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全集-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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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足下欲募勇二千,往报湘人七月之仇;国藩欲添勇数千,往助岷樵一臂之力,两书往还,不谋而合。厥后足下来衡,面商大概规模,约定饷需不必支之藩库,器械不必取之省局,足下自许,可劝捐饷银一万,可私办军装数项,盖以为此吾辈私兴之义举,非省垣应办之官事也。嗣足下二十二书来,言二十四走省请饷一万,仆已讶其与初议相刺谬矣。适会田家镇之败,鄂省大震,长沙戒严,中丞命足下带勇防守省城,仓卒兴举,一切皆取之于官,此则局势与前议大变,止可谓之官勇,不得复谓之义师也。既为官勇,则值此官项支绌之秋,不得不通盘筹划。目下兵勇万余,倾库中所藏,仅付两月之需。而足下寄来禀稿,乃云须再发银二万,各勇须预支月半口粮,将来招足万人等语。是则足下未能统筹全局,不知措饷之艰难也。又云帐房三百架,硝磺等项,委员解县。招勇本以援省,而多此一番周折,是亦足下阅历太浅,不善省财、省力之咎也。仆素敬足下驭士有方,三次立功;近日忠勇奋发,尤见慷慨击楫之风,心中爱重,恨不即游扬其善,宣暴于众,冀为国家收澄清之用。见足下所行未善,不得不详明规劝。又察足下志气满溢,语气夸大,恐持之不固,发之不慎,将来或至偾事,天下反以激烈男子为戒,尤不敢不忠告痛陈。伏冀足下细察详玩,以改适于慎重深稳之途,斯则爱足下者所祷祀求之者也。
刻下康、杨带回之勇千人,罗、李与邹将归之勇亦千余,合足下之三千,计会城共有湘勇五千余人。若足下能带三千,毅然援鄂,则省城所存之二千余,宜酌量裁汰,止存千余为妥。若足下不往援鄂,尤宜大加裁汰,止存二千余为妥。然以足下之志之识,亮必慨然以援鄂为己任也。其存省之兵,望一概用坐粮之例,每日一钱,盖行粮本过优,亦宜与往鄂者示有区别耳。古来名将得士卒之心,盖有在于钱财之外者;后世将弁,专恃粮重赏优,为牢笼兵心之具,其本为已浅矣。是以金多则奋勇蚁附,利尽则冷落兽散。昔尝与岷樵细论此层,兹更为足下进一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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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与夏憩亭 咸丰三年十月初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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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内因下游警报沓至,思欲制造木排,以防江路。制器之法,夙未讲求,骤与兴办,动多龃龉。逆匪窥伺荆、襄,远规秦、蜀,是意中事。惟闻分船溯汉之后,而塘角、大别之际,尚复大舸蔽江,游弋自如。武昌虽不被围,而已岌岌有坐困之势。鄙意今日之计,不能不发兵援鄂。鄂省存,则江西、湖南可犄角以相援;鄂省亡,则江西、湖南并如虎狼之据我门庭,而谓闺闼得须臾少安,无是理也。已屡书与中丞商及,不知日内已有援鄂成议否?
甄甫先生来咨,命璞山率勇前往。璞山血性过人,忠勇奋发,料应气吞云梦,慷慨长征。惟其近来言行,未尽妥善,弟恐其稍涉满溢,或致偾事,昨已为书规之。更望阁下面与深论,奖其忠劳,而匡其未逮。在省官绅中,有能毅然请缨,偕璞山同往救鄂者,亦望殷勤劝驾,相与扶助大义,共赞忠勋。若阁下怜邯郸之危急,为充国之自行,甫脱援江之甲,又据救鄂之鞍,则义声一振,从者如云。此北省官民所祷求,岷、筠、石樵诸君所盼切,弟所急欲推毂,而不敢强焉者也。
弟身虽羁衡,心系省会,所以不往省垣者,具详前复方伯公函中。近又悬系鄂省,顾天下之全局,念师友之私情,盖关系者极大,想阁下亦同此焦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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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与吴甄甫制军 咸丰三年十月初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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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日接到二十八日大咨,令派张润农太守、王璞山县丞带勇往援。细思此贼若窃据鄂中,则上攻荆、襄,远规秦、蜀,皆意中所有之事。诚使如此,则长江万里,专为贼有,北兵不能渡江而南;两广、两湖、三江、浙闽遂若隔置化外,而湖南唇齿之邦,尤不能须臾以安。鄂省之安危,予天下之关键既大,于湘省之祸福尤切。自奉来咨,即日发书与中丞熟商,并有书与徐方伯、夏观察矣。惟张润农业由衡回新田招勇,新集之卒,兴办一切,仓卒不可遽就;即就矣,而自新田至长沙已近半月行程。润农之为人,行过其言,亦恐迁延,不克星驰前赴。是以专为书与王璞山,令其率湘勇三千,即日往鄂。顷尚未接中丞、司道及璞山回信,未审定议援鄂否也?
