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谭十记(让子弹飞)-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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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一趟,回来晚了,刚才回到县政府,听说高府在开宴会,就赶过来了。”他回头又谦卑地对
高老太爷说:“老太爷,来迟一步,您不见怪吧!”
高老太爷很愉快地回答:“哪里,哪里,请坐。”回头对小卫说:“吩咐厨房,另开一桌来。”
假视察委员说:“不消了,我吃过晚饭了。”
高老太爷说:“到了寒舍,哪有不赏光之理。”
小卫出去一会儿,厨房的下人就上了一桌丰盛的席上来。县太爷、书记长就陪着假视察委
员坐上去了。假视察委员着实不客气,就大模大样坐在上席吃了起来,当然他也没有忘记首先
要对高老太爷敬第一杯酒,还是“黄蝴蝶”替高老太爷喝了。高老太爷用阴森森的眼光在旁边看
着,实在叫人害怕。可是那个假视察委员一点也不觉察,甚至还有几分得意的神色呢!唉,我
看到了十分难过。就像有一回我在山里,看到一只饿狼藏在树后,正要向一只小羊扑去,可怜
那小羊正自得意地吃着青草,小腿快活地跳着蹦着呢。我看了却没有办法救援,十分难过。小
卫这家伙这样害人,令我寒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这时县太爷说:“视察委员亲自下乡视察,真是辛苦了。”
假视察委员一面吃着一面说:“哪里的话,公事嘛。”
假视察委员这时似乎发现了高大队长和真视察委员。他向着高大队长问县太爷:“这位是?”
“哦,这位是高大队长。”
“哦,高大队长,久仰久仰,听说高大队长这次立功不小,可喜可贺。”
高大队长竟然爱理不理地“唔”了一声,便把头转过去了。还是书记长乖觉,连忙接上说:“是
呀,今晚上就是老太爷为高大队长举行庆功大宴,保险高大队长马上还要立一个奇功,你说是
不是,大队长?”
高大队长还是“唔、唔”两声就支吾过去了。
假视察委员却兴高采烈地说:“那好,我一定要准时赶来吃一杯庆功酒。”
“当然,当然。”县太爷也插进来说,“这个庆功宴会您要不来赏光,就会大为减色哩!”
假视察委员又向着真视察委员,问:“这位是?”
“这位是……”县太爷不知道高老太爷是不是同意马上把这幕戏演完,不敢肯定回答,望着
高老太爷。
高老太爷冷冷地但是坚决地说:“这位是视察委员。”
“哦,也是视察委员,请问贵姓?”假视察委员很沉着地问。
“姓郑。”真视察委员说。
“哦——”假视察委员看来有点奇怪,马上掩饰过去,说:“请问,视察什么?”
我们听到这里都捏一把汗,许多人再也无心去和酒肉打交道,都围拢过来,要看个究竟,
眼见他们要短兵相接了。
那真视察委员理直气壮地回答:“新生活。”
“什么?”假视察委员强自镇定,说:“老兄不是在开玩笑吧!”
真视察委员反口就问:“请问你贵姓?”
“敝姓贾。”
“视察什么?”
“新生活。”
高老太爷听到这里,开心地大笑起来,以致不得不用手不断拍自己的胸口,以免笑断了气。
他说:“诸位先生,我们这里出了双包案了,他们两个都是视察委员,都是从重庆来的,都是视
察新生活。”他回头对真假两个视察委员说:“你们两个到底哪个是真的?”
“当然我是。”
“当然我是。”
高老太爷和县太爷都笑得更欢了。高老太爷说:“有意思,有意思。请包文正来也未必断得
清,还是各人拿出证件来叫大家看看吧!”
。。
第一部分第16 节:破城记(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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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视察委员理直气壮地从皮包里拿出金光闪闪的派令来。假视察委员却拿不出来,支吾着
说:“我的证件在县政府,没有带来。”
书记长挨拢去说:“你不必派人去取,我已经取来了。正打算拿来请高老太爷鉴赏一下哩。”
他从他的皮包里取出一张撕破了的假派令,并且取出被县太爷捏扁了的肥皂官印,放在桌上,
说:“这就是你的证书,这就是你的官印。”
“什么?”假视察委员被揭穿老底,那副狼狈样子就不用提了。
“算了吧,贾视察委员,你演的戏已经演够了,不要再演下去了,我们还是说正经的吧。”
高老太爷那阴森森的眼光扫射假视察委员,我们看到了,都不禁打冷战。
假视察委员似乎还不怎么的哩,说:“要说正经的?就说正经的吧。”
高老太爷像审判官一样地坐在虎皮椅子上,十分威严,他森颜厉色地问:“你到底是什么
人?” “这还用问吗?一定是共产党的探子!”书记长肯定地说。
“妈的皮,老子崩了你!”高大队长从腰上抽枪,被小卫一把按住,叫:“慢着!”
