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小姐的主意-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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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眉毛?”茵恩斯先生说话了。
他慧黠的妻子笑了出来。“当然哕,玛莉! 那么你一定是从赖氏过来的。你认识玛莉吗? ”边说话间,她的脸色明亮起来,声音也犹如唱歌般提高。你认识玛莉吗? 是因为她今天要去看女儿,所以才这么快乐吗? 露西自我介绍,也介绍了迪得洛,后者很高兴这对迷人的夫妇对她了如指掌。“赖氏学院的大小事情,我们几乎都知道。”茵恩斯夫人说道,“即使我们根本没来过这个地方。”
“没到过赖氏学院? 对了,你们愿意坐过来,和我们一起喝咖啡吗? ”
“玛莉没来这里念书之前,这地方对我们来说是太遥远了。所以我们决定在她学业完成之前,来参加成绩发布活动。”露西猜想,如果不是旅费的关系,茵恩斯的母亲绝不会等了这么多年才来赖氏学院一趟,她一定很希望亲眼看见在她的安排下女儿过的生活。
“现在你们一定是要去赖氏学院哕? ”
“不,太不巧,我们不去。我们要去拉博镇,我先生——他是个医生——要去参加医学会议。我们没办法到赖氏去。况且现在是期末考试周,父母亲没来由地突然跑去,只会让玛莉分心。就这么近了,实在很难过门不入,但是反正已经等这么久了,在多等个十来天也没关系。真正无法抗拒的是不绕个弯到毕灵顿镇来。没想到在这个时间,会在这里遇到学校来的人,尤其在期末考试期间,然而我们真的很想看看玛莉常常提到的地方。”
“我们知道,在成绩发布当天不会有时间做别的事,”
茵恩斯医师说,“到时候会有太多东西要看。她们的训练很多元化,不是吗? ”
露西再同意不过了,并说着她在教员室中发掘的多元化世界。
“是啊,在玛莉最初选择这个项目为终生行业时,我们本来还不太懂——她对竞赛从来都不是特别感兴趣,而我本来则是以为她会去习医——但是她说希望将来的事业能够有许多层面,她看来是如愿了。”
露西想起在那双浓眉下所展现的意志力,她读人相貌的判断果然正确;如果茵恩斯一旦下了决心,绝不可能轻言放弃。没错,眉毛是最有帮助的。如果有一天不再流行探讨心理学,她要写一本面相的书。当然啦,要用个笔名。知识分子普遍还是看轻面相学的。
“你们的女儿真漂亮。”迪得洛突然说话。她很快地吃了一大口香料蛋糕,然后发现大家讶异地沉默下来。“在英格兰,是不是不好在父母面前称赞女儿的美貌”
“不,”茵恩斯夫人急忙说,“不是这样,只是我们从来不认为玛莉长得很漂亮。当然,她看来还算可人;至少我们这么认为。她是我们惟一的女儿,为人父母总觉得自己的孩子可爱。她——”
“我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迪得洛伸手从托盘上再取一块蛋糕,( 她是怎么保持身材的!)“正好在下雨,树上垂挂着滴着水的枯叶,就像是一只只死蝙蝠,水滴到大家身上,大家急急忙忙地跑来跑去,并说着:‘噢,亲爱的,你好吗? 你打得好吗? 亲爱的,你不会相信的,我把球杆忘在评审台了! ’然后,我才看到一个女孩子,既不奔跑也不讲话,长得有些像挂在我祖母家起居室里那幅我曾祖母的祖母的画像,我就说啦:‘这里终究不是化外之地。如果这个女孩能待在这里,表示这里绝不像看起来的那么野蛮。
我要留下来。‘萍小姐,麻烦你,还有咖啡吗? 她不只是漂亮而已,她是赖氏学院最美的人。““宝儿·纳什呢? ”露西忠心地护着宝儿。
“英国的圣诞节——萍小姐,麻烦你,牛奶一点点就好了——杂志上总有着漂亮的图片,让人可以加上框裱起来,挂在壁炉前当装饰,好让大家保持好心情。图片都很明亮——”
“好了好了,”茵恩斯夫人说,“这纯粹是诽谤! 宝儿很可爱,真的很迷人,你也知道。我忘了你也认识宝儿。”她转向露茜,“其实,你认识她们所有的人。
我们只认识宝儿,因为她有一次到我们家去度假。在复活节时,英格兰西岸的天气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玛莉在夏天时也去过宝儿家一同度过几个星期的时间。我们很欣赏宝儿。”她看着她的丈夫,要他也表示同意,因为他几乎完全没有参与谈话。
