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小姐的主意-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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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否了解吕克小姐对他有多么冷酷呢? 露西等着两人走上楼梯时想着,或者他的自满程度足以形成盾牌,来抵御吕克小姐对他的评价? 当三人一起走进无人的画室时,露西突然想起史都华对他的评论:“那个看来像是只脱毛老鹰满脸愁容的家伙”,并且感觉到这句话实在是贴切。他的容貌可谓端正,虽然年纪不可能超过四十太多——也许四十三四岁——看来却像是精心保养过。没有了舞台上的化妆及假发,他看来又老又累,前额的发线也渐渐后退。露西顿时为他感到一阵难过。
和迪得洛那位年轻充满健美活力的瑞克比起来,她发现这个骄纵的着名演员让人深感惋惜。
他对露西彬彬有礼——对她的书了如指掌,他读了所有的畅销排行榜的书籍——但是一只眼睛老盯着吕克小姐,后者正检查着茶壶中的热水量,决定此时应该再加上一些水,于是打开水壶加热。露西感到困惑:凯琳·吕克的存在,似乎有些什么意义。角色的安排吧,在想像中,露西已经为爱德华·亚帝安排了个角色。一个成功的演员来拜访一个渺小的女校教员看来更超乎平常一些,就演员的角度看来,要比较像是孔雀在陌生人面前开屏卖弄。当然啦,他是为了她才演这出戏的,他刻意地展现出无比的魅力。他的注意力围着这个只注意茶壶内水量的瘦女人打转。这可不太寻常,露西感到有趣,当爱德华·亚帝出现时,竟然没有鼓乐相迎。自从他第一次演出哀伤的罗密欧一角,让许多对这出戏早已厌烦的人士重新一淌热泪至今,也几乎有二十年的时间了。他的所有来来去去的活动,早成为众所瞩目的大事,人们等待着他演出所带来的乐趣,馈赠许多礼物且不求回报,为了他放弃许多别的事情,却不求他的一丝感激。他是爱德华·亚帝,家喻户晓,票房巨星,国宝级人物。
然而,他却在今天下午来到赖氏学院拜访凯琳·吕克,而且像只饥饿的小狗一般,眼光尽绕着她打转。这位凯琳小姐对他的评价却仅止于在茶壶中加上些许热水。
这真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
“你在拉博镇的演出还成功吧,小德? ”吕克小姐的这句话,礼貌大于兴趣。
“是啊,还好。这里学校太多了,但是如果你要演莎士比亚的戏,就得忍耐。”
“你不喜欢演戏给年轻人看吗? ”露西想起这群她最近才认识的年轻人并不怎么热中他的演出。
“呃,你也知道,他们不能算是世上最好的观众。我比较喜欢成年观众。再说,他们有学生优待票,对票房收入帮助不大。但是,对我们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投资,”
最后加上的这句话有着容忍的成分。“他们有可能会是有潜力的戏迷,所以必须好好地加以训练。”
露西倒觉得,以成果看来,这项训练算是相当的不成功。年轻人会直接去看《燃烧的围篱》。说他们“不去”看戏剧还不够贴切,事实上应该说他们对戏剧敬而远之。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礼貌性的茶会,而不是推心置腹、讨论事实的场合。露西问爱德华·亚帝是否会留下来看成果发表——然而吕克小姐对这个问题看来似乎相当不悦。爱德华·亚帝表示没人向自己提到任何成果发表,但是将会极乐意来参观,并说道,最近除了最多看人走向衣橱摆动躯体之外,没看过其他什么体能训练活动。
舞蹈? 老天,有舞蹈表演吗? 那么他当然会来看哕。而且,她们应该和他一起到剧院,并在演出后共进晚餐。
“我知道凯琳讨厌戏剧演出,但是,凯琳,你总可以忍耐一次吧,好吗? 星期五晚上演的是《理查三世》,所以我不会演出让你受不了的浪漫角色。剧本本身不怎么样,但是整出戏的制作很好,连我都真的这么认为。”
“对好人的恶意诽谤,充满政治宣传的胡诌,这简直就是一出愚蠢的戏。”吕克小姐做了讲评。
爱德华·亚帝像个学童般地笑开来,“好嘛,但是在戏后,你会发现在一个可悲演员的怂恿下,拉博镇上的蜜兰餐厅能料理出多好的晚餐。他们甚至还有上好的德国强宁葡萄酒呢。”
