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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惊魂过山车-第5章

小说: 惊魂过山车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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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来的不是那老头,是个嚼着烟叶的农民,开着装满苹果筐的轻型小货车,一个非常普通的人:不老也不是死人。 

“去哪儿,小伙子?”他问我。当我告诉他后,他说:“我们顺路。”不到四十分钟,九点二十分,车就到了缅因中部医疗中心的门前。“祝你好运,希望你妈妈的病正在好转。” 

“谢谢你。”我说着打开车门。“我看你很紧张,但她一般没事。可你应该涂写消炎药在这上面。”他指着我的手。 

我低头一看,几道月牙状的紫色掐痕深深地印在我手背上。我想起当时双手抱在一起,指甲抠陷到肉里,虽有痛感却不能放松。我还记起斯托伯的眼睛满映着月光,如一汪亮水。你坐过过山车吗?他曾问我,我坐了四次那那玩意。 

“小伙子,”那司机问”你没事吧?” 

“嗯?” 

“你还没有从惊慌中恢复过来。” 

“我没事,谢谢。”我砰地关上门,大步穿过停放轮椅的地线,那些轮椅在月光下闪着亮光。 

我走向询问台,一边提醒自己当他们告诉我我妈已经死了的时候,我要装出很吃惊的样子。如果我不这样,他们可能会感到好笑或是认为我吓傻了,或是认为我们母子关系不好,或者…… 

我一直想着这些,以致于当站在询问台后的妇女问我话时,我都没听见,只好叫她再说一遍。 

“我说她在487号病房。但你现在不能上去,探访时间到九点就结束了。 

“但……”我突然感到头昏眼花,连忙抓住询问台的边上。大厅点着日光灯,在明亮均匀的灯光下,我手背上的掐痕一览无余。八个小小的紫色月牙象一张张咧笑的嘴。那些货车司机说得对,我应该涂点消炎药。 

那站在询问台后面的妇女耐心地看着我。她前面的工作牌有她的名字:伊婉·爱德尔。 

“可她有没有事?” 

她看着电脑说:“我这里是s,表示情况令人满意。第四层是普通病房,如果你母亲病情恶化,就应该在加护病房,在第三层。如果你明天再过来,你母亲就会好多了,探访时间从……” 

“可她是我妈。”我说。“我一路搭便车从缅因大学过来看她,难道你认为我不应该上去看她吗?就几分钟。” 

“来探访的直系亲属有时总会有这样的要求。”她冲我笑了一下说:“你等一下,让我看看。”她拿起电话按了两个数字。毫无疑问是打给四层的护理室。我可以想象接下来两分钟的过程,好象我以前经历过似的。伊婉问是否可以让487房的珍妮·帕克的儿子上去看她一两分钟,就亲亲她、说句贴心鼓舞的话,而那护士却说哎呀,帕克夫人刚死去,还不到15分钟,我们才把她送到楼下的太平间里,还没来得及把电脑里的数据改过来,真糟糕。 

询问台的妇女说话了:“穆丽尔吗?我是伊婉,有个年轻人在我这里,他名叫……”她眉毛一挑看着我,我告诉她我的名字。“阿兰·帕克,她母亲是珍妮·帕克,在487房吗?他只想是否能……” 

她停下来,听对方说。我想对方护士肯定告诉她珍妮·帕克已经死了。“好吧,”伊婉说,“是的,我理解。”她默默地坐了下来,看着前面。过了一会儿,把话筒夹在肩膀上对我说:“她正叫安妮·科里根到她房间去看看,只要一会儿。” 

“这事永远不会结束。”我说。 

“请再说一遍。”伊婉皱着眉头问。 

“没什么,”我说,“我是说这是个漫漫长夜,我……” 

“你还在担心你母亲,当然,我知道你是个好儿子,拉下所有的事赶来看她。” 

我想如果她听到我和开野马车年轻人的对话后对我的印象肯定一落千丈。可是她当然不会听到,这是我和乔治之间的小秘密。 

站在明亮的日光灯下面等着四楼的护士打电话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我感到度日如年。伊婉的面前摆了些纸张,她拿着笔顺着名单查找人名并在一些名字上打个整齐的检查记号。我想是否真的有死神,就象她这样,是个工作量有点过大的职员,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很多要处理的文件。伊婉仍把电话夹在耸起的肩膀和耳朵之间。医院的广播在说华科医生,华科医生请到放疗室。 

在四楼那个叫安妮o科里根的护士现在可能在我妈妈的床边看见她死在病床上,眼睛还睁着,因病痛引起而弯曲的嘴角终于松弛下来了。 

电话里传来四楼的回答,伊婉直起身体听着,然后说:“好吧,可以,我知道,我会,当然我会的。谢谢你,穆丽尔。”她挂了电话,严肃地看着我,说:“穆丽尔说你可以上去,但只能呆五分钟,你母亲今晚服了药,现在昏沉沉的。” 我站在那儿傻傻地盯着她。 

她的笑意顿时退了些,问道:“帕克先生,你肯定自己没有事吗?” 