高老太爷也阻止说:“慢着,问明再说。”他又问假视察委员:“你到底是什么人?”
假视察委员并不惊诧,反而笑了起来,说:“书记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我是问你!”高老太爷的声音更严厉了。
“问我吗?”假视察委员还是满不在乎地说,“你们说是共产党,就算是共产党吧。”
这一声像炸雷在花厅炸开了,大家都“啊”地一声惊叫起来,“黄蝴蝶”呜地叫一声,几乎昏
倒了。高老太爷却竖起大拇指说:“好,好,好汉子,值价!你就说个明白吧,说不定我慈悲为
本,还可以刀下留人哩!”
假视察委员说:“要说明白就说明白吧。我们游击队就是缺轻机关枪和几支好步枪,多承高
大队长慷慨,愿意卖几支给我们,就是要的价钱高一点,要三万块现钱,还有个苛刻条件,要
五十两上等烟土,这真是把我们为难坏了。没有办法,只好进城来借,听电话局的朋友说,视
察委员要来,想必县太爷一定准备得有‘包袱’吧,果然,承蒙县太爷借给我们三万元,又多承
高老太爷送我们五十两上等烟土,这笔买卖才算搞成了。”
说到这里,县太爷的脸刷地变白了,在汽灯下像死人的脸色一样。高老太爷却不惊诧,说:
“好,好,你高明,那枪弄到手了吗?”
“当然弄到手了,高大队长是一个讲信义的人。”假视察委员说。
“胡说!”高大队长又要举枪,小卫也举起枪来,又被高老太爷制止了。高大队长大声叫:“老
子是共产党的死对头,我还卖枪给你们,放屁!”
“高大队长不要着急,你听我说嘛。”假视察委员像摆家常一样地说了:“高大队长你还记得
后乡有个大绅粮叫罗正格的吧?他派人向你买枪守他的寨子,有这件事吧?你存心敲他的竹杠,
要他三万块现钱,五十两上等烟土,总不假吧?那么我们替他来付了钱,送了鸦片烟,当然我
们就可以取枪了。公买公卖呀!”
“胡说!”高大队长的声音虽然不小,却没有原来那么强硬了,显然这个假视察委员说的正
是高大队长办过的事。
高老太爷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冷冷地问:“那么你弄到了枪,又跑回来做什么?”
假视察委员坦然地说:“跑回来做什么?做成了这么大一笔买卖,应该亲自来向高大队长致
谢。还有,我们有几个人被你们捉来关在大牢里,我是回来找书记长高抬贵手放人的。”
高老太爷追问:“那么你看书记长会放人吗?”
假视察委员说:“怎么不会?他上次亲口托我把这几个共产党押到重庆去替他请功呀。”
“胡说!”书记长的声音和刚才高大队长的派势差不多,有气无力,实际上是承认了事实。
“老子敲掉你!”高大队长想杀人灭口,拔出手枪,小卫也跟着拔出手枪来。高老太爷却用
手示意,不准开枪,咬牙切齿地说:“给他吃一颗‘卫生汤丸’,未免太便宜了他,老子要把他留
着,慢慢来消遣他!”
我们听到这两句话,从头顶麻到脚心,高老太爷要“消遣”,那就是要你受够百般毒刑,一
块一块把你割死。高老太爷忽然大叫:“来人哪!把这个假视察委员给我好好招待一番,明天我
要摆大宴侍候他!”
这个假视察委员似乎还不知道厉害,还笑嘻嘻地望着小卫说:“小卫,老太爷下令,你就去
叫他们进来吧!”
