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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萍小姐的主意-第4章

小说: 萍小姐的主意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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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来了,到底是谁? ”

“萍小姐。”

“不管你是谁,学得还真像。”

“是赖托蔷,”沉静的声音提议,“她挺会模仿的。”

萍小姐躺回一片被打破的寂静中。

隔壁浴室传出一阵突然起身的声,然后是湿脚丫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八只指头爬上隔间板,然后一张仿佛友善的小马的脸冒了出来,直直的头发用丑陋的发夹挽起一个髻。奇特而友善的脸。在这一刻,露西才顿然了解戴克丝如何能在赖氏体育学院,没有被愤怒的同学砸破脑袋,安然熬到最后一个学期。

先是惊恐,接着一阵潮红涌上这个从隔间板上冒出来的脸庞。这张脸猝然消失,隔壁却传出了一阵绝望的低吟。

“噢,萍小姐! 噢,亲爱的萍小姐,我真的十分抱歉。我真是太不应该了。我甚至想都没有想会是你——”

露西实在无法不去享受自己这个小小犯罪的快感。

“希望我的举动没有冒犯你,我是说,太过冒犯。我们对人体已经习如家常,所以,所以——”

露西明了她所要讲的是,这种糗事发生在这个地方,总比在别处好;而既然她自己从头到脚都上了一层厚厚的肥皂,所以实在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她好意地表示,是自己不该占用学生浴室,所以戴克丝小姐对这件事不用想得太严重。

“你知道我的名字? ”

“对。你今天一大早就吵醒我了,那时你正在找你的安全别针。”

“噢! 真是天大的灾难! 我再也没有脸和你面对面了! ”

“我想萍小姐马上要搭第一班火车回伦敦了。”声音从较远的浴室传来,一副“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的语调。

“隔壁是欧唐娜,”戴克丝接着说,“她是从爱尔兰来的。”

“爱尔兰的奥斯特。”小唐有气无力地说。

“你好,欧唐娜小姐。”

“你一定觉得这里像个疯人院,萍小姐。但是请不要因为戴克丝的行为而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们有些人相当成熟懂事,甚至有一部分人既文明又有教养。你明天一起来用午茶时就会知道了。”

萍小姐还没能来得及说她不能留下来参加午茶,一阵杂音便传人了小小的浴室中,而且越来越大声,转变成刺耳的铃响。与这阵铃响相比,戴克丝哀怨的喃喃自语就像暴风雨中的海鸥啼叫一般。她一定会非常严重地迟到。

她非常感谢这块救了她一命的香皂。她上衣的腰带又跑到哪里去了? 还有,如果萍小姐愿意忘记她这一次的过失,她会表现得如同通达事理的女子与有教养的成人。所有的人都非常期待明天与萍小姐共进午茶。

学生们匆匆夺门而出,留下萍小姐一个人,陪着她的只有鼓励的铃声,以及卡在喉头未能出口,抗议浴盆中水流走的异议声。

。。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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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午两点四十一分从拉博站驶来,开往伦敦的快车一分不差地靠站时,萍小姐正坐在草坪上的杉木下,思考着自己是否是个大傻瓜,无暇顾及火车时刻。坐在阳光普照的花园中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一片宁静,正好星期六下午都安排有竞赛活动,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在板球场上与昆姆学院的学生竞赛。昆姆学院位于村庄的另外一头,两个学校一直相互竞争。这些年轻人,可也真是多才多艺。胃黏膜和板球似乎是八竿子搭不上关系,但她们的表现仍然优异。涵妲在早餐后到过她的房里,告诉露西若是她愿意留下来过周末,一定可以有全新的体验。“这群年轻人个个不同,却都生气蓬勃,遑论她们的作品成果更是各有巧思。”涵妲绝不是口出戏言。这个学校的年轻人们,无时无刻不以不同的面目呈现在她的眼前。她与教员们同桌共进午餐,吃着毋庸置疑的“均衡”食品,一方面也借此机会熟悉这些人。涵妲孤零零地坐在桌子一端,茫然地吞咽着食物。吕克小姐倒显得相当健谈。吕克小姐削瘦扁平,然而相当聪慧,在学校教授理论课程,她就像所有的理论课教师一样,想法多意见也多。相比之下,高大健壮、年轻红润的低年级体育老师瓦格小姐,则毫无新意,她所发表的意见,也不过是附和雷弗夫人罢了。雷弗夫人教授芭蕾舞,说话不多,但要是一开始用她深厚如褐色丝绒的语调发言时,没有人胆敢打断。坐在桌尾的,是馥若·葛塔森和她的母亲,葛塔森小姐是高年级体育老师,甚少发言。