“没事。”我说,“我想我只是在想……” 

她脸上恢复了笑意,这次带着同情的色彩。“很多人都那么想,这可以理解,你突然接到电话,就匆忙赶来。谁都会把情况想得很糟。但如果她的病情不太好,穆丽尔是不会让你上去的。相信我。” 

“谢谢。”我说,“非常感谢。” 

当我正转身离开时,她问我:“帕克先生,你是从北边的缅因大学来这的吧?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戴着那徽章。惊悚园不是在新汉普斯尔吗?” 

我低头一看,那徽章别在衬衣胸前的口袋上,我在惊悚园坐了过山车,雷科尼亚。我想起他当时要把我的心掏出来,现在明白了:在把我推出车外的前一刻,他把这枚徽章别在我的衬衣上。这就是他的标记方式,给我打上标记,给我们不得不让人相信的相遇打上标记。我手背上的掐痕说明了这一点,衬衣上的徽章也说明了这一点。他要我选择,我作出了选择。 

可是我母亲怎么仍然活着? 

“这个?”我用拇指肚摸了摸,把它擦亮点。“这是我的幸运物。”这个弥天大谎可撒得有些精彩。“很久以前我和我妈去那玩时得到的,她带我去坐过山车。”伊婉笑了这似乎是她听过的最温馨的故事。她说:“抱抱她,亲亲她,这比医生开的任何药都能让她入睡,电梯就在那儿。”她指指电梯。 

由于探访时间已结束,我就一个人等电梯了。有个垃圾篓在门的左边,再过去就是书报摊。那里已关了,一片黑乎乎的。我把衬衣上的徽章扯下来扔近垃圾篓里,然后把手放到裤子上大擦,直到电梯门开时我还在擦。我走进去按“4”,电梯开始上升。在楼层按钮上方粘着一张告示写着下周的采血计划。我看到这,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我母亲死了,就在此刻,在我乘这慢腾腾的运货电梯到四楼去的时候,尽管感到它不可能是真的。既然我已经作出了选择,她去了,我留下,我就应该来看她。这非常合情合理。 

电梯开了,迎面而来的是另一张招贴画,是一副漫画,一个手指按在一双嘴唇上,下面写着“请安静,病人感谢您 ”。电梯间出去的是左右两边的走廊,奇数号病房在左边。我顺着走廊过去:随着一步步走近,我的胶靴变得越来越重,我走到470房号以后就慢了下来,停在481和483房之间。我不能进去,汗象半冷冻的糖浆又冰又粘从毛孔中一注一注地渗出来,我的胃象抓在湿滑的拳击套的手那样揪在一起。不,我不能进去,我最好转身象个胆小鬼一样仓皇逃窜。我可以搭便车到哈罗镇,等明天早上再打电话给麦考蒂夫人,那时事情就比较好应付了。 

我正转身,一个护士从前面一个门中探出头来,那是我母亲的病房。“帕克先生吗?”她低声问。 

呆了好一会儿,我几乎想否认,最后我还是点了点头。 

“进来,快,她正……?” 

我预料到她会这样讲,但仍使我惊颤不已,双膝一屈,差点跪倒。 

那护士见我这样连忙跑过来,裙子簌簌作响,一脸惊慌,别在她胸前的小牌子写着“安妮·科里根”。她扶住我,解释说:“不,不是,我是讲镇静剂……她正要睡了。噢,上帝,我真蠢,帕克先生,她没事。我给她服了‘安比尔’,她正要睡着了,这才是我的意思。你不会昏倒吧?”

