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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蜂王飞翔-第15章

小说: 蜂王飞翔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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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半,当她刚刚找到一面镜子的时候,卡马格来到了卡兰萨庄园,那精气神仿佛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平时,他是个寡言少语、感情难以外露的人;但是,这天晚上,他神采奕奕,好像经历了返老还童之旅。《日报》的头号司机跟在他身后,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手里提着一个大食盒和两瓶法国葡萄酒。

“雷米丝!”卡马格刚刚迈进门槛就用力喊起来。“雷伊娜。雷米丝!来啊!

庆祝一下!总统让神秘幻象见鬼去了!,”

她从昏暗的卧室里走了出来,满腹怀疑地走近他。她本以为会闯进来一群编审加女秘书呢。她害怕再次看到杜蓝。

她问卡马格:“其他人呢?”

卡马格不明白她的意思。他吩咐胆战心惊的女管家带领司机去厨房,然后把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带来的烤饼、火鸡和俄式凉拌菜一一放进大盘里。

“什么其他人?”随后,他用真诚惊讶的口气问道。

这时,他才转身看着雷伊娜。她刚刚洗过脸,淳朴的美一览无余。她身穿开领花裙——是在墨西哥大众市场上买的;看上去像十九世纪恬静的幽灵。她仍然还在困惑之中呢。困惑仿佛蜘蛛网一样缠住了她的情绪。

她固执地说:“女管家准备了十二个人的餐具。”

“她是个聋子。我从来没说‘十二’。我说的是‘二’。”

雷伊娜仍然站在那里不动。她不知道需要防备什么。

但是,她防备地说:“我不吃俄式凉拌菜。土豆和蛋黄油对我不好。”

“你也不喜欢烤饼,火鸡有屎味。”卡马格说道。“我认识的每个女人都对食物有某种挑剔。”

“我不知道别的女人怎么样。对吃进身体里的东西,我是小心的。”

卡马格放声大笑起来。这笑声更像横冲直撞的驴叫,似乎让他不好意思,但是随后就无所谓了。他站在桌旁,抚摸着文件夹,不厌其烦地讲解起他们迷失在洛斯托尔多斯十字路口的详细经过。他说,大约六点钟就已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知道了:总统对本笃会的祈祷仪式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打算当天晚上就离开修道院。仅仅是恩索策划的基督显现在柠檬树冠的闹剧拦住了总统的去路。总统急于离开那里,去玩高尔夫球,呼吸一下世俗的空气。恩索要总统保证留在修道院,直到晚祷仪式结束。随后,总统可以躲进乌尼奥庄园,在那里可以假装绝食。在那里他可以躺到单人床上,让人拍一两张照片;但是接着他将立刻摆脱记者的跟踪,自由自在地骑马和看电视。卡马格说:“于是,我就断定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已经无事可做了。风暴中心已经转移到了这里。我用胡安。曼努埃尔。法昆多在新加坡银行存人七百万美元的照片排好了头版,给你的故事空出了两个专栏。我事先知道院长会有反应的,但是绝对没有想到他会那么生气。差十分八点的时候,编辑给我念了一份修道院的公告,其中援引了直接来自梵蒂冈的指示。公告差不多重复了你在致院长信中说过的话,只不过多了一些外交辞令罢了,什么基督只有在世界末日审判时才能回到地球上来;总统的幻觉对他本人来说可能是真的,但不适用于罗马天主教。这以后,关于绝食的虚构已经变得荒唐可笑了。

那时我已经走到半路了,大约在卡门。德阿雷科与恰卡布科之间。既然我在报社已经没事可做了,于是我想最好跟这个英雄事迹的作者一道庆祝打败那头野兽的胜利,明天早晨回到编辑部来。咱俩坐同一辆轿车回布宜诺斯艾利斯,好不好?我已经告诉你的司机先走了。“雷伊娜本来想注意倾听卡马格讲话,但是他说得又快又乱,不给别人专心听讲的机会。女管家已经送上来烤饼,可是竟浑然不觉。这场面显得滑稽可笑。她和他都站在桌前,上面已经摆好了饭菜,还有价值九十美元一瓶、刚刚开启的葡萄酒。

到最后,她说话了:“博士,已经十一点多了。要是再不坐下,我要累得晕倒了。”

只是到了这时,他才停止了滔滔不绝的讲话。接着,在长长的一分钟里,二人谁也没有说话,互不对视,只是品味着美酒。随后,她讲起教堂的故事。让她高兴的是:一个像卡马格这样的男人,一般人很难接近他,竟然穿过大平原,跑了几百公里,仅仅为了来陪伴她吃这么一顿带沙土的晚餐。有时,她觉得他的聪明思想溜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巨大的饭厅里只剩下了他那心不在焉的双手。可是,他的聪明一回到原地,那迅速返回的闪光立刻让她觉得他是世界的中心。

他问她:“你怎么想起学了这么多关于救世主的资料?