听到这个,吕克小姐的脸颊出现了一丝血色。
“瞧,我还记得你喜欢这种葡萄酒。就像你说过的,强宁区的酒人口有果香,这样一来,你就会忘记你在剧院里闻到的臭味了。”
“我从来没说过剧院发臭,我是说它嘎吱作响。”
“它当然会,它已经存在两百年了。”
“你知道它让我想到什么吗? 加冕典礼使用的马车。
一个丑陋错误的时代,一种因感情的传承才得以延续的荒诞礼仪。镀金的遗宝——“水壶的水烧开了,吕克小姐倒了一些热开水在茶壶里。
“小德,递些东西给萍小姐吃。”
露西从他递来的托盘上取了一块三明治,想道,吕克小姐的语气真像个保姆。
他会是因此才受到吸引吗? 是不是对这个认同他的世界有一种怀旧感情呢? 可以确信的是,他绝对无法长久喜爱这个世界,但也许他像是在金鱼缸里待腻了,有时会希望能享有些新鲜的日子,和一个只当他是来度假的小德的人相处。
露西转头和他说话,讶异地发现,当爱德华·亚帝看见凯琳对食物嗤之以鼻时的眼神。有趣的神色和情感让他的眼睛像兄长般的发亮,但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是不是一种——像是绝望的神情呢? 总之,有一种不属于手足之情的东西存在,一个超级巨星以这样的神情,凝望这个在赖氏学院教理论的老师,说来也是奇怪。
露西看向毫无知觉的凯琳,第一次以爱德华。亚帝的眼神看着她。好似眼前的女子是个绝色的美女。在一个学术世界里,她那还算好的衣饰,简朴的发型,脂粉未施的脸庞,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因此她美好的骨架及柔软的身段也完全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在这里,她不过是个相貌平凡,脑筋聪慧的吕克小姐。但是在戏剧的世界中,她会是多么的不同! 柔软的双唇,高高的一对颧骨和顺势而下的削瘦脸颊,挺直的短俏鼻梁,下巴的美好曲线——仅须稍加装扮即成。从传统的角度看来,吕克小姐并非姿色动人,但以其他的角度来看,只要好好地装扮一番,在午餐时刻走进任何餐厅,绝对可以让人相视忘食。
美女与旧识的组合,并非不具吸引力。在接下来的这段午茶时间,露西脑中忙着修正自己的观念。
终于,她不至太唐突地打算告退,留下两人如他所愿地独自相处,当然吕克小姐会竭力抗拒他的魅力。爱德华.亚帝再度邀请她们星期五晚上去看戏剧演出——他的车会准时来接。成果发表活动在六点钟会结束,而当日学校的晚餐将不会很重要;《理查三世》一剧没有什么意义,但也值得一看;蜜兰餐厅的菜肴绝对可口,餐厅刚礼聘的丹佛街上波诺餐厅的主厨加入阵容;他有好久没看到凯琳了,而且没和写了那本书的、聪明的萍小姐好好聊一聊,再说他对一天到晚只会谈戏剧和高尔夫球的剧团演员们也实在厌倦透了。她们如果能到场,绝对会让他高兴得不得了——他发挥了所有演员所具有的魅力和纯然的渴望来让她们答应。最后,终于大家同意在星期五晚上和他一起到拉博镇上,观赏他制作的《理查三世》,之后他宴请一顿丰盛的晚餐,再送她们回学校。
穿过侧翼回房时,露西莫名地感到有些沮丧。再次地,她对吕克小姐判断错误。
吕克小姐并不是一个平凡无人要的女子,她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年轻貌美的小妹,借此寻得慰藉。她是一个有潜力的美人胚子,不需要什么人生慰藉,在面对当今世上最成功的演员时,也能心如止水。
她对吕克小姐的判断真是大大的失误。她开始怀疑起自己心理学家的身份,还是回头去当个好的法文老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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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小。说+