“不会。”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会昏倒,只觉得天旋地转,耳中嗡嗡作响,我想到了朝汽车扑面而来的路,在银白色的月光下跳动,你坐过那过山车吗?兄弟,我坐了那那玩意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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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天地间之奇事,非吾等可索思: 莎士比亚作品《汉姆雷特》第一章第五节中的句子。

⑧ 爱特伯德·克雷:他是美国民间故事《睡谷传奇》中的人物,是个无头的骑士。他常在晚上出动,把头夹在胳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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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过山车4

  
安妮·科里根把我带到病房里,我看到了母亲。她一向很胖,医院的病房显得又小又窄,可她现在病得这么厉害只能无助地躺在这病床上。她的头发现已花白,散开在枕头上。她放在床头的手象婴孩的手那么白。她的嘴角并没有我曾想像那样曲扭,但脸色却腊白,双眼紧闭。当在我身边的护士轻声呼唤她的时,她的双眼睁开了,湛蓝美丽,这是她身上最年轻、最有活力之处。她茫然地睁了一会儿眼,然后才看到我。她笑着,想举起双臂。一只抬了起来,另一只颤抖着,抬起来一点,又落了下去,“阿兰。”她轻轻地叫我。 

我走上去,眼泪不禁流了下来。有张椅子在墙边,可我不想坐。我跪在地板上,张开双臂抱着她。她身上温暖洁净,我吻她的额边、脸颊、嘴角。她抬起能动的那只手用手指轻抚我一边眼睛的下方。

“别哭。”她轻轻地说:“没必要这样。”

“我一接到贝斯蒂·麦考蒂的电话就赶来了。”我说。

“告诉她……周末。”她用微弱的声音说,”这个周末我会好的。”

“好的,别再说这个了。”我说着,抱紧了她。

“车修了?”

“没有。”我说,“我搭便车来。”

“哦,天哪。”她说。显然每个字都很吃力,但并不含糊,没有让我感到迷惑尴尬。她清楚自己是谁,我是谁,我们在什么地方,我们为何会在此。唯一说明她病了的是她的左臂。这让我感到莫大慰籍。因为其它的担心都是斯托伯的恶作剧,也许根本没有斯托伯,那完全是场梦,虽然可能会感伤点。既然我在她身边,跪在她床前、抱着她,闻着她身上残留的兰薇香水味,所以遭遇斯托伯用做梦来解释是十分有道理的。

“阿兰,你的衣领上有血。”她的眼睛闭了下来,又慢慢睁开来。我想她一定觉得眼皮很沉重,就象刚才在走廊上我感到胶鞋很沉重一样。

“我磕到了头,妈,没事的。”她的眼皮耷拉了下来,再慢慢睁开。

“帕克先生,我想我们最好让她睡。”那站在我身后的护士说:“她今天已够戗了。”

“我知道。”我再吻她的嘴角。“妈,我走了,明天还会再来。”

“别搭便车……危险。”

“我不搭了,我坐麦考蒂夫人的车,你睡吧?”

“睡……我只能睡了,”她说,“今天在干活时,正从洗碟机里拿出碟子,一阵头痛,昏倒了,醒来……就在这了,”她抬眼望着我,“一下发作起来,医生说不算太糟。”

“你会好的。”我说着站起来握住她的手。她的皮肤还是那样光滑如浸水的丝绸,尽管是一个老人的手。

“我梦见我们在新汉普斯尔娱乐园玩。”她说。

我俯视着她,感到全身冷了下来,“真的?”

“是啊,排队等坐那能爬很高的东西,你记得那东西吗?”

“过山车,”我说,“我记得它,妈。”

“你害怕了,我冲着你大骂。”

“不,妈,你没……”

她的手,握紧了我的手,嘴角向外咧快到了酒窝纹边,这是她一向以来表示不耐烦的神情。

“有,”她说,“骂你还狠揍你,打你的后脖子,是吗?”

“可能是吧,”我不想与她争辨,“这是你最常打我的地方。”

“我不该打你,”她说,”天气很热我又很累,但你仍……我不应该,我只想说对不起。”

我的眼角又湿了,“没关系,妈,那都是很久前的事了。”

“你从未坐过。”她轻语。

“我还是坐了,”我说,”最后我坐了。”

她对我笑了起来。那天我们终于排到队伍的前头而我却胆怯了,她大声喝斥我又狠狠地搧我的后脖子。此时她弱不禁风,和当时那个怒气冲冲、湿汗淋淋、孔武有力的妇人相差甚远。我想她当时一定看到某个等坐过山车的人脸上侮辱嘲笑的神情,我记得她对那人说你看什么,很好看吗?在烈日下当她牵着我离开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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