女人从来不思考这种东西。““您真的想知道?那您就别再老说‘女人’了。也别说什么‘东西’了。有的男人喜欢编织和绣花。我对神学感兴趣。”

“是的,我知道。但是不明白你怎么会达到这个水平。

我很好奇。“女管家送上来火鸡肉和切成两半的西红柿。烤饼依然未动。

“我是在修女办的学校读完中学的,只差最后一年。那最后一年的九月或者十月,总学分已经读完了,我闲得无聊。为了消磨时光,就把凡是到手的书籍都读一遍。在那几个月里,我把胡利奥。科塔萨尔的短篇小说几乎都看了;还阅读了巴巴拉。卡特兰两部可怕的长篇小说;读完了马里奥。贝内德蒂的诗集,那是人家送我的生日礼物;看完了马尔罗的《反回忆录》;还从头至尾阅读了四部《福音书》。

您看看真是一锅大杂烩。《福音书》是我缺的一门必修课,内容就是周日的弥撒,教士的解释是一回事,我的理解是另外一回事。我经常看那些没人再看的不合乎情理的部分,虽然那个时候我把不合乎情理的内容叫做神秘的故事。我们跟院长修女上过宗教课。我在她的课上犯了一个要命的错误。上那堂课的前一天,我曾经琢磨过耶稣的家谱:《马太福音》一开始有记载;等到那位修女说根据《圣经》救世主应该是大卫王的直系后裔,我觉得这不合情理,这念头冒了出来。按照《马太福音》的说法,亚伯拉罕是以撒的父亲;以撒是雅各的父亲。这个家族代代相传,一直到大卫王。然后从大卫开始又有另外二十二个男子传播这个神圣父系家族,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的一个人:”马但生雅各。雅各生约瑟,就是马利亚的丈夫。那称为基督的耶稣是从马利亚生的。‘我举起手来,没有想想下面要说的话,就开口了:’老师,大卫是约瑟的祖先,对吗?‘老师回答说:“应该是这样吧。,她有些不耐烦了。我仍然问道:”既然耶稣是马利亚的儿子,而不是约瑟的儿子,那怎么可能又是大卫的后裔呢?,那修女望着天花板,叹气道:“雷伊娜,信仰走着我们不了解的道路。不要争论,不要追问。应该接受。’本来,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听话地坐下来了。可是我仍然站着不动并且说道:”老师,《福音书》上说得明白极了。要么耶稣是约瑟的儿子,圣母不是处女;要么耶稣不是救世主。‘这样的亵渎神明激怒了老师。她们把我关在办公室里,让我父亲来领。院长认为我疯了。她说:“你想继续在这个学校念书,那就在笔记本上抄一千遍这句话:我们的主耶稣基督是圣母受灵孕而生下的救世主,是大卫王的直系后裔。’我哭了一个下午,一面写我的悔罪书。我已经抄了四十遍、五十遍那句话,那时我意识到这太不公平、太残酷了,我不想写下去了。我宁可学校把我开除。我父亲揍了我一顿;我母亲去教堂为拯救我的灵魂祷告。但是,我就是不低头。我不得不在家里自学五年级的功课。”

卡马格说道:“黑暗蒙蔽了你的眼睛,因为它太显而易见了。”

“我喜欢这个说法,可是并不理解。”

“女院长认为你看到了地狱,如同《失乐园》的第一章那样……那火焰里还没有光明,发射出来的仍然是明显的黑暗。”

他闭上眼睛,用英语背诵似乎是出自约翰。弥尔顿(约翰。弥尔顿(1608——1674),英国伟大诗人。代表作《失乐园》,成功塑造了魔鬼撒旦的形象,是世界文学的最高成就之一。)

本人说出的诗句来。沙尘继续在平原上肆虐,像狗一样顽固地非要钻进室内不可。

“这太可怕了。”雷伊娜说道。“这里能喝光全世界的水,可嗓子还是发干。

这里的人口腔里充满了裂口,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性。

“雷米丝,这就是你知道的一切吗?耶稣基督再次降。临的想法是不是也从你十五六岁时阅读的《福音书》里出来的啊?”