“好。”小卫果然跑出花厅,不一会儿,把高家的几个马弁都带了进来,这几个家伙喝得烂
醉,还在指手画脚要酒喝,他们的手上都绑着绳子,小卫又是牵又是拖才把他们弄进来。
。。
第一部分第17 节:报销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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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搞的?”高大队长莫名其妙。
“他们喝醉了,不肯来,所以绑了来。”小卫笑着说。
“胡说!”高大队长还是莫名其妙,我们也莫名其妙。
猛然间,那个真视察委员从腰里抽出小手枪,向小卫开枪,“砰!”但是没有打中,被眼明
手快的假视察委员飞起一脚,就把小手枪踢飞了。他自己从腰里抽出一支左轮手枪,向天花板“砰
砰”开了两枪,跳在桌子上大叫:“不准动!”
“不准动!”忽然从花厅周围的窗口同时伸进来十几支长长短短的枪,还有几个老百姓打扮
的人拿着手枪冲了进来,用枪冲着大家大叫:“哪个动,就打死哪个!”
大家都吓呆了,谁还敢动?只有那个视察委员猛力一蹿,在地上抓起小手枪,就往屏风后
面逃跑。“砰!”从他背后飞过去一颗子弹,把他的脑壳打开了花,倒到屏风后面去了。
高大队长也说时迟那时快,一低头就拔出手枪,举起向假视察委员开枪,还没有打出去,
被站在他身边的小卫冷不防一下,就把手枪打得老远,小卫笑着说:“高大队长,算了吧,现在
不是你用枪的时候,是该你用剑的时候了。”
高大队长手中没有武器了,的确已到了危急时刻,可是他到底没有照他的蒋校长的规定办
事,没有拔出“自裁剑”来自杀,只是站在那里发呆。
假视察委员走拢去对高大队长说:“无论如何,我们要感激高大队长,给我们买了十几支很
不坏的枪,并且把队伍拉到大山里游山玩水去了,不然我们还进不来城哩!”
高大队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气得昏过去了,或者是吓得昏过去了,总之,倒在地上人事
不醒了。
高老太爷、县太爷、还有书记长当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但是他们纵有一千计也使
不上了,他们都像死人一样瘫在那里,不能动了,更不要说那个娇滴滴的“黄蝴蝶”了。
就是我这个一非官、二非绅、三非粮、四非袍哥的穷科员,过去也曾经听小卫闲谈过乡下
的共产党专门劫富济贫的事,本来没有什么可怕,可是在这种场合,也不由得吓得嚯嚯发抖,
牙齿总不争气,捉对儿厮打,咯咯地响。还是小卫看到了我这副相,跑过来拉我一把,对我说:
“李先生,你怕什么?来来来,见一见我们的申队长吧。”
说罢他拉我过去见那个假视察委员,就是小卫说的申队长。申队长很高兴地握住我的手,
说:“我们早见过面了,只是那次把你的头发胡子刮得不好,怪我手艺‘潮’。你不见怪吧。”说罢
大笑起来。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想,真是的,难怪剃头的手艺“潮”,是耍枪杆子的游击队长嘛。
但是我不明白,你当假视察委员就当假视察委员,大摇大摆进衙门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装成
理发师傅进衙门呢?害得我们几个科员受了剃刀之苦。假视察委员,哦,现在是申队长了,他
大概看到我的委屈了,解释说:“要借你们的胡子刮一刮,是想找你们老科员调查几件县太爷的
阴私,这样抓住了县太爷的把柄,才好在后花园客厅里和县太爷‘说包袱’嘛,三万块,不是小
数呀!”
哦,原来是这样。这一把头发、胡子也算值钱了,剃刀之苦受得。
申队长又说:“多承你介绍小卫进衙门,他不进来,这一幕一幕的好戏就没有导演了。”
啊呀!原来这一切都是小卫这小鬼头在玩花样哩。
小卫走过来说:“李先生,帮忙要帮到底,我们还要借你那笔好字,帮我们写几张安民告示
贴出去呢!”
“是,是,是。”我不住点头答应。
申队长回头对高老太爷说:“老太爷,我们今晚上要叨你的光,借你的花厅给我们开一个庆
功大会呢。”
高老太爷什么也没有回答,还是像一个死人一样瘫在那虎皮椅上,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什么?你们不相信有这样的事?酒后胡言乱语?……那就算了,算我“冲壳子”、瞎编的“龙
门阵”吧。不过,这个游击队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