茵恩斯医师坐直了起来——他没坐挺时,看来就像是个工作过度的开业医师——严肃的脸上出现小男孩似的淘气表情和有趣的神色。“看到我们能干又信心十足的玛莉让人照顾,是件奇怪的事。”
茵恩斯夫人虽然不觉得茵恩斯医师给她足够的支持,但也决定借此好好发挥一番。“也许,”她好像是第一次思考这件事,“我们认为玛莉的自信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表现,所以她才会认为被人照顾也是不错的感觉。”接着她又向萍小姐说。“我想是因为她们相辅相成,所以才能成为好朋友。我很高兴,因为我们实在喜欢宝儿,也因为玛莉不太容易交到知心的密友。”
“她们的训练是不是很严格? ”茵恩斯医师问道,“有时我看着她的笔记簿,会想,为什么她们要念一大堆连医师一离开医学院都会抛在脑后的东西。”
“绒毛横剖面。”露西想起这个名词。
“是啊,像这样的东西。看来你在四天内学了不少医学名词。”
煎饼端上来了,尽管没有依照标准制作程序,刚出炉的煎饼仍是值得从西岸开车过来享用。开心的聚会。真的,露西觉得整个茶室内充满了愉悦的气氛,与外头的阳光普照相互呼应。即使在医师疲惫的脸上,也出现了满足与放松的表情。至于茵恩斯夫人,似乎能到女儿常来的地方已经够令她快乐的了,而且,再过几天,她就可以与女儿相会,验收她的学业成果。
露西心中想着,如果早先真的返回伦敦,就无法分享这一切了。早上十一点,我会在做什么呢? 去公园散步,想些借口,好不出席某些文艺界的晚宴吧。而现在,就因为奈特医师明天要去参加医学会议,让我拥有这一切。不,应该说是因为在多年以前,涵妲在学校里为我出头。然而,要将六月艳阳天下的英格兰,与三十年前挤满了要放鞋套的小学生的阴暗学校大厅挂上关系,实在不甚容易。
然而,那却是一切的肇始,不是吗? “真是段愉快的时光,”茵恩斯夫人再度站在街上,“想到我们马上又要再见面,真好。成绩发布时你应该还会留在学校吧”
“希望是。”露西不知是否可以向涵妲赖一张床赖这么久。
“你们两个答应了,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们今天看到我们哦! ”茵恩斯医师说。
“我们发誓。”两人看着她们的新朋友走进车里。
“你想我有办法让车子加速,而不会撞到邮局吗? ”茵恩斯医师顾虑着。
“我不想看到毕灵顿镇上再有任何殉难者了,”他的妻子答道,“殉难者太令人难过。不过,反过来说,人生没有冒险不就太没乐趣了吗? ”
于是,茵恩斯医师发动引擎,驶往冒险的路途上去了。前轮擦过邮局的雪白墙壁,留下一片污迹。
“杰夫·茵恩斯的标准,”茵恩斯夫人向她们挥手,“成绩发布那天再见了! ”
她们看着车子驶上镇上的小街,再朝赖氏学院的方向转向田间道路。
“好人。”迪得洛说道。
“很迷人。想来也有趣,要不是你今天早上想吃些蛋糕和咖啡,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见到他们。”
“是因为信任你,我才告诉你,这就是让世界其他国家人民羡慕到极点的英国人。安静,有教养,又相貌堂堂。
他们很穷,你有没有发现? 她的衬衫洗得快破了,我想它本来应该是蓝色的吧。
在她往前弯,领角上扬时,你可以看出来。像这样的人这么穷,是不对的。““女儿就这么近了,不能去看她,一定让茵恩斯夫人很难过。”露西有感而发。
“是啊,但是这个女人很有个性。她不来是对的。所有的高年级生忙得没有一丝空闲。抽掉一点时间,就会咻——所有的架构会全倒。”她从桥边的河岸摘下一朵雏菊,并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这是露西第一次听到她这样笑。“我不知道我的同学们要怎么破解她们那个单脚越线的谜题。”
露西则想着,茵恩斯每周日的家书中是怎么说她的。
“一定会很好玩,”茵恩斯夫人会说道,“回家后读玛莉的家书,看看她是怎么形容你的。与相对性有关,就好像回到昨夜一般。”
“茵恩斯会让你想到画像里的人,也真是奇怪。”露西向迪得洛说着。“她也让我作如是想。”
