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小姐的主意-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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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她到宝儿身边,靠在木质桥把上。“今天下午真是美啊! ”你一定要表现得像个白痴一样吗? 她自问。
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回应,但不久后宝儿说:“你知道这个职位分发的事吗? ”
“是的,”露西说,“我——我听到教职员讨论这件事。”
“什么时候? ”
“昨天。”
“所以你今天早上和我们说话时,就已经知道了。”
“对。为什么这么说? ”
“如果有人好心一点就会事先警告她。”
“警告谁? ”
“茵恩斯。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绝对不好受。”
她这才发现宝儿气疯了。她从来没见过宝儿发脾气,而现在她已经气得无法说话了。
“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她合情合理地问道。为了一件自认与自己无关的事背负着担子,露西感觉相当沮丧。
“在贺莒小姐宣布她的决定之前说出来,会是一件不忠诚的行为。据我所知,她仍有可能改变决定,当我离开她时,有可能她会从另一个——”她停了下来,发现自己将对话引导到另一个方向。但是宝儿同样也发现了。她转过头来,锐利地看着萍小姐。
“噢。你和她就这件事情讨论过了。这么说,你也不赞成她的选择哕? ”
“当然不赞成。”她看着就在自己脸旁,那张年轻又愤怒的另一张脸,决定要直说。“你也许知道,宝儿,没有人赞同。教职员们和你的看法相同。贺莒小姐和我是老朋友,我欠她很多人情,也很钦佩她,但是有关这个决定,她是一意孤行的。
我在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时,就感到不安。
我会尽全力来改变这件事,好在明天早晨醒来时,发现这只是个梦。但至于去警告任何人——“她举起一只手,表示爱莫能助。
宝儿转回身子,瞪视着流水。“像你这样聪明的女子应该要想到一些主意的。”
她喃喃地抱怨着。
这句“聪明的女子”让宝儿突然显得年轻无助,这不像是一向自信又世故的宝儿在求救,或是她想到平实的萍小姐会是个聪明人。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为朋友遭受不公平待遇而愤怒受伤的孩子。露西从来没有如此刻一样地喜爱她。
“就算是个暗示,”宝儿继续对着流水喃喃念着,“就算是提示她,或许有别的候选人也好。用任何话警告她都好。让她减少一些打击。让她有些准备,不要这样毫无戒备。这可以是个惩罚,但不至于要毫不留情地赶尽杀绝。
你至少可以为这样一个出乎善意的顾忌稍作牺牲,不是吗? “露西觉得,可惜为时已晚,她也许早先真的可以这么做的。
“她在哪里? ”露西问,“茵恩斯在哪里? ”
“我不晓得。我还没能赶上她,她就已经直接跑出学校了。我只知道她朝这里来,但不晓得她接着会往哪里去。”
“她会很难接受这件事吗? ”
“你难道期待她能勇敢面对这一团糟吗? ”宝儿粗鲁地说道,之后,立刻接上,“噢,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知道你也对这件事感到遗憾。只是我刚刚实在不合适与人交谈。”
“是,我是遗憾,”露西说,“我第一眼看到茵恩斯就很欣赏她,而且觉得她到阿灵葛一定会很成功的。”
“鲁丝小姐对这个消息反应如何呢? 你想她是不是很讶异? ”
“我没留下来看。”宝儿简短地回答。一会儿后,说:“我想我要往上游去。
那里有一片她很喜欢的荆棘林,也许她会在那里。”
“你担心她吗? ”露西感觉在此刻茵恩斯宁愿独处。