“是十七岁。不,当然不是。我为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感到屈辱。我决心有一天回到那个教会学校里去,当面谴责女院长的愚昧无知。我好像圣灵附体一样地拼命读书。我发现了西班牙语版的假冒《福音书》,出版的时间是佛朗哥独裁统治的最糟糕时期,里面有您能想象的种种出版许可证明。我在那里找到了《关于基督童年的叙述》,是托马斯‘以斯拉爱里达在公元二世纪写的。我好奇地阅读着这一章,因为正典《福音书》里完全省略了耶稣降生到他十二岁中间的生活。这一章里描写的耶稣性格易怒,报复心很重。

有一次,耶稣正走在村里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跑过来,不小心推了他一下。耶稣大怒,恶狠狠地说:“你要永远变硬了。,那人果然变硬了。耶稣还让一个小学教师的儿子变硬,因为那小家伙把他一个柳条筐踢坏了。情况变得非常严重了,根据《叙述》的第十四章的描写,闹得约瑟不得不要求马利亚不放耶稣出门,因为凡是跟他有冲突的人都立刻死掉。这类的故事,我读了很多,写书的都是虔诚的信徒,可是都被指控为异教徒。我得出的结论是:耶稣在世期间,还有别的先知和贤人跟他一样,他们纷纷起来反对罗马政权,反对犹太教神父的虚伪作风。卡马格博士,我不想再打搅您了。您看看几点了?您把茶喝完吧。我要睡觉去了。”

女管家收走了餐具,随着夜色逐渐占领了每个地方,沙尘的嗡嗡声消失了。窗外,远处有来来去去的灯光活动。

雷伊娜想:大概是庄园里的雇工们。

女管家说:“是印第安人。他们在找剩饭。千万别让我丈夫看见他们,因为他会向他们开枪,好像打狐狸一样;一天夜里,他打倒了两三个。”

卡马格呆呆地望着空气。他的热情已经消退,或者是情绪在变化,仿佛幽灵一样,转移到别的兴趣上去了。

“不可能打倒两三个。”雷伊娜说道。“只是一种说法,对不对?不是真事。”

“别理睬她的话。”卡马格问女管家:“您就是说说而已,是吧?”

“是吗?您是说说而已吗?”雷伊娜也问女管家。

女管家不回答他和她的问题。她进厨房去了,把火鸡上客人没吃的肉从骨头上剔下来。随后,她把骨头扔向狗群。

“雷伊娜!”卡马格说。

“什么事?”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一声。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仅仅称呼她的名字。

“假如我年轻二十岁,或者你比现在大十岁,我一定跟你结婚。”

她冲他一笑,一副同情的样子。她微笑时上唇张得太高,结果牙床露了出来。

那是个容易产生误会的夜晚,大家言不由衷。

“博士,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如果是恭维的话,那也很少见。”

“不是恭维。我是认真的。我想跟你结婚,可是不行。

我比你的年龄大一倍。““比我的年龄大一倍,或者我的年龄只是您的一半,结果是一样。不行就是不行。您孤身一人,又远离家乡。一个人出门在外的时候说话是很随便的。”

“我从来不随便乱说。我刚才说了,不行。我结婚了,不幸福;但这不是原因,因为一个在我这个位置上的任何人都会说这种话的。我说不行,是因为咱俩太相像了。那就有可能互相伤害。”

雷伊娜觉得这番话令人宽慰地一一落下,落人一种可能有几百年之长的常规中,但是对她来说,这个常规是新的。她感到这番话经过长期的寻寻觅觅之后,终于找到了恰如其分的地点。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糊涂了。这一切让我困惑。”

卡马格站起来,离开桌子,手里端着茶杯,向厨房走了几步。随后,又转回来,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放在雷伊娜肩膀上。

他说:“你什么也用不着说。你什么也用不着想。说这些话的人是我。”

她摆脱开那只手,紧紧注视着他的眼睛。

她说:“有些话说出来就留在心里了,不可能留在空气里。有人说了话,那这些话就改变了我们,尽管我们不乐意。”

他说:“也许我是不假思索说出来的。”

她说:“没有人说话是不假思索的。我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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