“是啊,我曾祖母的祖母。”迪得洛把雏菊丢在水面上,看着溪水慢慢穿过桥下把它带走。“但是我没告诉那对好好夫妇,我曾祖母的祖母在她的时代实在不太受欢迎。”
“噢,也许是害羞吧。现在的说法叫做自卑情结。”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的丈夫死得太凑巧。丈夫死得太凑巧会让女人难过。”
“你是说她谋杀了她丈夫吗? ”露西惊骇地伫立在夏日的风光中。
“噢,不。不是什么丑闻。”迪得洛责备似的说道,“只是她丈夫死得凑巧,他酗酒,赌博,又没有什么魅力。长阶梯有一级横木松了,有一天他喝醉后踩了上去。就这样而已。”
“她有没有再婚呢? ”露西对这个故事颇为投入。
“没有。她没爱上其他人。她要把儿子带大,而且,没有人继续赌博,她儿子的土地资产也比较安全。她把资产管理得很好。我的祖母遗传到这项才干。她飘洋过海嫁给我祖父时,从来没离开过伦敦西区;而六个月过后,她已经在管理所有的资产了。”迪得洛敬佩地叹息,“英国人真了不起! ”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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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妲那恭顺的秘书踮着脚尖走进来,在她面前的桌上放下当天的信件时,萍小姐正为了让吕克小姐有更多的时间批改试卷,而代她监考高年级的病理学期末考试。
萍小姐大惑不解,皱着眉头看着试卷,想不通像关节炎、淋病、脓疮这样的字眼,怎么可能在夏日早餐过后出现呢? 气肿就好一些,拉丁文原名看起来比较像是园丁栽培的花。胸椎弧度有可能是大理花的某一部分;脊髓的拉丁原名有点像蓝色的攀爬的藤花,成熟后会变成粉红色。脊髓痨看来就像是异国风味、昂贵迷人的百合。
舞蹈病。脊柱侧弯。空凹足。
老天爷! 这些年轻人全部都能懂吗? 如何依下列不同状况,区分不同的治疗:
先天(2) 外伤(3) 歇斯底里。唉! 她怎么会犯下错误,同情起这些年轻人来了呢?
她从讲台上同情地往下看,各个学生都在为生命而写。一张张的脸孔表情沉重,但也非全然的焦虑。只有鲁丝看来相当担忧,露西发现她忧虑的脸比装模作样时要好看一些,所以保持着同情的态度。戴克丝埋首试卷中,吐着舌头,在看完每一行试题时叹口气,每一行重复同样的动作。宝儿信心十足,态度从容,好像提笔写的是邀请函,“怀疑”是不存在她的生命中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她的日子绝不会受到任何困扰。史都华的脸庞映在红发下更显得苍白,但在嘴角仍有一抹微笑,史都华的未来也有保障,她要回苏格兰老家任教于寇威学院,她已经邀请露西参加星期六晚上自己举办的庆祝会了。( “我们不邀请教职员参加私人派对,但你既然不算正式教职员,你就可以以朋友的身份来参加。”) 四门徒分散地坐在前排,彼此不时抛着小团体问互相鼓励的眼色,这是她们的拿手科目,显然她们没有什么足以担心的问题。曼彻斯特聘请她们过去,一分一毫都花得值得。坐在窗口的茵恩斯,频频抬头望着窗外的花园,好像这样可以提神,从她不疾不徐写着试卷的方式看来,她并不需要寻找灵感。她看着花园只是为了寻求精神上的慰藉,好像说着:“是啊,美丽的景色仍在,教室外另有一片桃花源。”茵恩斯的神情像是学校再也留不住她了。从鼻翼到嘴角那道深深的刻痕仍然存在。
露西从吕克小姐整齐的抽屉中拿出裁纸刀,准备开始看她的信件。三张账单,这个不需要急急拆开。一张收据,一份报表,一个四四方方,看来昂贵,深蓝色的硬质信封上拷着凸起的猩红色的姓名:蜜珊·葛雷伊( 这个女演员自我推销的手法简直登峰造极) 。信中用粗笔写着五行大字,感谢她对仁爱基金的贡献。只剩下毛莫斯太太的信了,于是她拿起裁纸刀,打开了这封信。
大人( 除了“夫人”外,毛莫斯太太还写了许多错别字) :照你告诉我的,我由( 邮) 寄了紧急包果( 裹) 。有挂号。老福今天去工作的时候丢到威莫街的由邮) 筒里去,收具( 据) 也放在一起。我也照分( 吩) 付( 咐) ,把蓝色的信和衣服一起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