“我想她不会忙着自杀,如果你要问的是这个。但是我当然担心她。这样的震惊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尤其在这个大家都累翻了的时候。但是茵——茵恩斯一向太过在乎了。,‘她停下来,再度看着流水。”当我们还是低年级学生时,雷弗夫人总是爱嘲讽挖苦我们——你知道,有时候真是无法形容夫人——我们这些人只是受点小伤,而茵恩斯却是去了一层皮一样,灾情惨重。其他人会因为挑战太多而掉泪,而她从来不哭。她只是——内心深深受创。这对人很不好。有一次,当——“她停了下来,发现自己已经讲了太多。也许她觉得再讲下去有欠考虑,也许她觉得和一个几乎是陌生的人讨论朋友,无论这个人多和善,也于事无补。”她不够坚强。“她结束发言。
她走下桥去,开始顺着杨柳旁的小径走着。“如果我太粗鲁,”在身影消逝前她说着,“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露西继续看着沉寂的流水,热切地希望能找回她两天前自以为是,放进流水里的红色小册子,一面想着那个对世间疾苦毫无防御能力的女孩子。那女孩既无法抽噎哭泣,也无法展开笑靥;反之,她的内心却易深深受创。露西比较希望宝儿在最糟的时刻过后,再找到茵恩斯;因为她没有投向宝儿寻求慰藉,反而以最快的速度跑走,让她独自一人静一静也好。
露西认为,能让宝儿探知世间丑恶及令人失望的一些事也好,宝儿的日子太无忧无虑了。只可惜她必须从茵恩斯所受的伤害中来学习这些事。
她穿过小桥,来到竞赛场,转头面对田野,走过篱问的空隙,希望自己能追上茵恩斯,但是决定即使看到她,也要假装没看见。但是茵恩斯并不在那里。星期天的景色无人打搅,每个人都还径自在餐室内享用着烤牛肉。她独自一人,只有山楂树篱、牧草及蓝天为伴。不一会儿,她走到一片斜坡的尽头,从这里可以眺望远处层层相连的浅谷与山峦,她背靠着一株橡树坐了下来,草地传出虫鸣声,白胖的云朵行来又驶去,树荫围绕在她的脚下。露西几乎能永远如此无所事事,她的老师和朋友们对改造她的想法,已是彻底绝望。
一直到阳光照上树篱时,她才起身做了一个决定。她沉思许久得到的结果,是她无法在晚餐时面对学生。她要一直走下去,直到找到一家小客栈为止,然后在昏暗的夜里回校,届时整个学校应该已经在就寝铃声的催促下安静人眠了。她绕了一大圈路,半小时之后,才认出了远处的教堂尖塔。一看到尖塔,她立即放弃寻找小客栈的念头,而想知道小茶壶茶馆星期天是否营业。就算是没开门,也许她可以请奈薇儿小姐勉强开个罐头,弄点东西来吃。她到达毕灵顿镇时已经过了七点了,做研究似的看着全村惟一丑陋的建筑——烈士碑——但当小茶壶茶馆敞开着的门出现在眼前时,她振奋了起来。啊! 亲爱的奈薇儿小姐。亲爱的,有生意头脑,圆滑通融的奈薇儿小姐。
她穿过被对面房舍的影子罩住、赏心悦目的厅房,这才发现屋内没多少人。靠前窗处有个家庭聚会,远方的角落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后花园尽头停着的跑车大概就是他们的。奈薇儿小姐真是能干,在尘嚣涌现的六月周日,竟然还能让屋内一尘不染,飘着花香。
她四处看着,想找张桌位,一个声音扬起:“萍小姐! ”
露西第一个反应是赶紧逃跑,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和学生聊天,但后来她发现那是骚核桃的声音。骚核桃是坐在窗前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她的男伴无疑是“我的表哥”,就是那个认为露西很迷人的瑞克,亦即是校园流言所指的“小白脸”。
迪得洛起身迎向露西——在正式场合风度迷人——带着她来到他们的桌边。“真是太好了! ”她说着,“我们正谈到你,瑞克说想要见见你,而你就出现了。太神奇了。这位是我的表哥理查·吉斯比,我叫他瑞克。他的受洗名原来是瑞卡多,但是他觉得那太像是电影明星的名字了。”
“或是像乐团指挥,”理查·吉斯比与她握手,将她安置在一张椅子上。他的态度非常英国化,中和了他那拉丁影星般的容貌。露西明显地看出“小白脸”所为何来,浓密的黑发,闪亮的双眸,外张的鼻翼,修剪得宜的深色小胡子,就像是量身订制一般。对露西来说,却也仅止于此了。
他虽然有着从拉丁祖先处承袭而来的外表,但是风度、气质,以及个性,就像是从一般公立学校培养出来的男子。
他比迪得洛要大上许多——露西猜想他约莫三十上下——看来是个好相处、负责任的人。
