舒服的,当然不真的是那盒糖。

他真正不舒服的原因是早在那盒糖出现以前就累积在他心中的情绪。

在他帮西尔倒白兰地、和牧师一起喝咖啡的时候,他不断想着该怎样才会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终于,他想到了。

西尔可能可以送她昂贵的糖果,但是华特却知道她最喜欢的糖果是哪一种。

或者——也许西尔也知道了? 说不定正好克隆的糖果屋没有这种糖吧。

想着想着华特也帮自己倒了杯白兰地,今晚除了咖啡,他还需要一点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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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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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艾玛·盖洛比太太对莱斯里·西尔还有一丝好感的话,那大概就是他要和华特一起出书这个计划了。这样一来他会减少留在这地方的时间,眼不见为净,等书完成后他再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从此她就不用再看到他了。所以对她而言,出书这计划她是乐观其成的。伊莉莎白喜欢和这怪物在一起,那是因为他们年纪相仿,会为同样的事而开心,不过不可否认也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好看。

然而从外表看来,她倒是没有被他强烈吸引的迹象。除非她有事要和西尔说,不然她的视线不会特别停留在他身上。她并没有像一般陷入恋情的女孩那样眼睛不停地跟着心爱的人的身影游移,也不曾在同一个房间里跟他坐得特别靠近。

就艾玛的大脑所能思及的范畴而言,她算是个后知后觉的女人。

然而拉薇妮亚可就不同了。她冷眼旁观一切并且愈来愈感到不安,她觉得事态已经很严重了。就在第七天,她不知不觉间开始用言语透露她的情绪。这天她一如往常构思着小说的内容,并由伊莉莎白在一旁帮她书写。但今天她的情绪显然非常不稳定,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因而使伊莉莎白感到非常困惑。拉薇妮亚写作的过程向来是轻松愉快的,她对她书中所创造出来的女英雄角色总是优游自若、游刃有余。她可能会忘了那个在卡普利清晨采集紫罗兰花巧遇爱人的女主角叫达芬还是凡蕾瑞,但是当她在描述男女主角相遇的那一刻时,她所投入的感情与专注简直就像她是女主角的教母一般细心呵护。而现在一反常态,她是如此地心不在焉,竟然连女主角丝维亚长什么样都忘了。

“我写到哪儿了,伊莉莎白,我到底写到哪儿了? ”她在房里踱着步,心慌意乱地问。一枝笔插在她鸟窝般的枯发上,另一枝笔则被她小而尖的牙齿不自觉地咬着。

“写到丝维亚从花园走进来,走过法式的窗边。”

“哦,没错,继续接下去,‘丝维亚的脚步在窗边停下来,她修长的身影映在灯光下,大而湛蓝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是棕色。”伊莉莎白打断她说。

“什么东西? ”

“她的眼睛。”伊莉莎白翻回前几页的内容去看,“第五十九页,‘她的棕色的眼睛仿佛秋天落叶一般的晶莹……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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