雷弗夫人是惟一对于爱德华·亚帝进犯校园有所感触的人。身为校园戏剧领袖的雷弗夫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在这一次的拜访当中,她应该要显现出更重要的分量才是。她让吕克小姐知道:第一,凯琳·吕克无权先她而认识爱德华.亚帝;第二,既然认识了他,就没有权利将此人独占。让雷弗夫人略感欣慰的是,在星期五时,会有机会亲眼一睹爱德华·亚帝的风采,并用所谓他熟知的戏剧语言与他交谈。雷弗夫人更让大家明了,爱德华·亚帝身处赖氏体育学院这群未尽开化的野蛮人之中,必定深感茫然。
星期四午餐时,露西听着雷弗夫人尖酸刻薄的言语,暗自希望自己当初没有过分迎合爱德华·亚帝邀约晚宴的计划;她当然期望礼拜五晚上的到来,但是想到有雷弗夫人那双眼睛整晚盯着她看,她满心的期待跟着消失无踪。也许吕克小姐能及时阻止。吕克小姐不习惯容忍她不赞同的事。
心中还想着雷弗夫人、吕克小姐和明天晚上的事,露西不经意地把视线转向学生们,接着看到了茵恩斯的脸,她的心跳顿然停止。
从她前一次看到茵恩斯到现在只有三天的时间,短短的三个日子怎么可能让一个年轻女孩子的脸有如此的变化呢? 她瞪大眼睛,想找出这些改变来自何处。当然,茵恩斯是瘦了,也变得非常苍白,但问题不在这里。不是因为她眼睛下方的黑眼圈,也不是消瘦的双颊,甚至不是因为她的表情,她正平静地看着餐盘进食。然而,她的脸却让露西讶然。她怀疑其他人是否也察觉到,为何无人提及。茵恩斯脸上的表情,就像蒙娜丽莎的表情一样微妙易见,明显得令人无法忽视。
原来这就是“内心深深受创”,她想着宝儿说的话,“内心深深受创,对人很不好”。确实是不好,看看那张脸变成什么样子了。怎么可能脸孔上同时出现平静和微妙的神色? 在五脏六腑被啃噬时,怎么能保持如此平静的脸色呢? 她的眼光转向坐在另一张桌首的宝儿,后者正焦急地看着茵恩斯。
“你应当给亚帝先生发一张邀请函吧? ”贺莒小姐问着吕克小姐。
“没有。”吕克小姐对话题围着爱德华·亚帝打转相当不耐。
“你已经告诉乔丽小姐,午茶要多加上一份吧? ”
“他午茶时不会吃东西,所以我没必要自寻烦恼。”
天哪,露西想告诉大家,停止谈论不关痛痒的小事,看看茵恩斯吧。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看这个在上星期还是光鲜亮丽的女孩子。看看她吧。她让你们想起什么吗? 这个美丽的女孩安安静静地坐着,内心却是无尽的茫然。她让你们想起什么呢? 是不是在树林中成形的灿烂水珠? 一碰即碎人土壤中,因为它们是如此的脆弱而空虚。
“茵恩斯看来不是很好。”和吕克小姐一起上楼时,她小心地陈述看法。
“她看来糟透了,”吕克小姐直截了当,“对你来说,这会奇怪吗? ”
“有没有人可以做些什么? ”露西问道。
“找个她应得的工作给她。”吕克小姐干涩地回答,“既然现在没有任何现成的工作机会,也是白说了。”
“你是说,她得开始看广告应征工作? ”
“没错。到学期结束只剩下两星期的时间了,而看来贺莒小姐也没有什么别的机会好分发了。九月开始的工作,现在也几乎全部找好人了。真可笑,不是吗? 历年来本校最杰出的学生,竟落到手写履历,百试不中的地步。”
真可恶,露西心想,这件事真是可恶。露西想到明天的盛会,许多家长会来探望自己杰出的女儿,来看她们度过数年寒暑的校园,来验收她们的成果。茵恩斯会怎么想呢? 她会期待迎接爱护她的双亲来印证她所得到的训练,期待能奉上到阿灵葛工作的成就吗? 身为应届毕业生,没能分配到工作,已经是件糟糕的事,但是至少这还能补救。无法挽救的,是整件事的不公正。露西觉得不公正的事,比起其他的罪行更无可忍受。
她到现在还记得在年少时遭受不公正待遇时,那种受伤、无助、愤怒的感觉。
无助的愤怒最糟,这会像慢火一样地啃噬人心。因为无计可施,这种毁灭性的感情完全无法宣泄。露西觉得自己年少时,就像茵恩斯一般,缺乏幽默感。
但是年轻人什么时候能正确地面对自己的痛苦呢? 当然不能了。一个四十岁的人不会为了一句旁人不识时务的话,便悬梁自尽,这是十四岁的少年才会有的举动。
露西认为自己了解这正在啃噬着茵恩斯的愤怒、失望和忿恨。茵恩斯以外在的尊严掩饰她的震惊。这和街头卖唱的女郎只懂赚人眼泪,抓住个铜板不放完全不同。
茵恩斯绝不会有这样的表现。她也许缺乏幽默感,或许和宝儿说的一样,对外界没有防御力,但是她为自己的遭遇而感到痛苦,这是一种她不愿暴露在他人眼前——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