他们似乎刚点过菜,理查走到房子后方,为露西多点了一份毕灵顿炖兔肉。“加了很多乳酪,”迪得洛说,“和你在伦敦茶馆吃的威尔士炖兔肉不一样。浓稠的酱料中放了很多乳酪,配上柔软的吐司面包,另外还加了肉蔻之类奇怪的香料——我想应该是肉蔻吧——尝起来很棒。”
以露西目前的心境,实在无法去在乎食物尝起来的滋味,只有顺着说:听来的确是很可口。“你的表哥是英国人吧! ”
“是啊,我们不是你们所谓的一等近亲,”理查回来时,她解释着。“我爸爸的父亲的姊姊嫁给了他母亲的父亲。”
“简单地说,”理查说道,“我们的祖父母是姊弟。”
“也许这样说比较简单,但是不够明确。”迪得洛话里满是拉丁人蔑视萨克逊人那种不在乎亲戚关系的语气。
“你住拉博镇上吗? ”露西问着理查。
“不,我在伦敦总公司工作。但是目前我负责与拉博镇的联系。”
露西的眼光不自觉地绕着迪得洛打转,她正忙着看菜单。
“我们公司有个协作厂商在这里,这一两个星期,我和他们一起工作。”瑞克圆滑地说着,用眼神朝她笑。然后,为了要让她安心,说,“我带了一张身份证明书给贺莒小姐,担保我和迪得洛的亲戚关系、我的社会地位、偿债能力、礼教程度、信仰——”
“噢,安静一点,瑞克,”迪得洛说,“我父亲是巴西人,我母亲是法国人,这又不是我的错。什么是番红花蛋糕? ”
“邀请泰瑞莎一同用餐,绝对是最佳人选。”瑞克说,“她的胃口像是饥饿的狮子。我其他的女性朋友,在用餐时只会计算卡路里,担心她们的腰围。”
“你其他的女性朋友,”他的表妹酸涩地略带怒意,“没在赖氏体育学院待上一年,天天汗流浃背,只吃蔬菜面。”
露西想起学生每餐吞下的面包,认为迪得洛未免太夸张了。
“等我回到巴西,我要每天过得像是真正的淑女,吃文明人的食物,到时候,我才有可能担心卡路里的问题。”
露西问她什么时候回巴西。
“八月底搭船。这样,在离开学校后,我还有一点时间来享受英国的夏日。我喜欢夏天的英国。到处是柔和的绿意。除了衣服、冬天和牙齿外,英国人的一切都很好。阿灵葛在哪里? ”
在不停跳换话题之后,露西忘了迪得洛唐突的个性,然而瑞克迅速的回答又使她吃了一惊。“是英国最好的女子学校。”瑞克形容了阿灵葛,“为什么你要问? ”
“这是我们学校现在最重大的事情。我们有个毕业生要从赖氏直接进到阿灵葛去。听大家的语气,就好像她要被封为贵妇人呢。”
“在我看来,这倒是个值得兴奋的好理由。”瑞克表示,“不是每个人从学院一毕业,就有如此的事业前景。”
“真的吗? 你觉得这真的是一项荣耀吗? ”
“我想是很大的荣耀。不是吗,萍小姐? ”
“极大的荣耀。”
“好吧,我很高兴。想到她在女子学校里浪费这么多年,如果那真的是个荣耀,那么我很高兴。”
“你是说谁? ”露西问道。
“当然是茵恩斯。”
“你们今天中午没有一起用餐吗r 露西大大不解。
“没有,瑞克开车过来,我们到包敏斯特的萨拉坎顶去了。为什么? 这和那间学校的事有什么关系? ”
“去阿灵葛的不是茵恩斯。”
“不是茵恩斯! 但每个人都说是她。每个人都这么说的。”
“对,每个人都这么想,但结果不是这样。”
“不是? 那么谁去? ”
“鲁丝。”
迪得洛瞪大眼睛。
“不会吧,我拒绝相信。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恐怕这是真的。”
“你是说——那个人——她们推荐那个下贱的,那个——”
“泰瑞莎! ”瑞克提醒迪得洛用词不当,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迪得洛一时安静地坐着沉思。
“如果我不是淑女的话,”她好不容易开口清晰地说,“我一定会啐一口! ”
家庭聚会那一桌人惊讶且警觉地看过来。他们决定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并小计着账单。
“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瑞克说,“惊动天下! ”
就在这时,穿着碎花衣裳的奈薇儿小姐端着炖兔肉从厨房走来。骚核桃不为美食所动,想起自己是由奈薇儿小姐处得知阿灵葛职缺一事,于是又开始谈论起这件事。
最后是瑞克把露西从这个令人厌恶的话题中拯救出来,他开口说兔肉快凉了,露西深深感觉到,其实瑞克也不是那么有胃口,只是他不知如何地发现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