午餐间,露西发现自己的眼神被馥若·葛塔森牢牢吸引住。这双瑞典式浅色明眸散放出的狡黠,让她无法抗拒。过重的贺莒小姐,聪颖的吕克小姐,笨拙的瓦格小姐,优雅的雷弗夫人——这些人在这个苍白高大的瑞典神秘女子眼中,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花了整个午餐的时间来想一个瑞典女子,她现在等候着南美洲人的降临。

“迪得洛不参加竞赛,”涵妲说,“所以我会请她下午来陪你。”露西本来根本不想要人来陪她——她喜欢独处——但是,有个到英国念书的南美人作伴,倒也是个挺有趣的念头。纳什在午餐后碰到她时说:“如果你不喜欢板球,恐怕你今天下午就要落单了。”

这时另一个高年级学生经过:“宝儿,没关系,骚核桃会照顾她。”“那好。”

宝儿显然很习惯这个昵称,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露西倒是很想会一会骚核桃,坐在阳光花园里,一边消化营养平衡的高纤维午餐,一边思考这个昵称的来由。

“核桃”指的大概是巴西核果。她相信,俗语也拿这两个字来形容疯疯癫癫的人。但是“骚”指的又是什么呢? 一个低年级学生从她身边经过,跑向脚踏车棚,一边向她露出笑容。露西认出这是早上在走廊上碰到的女孩。

“你把乔治安然放回原位了吗? ”露西朝她喊出声来。

“是的,谢谢你。”年轻的莫里斯小姐微笑着回答,停住脚步,用脚尖站立着,“但是我好像又有别的麻烦了。吕克小姐走进教室时,我刚好把手放在乔治的腰上,其实只是要在挂它时保持平衡而已。恐怕我这一回是有口难辨了。”

“日子难过啊。”露西深表同感。

“不管如何,我想我总算了解‘肌肉附着’了。”年轻的莫里斯小姐边说边加速跑向草地的另一边。

萍小姐心想,真是一群好孩子,有教养,干净,又健康。待在这里真是相当愉快。远方地平线上的污点是拉博镇的乌烟。在伦敦上空也有一团乌烟瘴气。还是坐在这里,呼吸带着浓厚玫瑰香味的空气,听着年轻学子的招呼声比较好。她稍稍把脚挪开一些,看着草坪另一头那幢乔治亚式的大型建筑物“老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翼较摩登的“玛利安”式建筑的侧厢略嫌不相称,但在赖式学院搭配上整个大建筑物倒也称得上赏心悦目。迷人的教室都在“老屋”的部分,小型的现代化卧室则置于两翼。相当理想的安排。丑陋的体育馆藏在这些建筑的后方。在星期一离开前,一定得去体育馆看看高年级的体育课。对她来说,这具有双重乐趣。一是去看这些训练有素,连头发也不敢有一丝紊乱的专才,二则是种不可磨灭的快乐,知道自己在有生之年,再也不必跳马或踏上平衡木。

她盯着远远从“老屋”角落处走过来的人影,穿着花朵图案的洋装,戴着顶宽边遮阳帽。看着苗条优雅的来人走过来,露西才了解,在潜意识里,她对拉美人想得过多了。她同时也了解“骚”自何来,而开始微笑。赖氏学院朴实的学生不可能穿着有花朵图案且剪裁得宜的外出服,尤其更不可能戴着一顶宽边遮阳帽。

“萍小姐,午安。我是迪得洛。真可惜,我昨天晚上错过了你的演讲。我在拉博镇有课。”迪得洛以经过练习的优雅姿势脱掉帽子,顺势落座在萍小姐身旁的草地上。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的顺畅:她的声音,她润饰过的言语,她的身体曲线,动作,深色的秀发及蜜棕色的双眸。

“有课? ”

“替镇上商店的女孩子们上一堂舞蹈课。非常认真仔细,所以糟透了。她们下星期在本季的最后一节课,会给我一盒巧克力。因为她们喜欢我,也是因为传统使然,而我自己觉得像个骗子。多么虚伪啊,没有人能教会她们跳舞的。”.“我希望她们自己能觉得高兴。学生们外出授课是常有的事吗? ”

“当然哕,大家都这么做。这是我们实习的机会。可以去学校、修道院,或是俱乐部这样的地方上课。你不喜欢板球吗? ”

露西努力调适自己,好配合临时转变的话题,并解释自己对板球毫无兴趣。“倒是你怎么不去玩呢? ”

“我不玩任何球类游戏。追着一颗小小的球跑来跑去,简直是荒谬至极。我来这里是学舞蹈的。这所学校的舞蹈课程相当不错。”

露西表示,在伦敦一定有更好的舞蹈学校,教授的水准一定也比一所全能体育学院来得高。

“在那样的学校,学生必须很小就开始学习,而且将来必定是以舞蹈为业。而我,仅仅是喜欢舞蹈而已。”

“那么你回到——是不是巴西后,会不会教跳舞呢? ”

“当然不会,我要结婚。”迪得洛小姐相当简明扼要。

“我来英国是因为恋爱谈得不顺利。他让我神魂——颠倒,但我们实在不合适。

所以我来英国,希望能度过这一段时光。”

“你的母亲是不是英国人呢? ”

“不,我母亲是法国人,我的祖母才是英国人。我喜欢英国人,到这里——”

她优雅地抬起手,手腕精确地摆动,停在她的颈部,“以下,他们充满浪漫情怀,以上呢,则是食古不化。我失恋后去找我的祖母,在她的纯丝椅座上哭得死去活来,不停地问她,‘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你知道嘛,就是我该拿我的爱人怎么办才好。她说,‘你可以擤擤鼻子,出国走走。’我接着告诉她,我要去巴黎住在阁楼,提笔画图,就只画一只眼睛和一个贝壳置放在盘子上的抽象画。但是她说:

‘不可以。你要去英国,学着流一点汗水。’所以嘛,我很听祖母的话,我又喜欢跳舞,而且还跳得不错,就来了这里,来赖氏体育学院。一开始,当我说我只要跳舞时,他们还有些惊奇——”

露西百思不解,这个有些风骚的“核桃”在这个朴实的学院要如何受到欢迎如何在这里开展事业? “——但刚好有一个学生中途退学——这样的事时常发生,你说怪不怪——留下一个空缺,这样对学校不太好,所以他们说:‘好吧,让这个疯疯癫癫的巴西女孩住进小肯的房间,让她来上课吧。反正不会有什么损失,这样账面上也能平衡过来。”’“所以你从高年级开始念? ”

“只有舞蹈课是这样。你晓得的,我已经是个舞蹈家了。但是我还是跟低年级一起上解剖学,人的骨头还挺有趣的。其他的课,我有兴趣才去上。除了‘水管工程’以外,我所有的课都听过。我觉得上‘水管工程’课,有失体面。”

萍小姐想“水管工程”应该是指“水道卫生”,“这些课你都喜欢吗? ”

“课程内容相当丰——富。英国女孩真是天真,和九岁的小男孩相差不远。”

萍小姐脸上闪过一丝不相信的笑容:宝儿·纳什可不太天真无邪。“与十一岁的小女生一般。她们容易‘情绪激昂’。你知道什么是‘情绪激昂’吧? ”

萍小姐点点头。“只要雷弗夫人夸两句,她们就激动得昏倒。我也会昏倒,但是被她们吓昏的。她们存钱好买花给馥若,可是馥若只在乎那个瑞典海军军官。”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露西相当惊讶。

“他就在她的桌上,在她房里。我是说,他的照片。她是‘欧陆人’,她不会‘情绪激昂’。”

“德国人也是欧陆人,但是他们也相当容易情绪激昂。”露西指出,“而且他们以此闻名。”

“他们身心不均衡。”迪得洛小姐说道,草草了结对日耳曼民族的评论,“瑞典人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希望她喜欢收到的花。”

“她当然不喜欢,都丢到窗外去了。但是我发现她比较喜欢没送花的学生。”

“所以还是有些人不会‘情绪激昂’哕。”

“是有,但是不多。那些女童子军就不太会。我们这里有两个。”她的语气好像在说两只兔子。“她们忙着斗嘴,没时间管其他的事。”

“斗嘴? 我以为全世界的童子军都是团结一致的。”

“那还得他们同属一种风才行。”

“风? ”

“气候嘛。在巴西就看得很清楚。风吹声是‘啊——哈’( 她张开红润的双唇,轻轻吐气) ,这种风声下会产生一种人。如果风声是‘嘶——嘶’( 她从咬住的贝齿中用力吹气) ,就会产生另一群人。在巴西是受海拔影响,在苏格兰是东西两岸不同。这是我复活节到苏格兰度假时,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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