璞山前欲招勇二千,为湘人报七月之仇。国藩亦欲招勇数千,为岷樵添一臂之助,已有成议,将兴举矣。适田家镇之变,下游警急,长沙戒严,中丞命璞山招勇防守省垣。顷闻业招三千,即日可到省城。故国藩嘱其率以往鄂,若其定议,大约十五前可以启行,十日可抵武昌也。璞山驭士有方,血性耿耿,曾邀吾师赏鉴。惟近日气邻盈溢,语涉夸大,恐其持心不固,视事太易,曾为书规之。兹录呈一览。吾师用其长而并察其不逮,俾得归于深稳之途,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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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骆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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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奉初九申刻手示,并咨到寄谕,敬悉一切。援鄂自是正办,尊见极是。侍前信痛切言之,而不敢决者,以侍既不能回省,则虽发此议,仍应阁下裁定。今得老前辈主持,赴鄂之见甚坚,全楚幸甚!天下幸甚!谕旨饬办之件,即能赶紧办到,犹为人臣者稍尽微悃之一端。望即催王璞山带湘勇三千,星速起行,至要至恳!惟谕备炮船,仓卒实难兴办。敝处所拟之排,止堪湘中之用,若以放于重湖大江,则排身短小,难压洪涛;若因此式推而大之,则行动笨滞。又夏憩亭兄所谓“以之堵御则有余,以之转战则不足”者也。且连日大雨,即搭一厂而不可得,而造排更难就役。计造备百排,教练千勇,非两月不为功。即成矣,又不克援鄂之用。智虑短浅,只增愧愤。自排而外,或另筹炮船,如小■钓钩之类,而民舟既不能多雇,水手又不习战阵,以视三五千帆之贼艘,多寡既悬,勇怯随之,或且弃舟潜遁,此舟船只,仍以资贼,此亦意中之景态,非好为过虑也。再四思维,如何而可,不特钦奉谕旨,奠能复奏;而贼樯横塞江汉,将何以驱之使去?东南全局,桑梓深忧,岂堪设想!老前辈焦虑之余,当有至计。现拟如何复奏,即求飞示。
与吴制军咸丰三年十月十四日
接奉大咨,令派兵勇赴鄂。初十日奉呈一函,言令王璞山带勇三千往援,想已收到。
顷得中丞回信,与国藩意见相合,大约日内可起行。惟带勇之人,实难其选。璞山血性过人,而才器难以驭众。前将三百六十,则恢张有余;今加至三千,则恐照料不周,前已将信稿呈阅矣。此外,官场如平江林令,代理兴宁之孙令,颇能自将一军,而仓卒不能调遣。国藩昨已书嘱夏观察带兵一行,而省垣需才,恐不果行。绅士中亦有数人可用,目下俱以他务不得往。到鄂以后,将湘勇交朱石樵刺史,或少得力耳。
吾师昨咨中丞,请南省筹拨银二三万解鄂。现在有委员解广东饷银十万往江南大营。国藩思天下大局,能通南北之咽喉者惟鄂,能扼长江之中枢者惟鄂。此时之鄂,视金陵更为吃紧。武昌兵勇近万人,万一饷需不继,一旦溃散,岂复可问!已函商中丞,竟将此项粤饷,全解鄂省支用。权其轻重缓急,不得不出于此,或由中丞奏,或由吾师奏,想朝廷亦必深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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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与刘孟容 咸丰三年十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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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已得安葬,甚善!四方多故,早为封树,即亦无复它虑。
岷、筠两君,国藩日日系念。今辰得筠仙书,知已自黄陂与岷樵分手,遂得南旋,想已安抵梓木洞矣。惟岷老之师,尚在汉阳、德安一带,未得渡江,退保武昌,兹以为系耳。
璞山在衡与国藩约,共招勇六营,往江南杀贼,将报湘人七月之仇,兼助岷樵一臂之力。其饷银军装,皆将劝捐自筹,不欲取之省局。所以别于官军,自成一枝义旅也。厥后璞山归湘,即往省城取饷,盖与初议异矣。适会下游警急,中丞嘱璞山带勇晋省防堵,此则局势与在衡之议大变,自有格例,未可意为伸缩。而璞山请饷请器物,多不中程,以是省局上下,大滋物议;而璞山语言意气,又多不检,以是訾议其短者,评讥日入于吾之耳,书函日入于吾之目。国藩昨为一书,规箴璞山,未知老璞能细味而曲从否?仆盖爱之深而思毖成之,非以文吏常谭,挫其锐气也。鄂省事棘,万不可不发兵往援。自璞山外,殆罕有请缨自行者,而此老虽锐以自任,左右无能夹辅之人以助其义气而弥其缺失,是用隐忧。老弟当亦同此悬悬也。
树堂九月已归去,吾弟能来此一存视否?吾不愿闻弟谭宿腐之义理,不愿听弟论肤泛之军政,但愿朝挹容晖,暮亲臭味,吾心自适,吾魂自安。筠老虽深藏洞中,亦当强之一行。天下纷纷,鸟乱于上,鱼乱于下,而容、筠独得晏然乎?阅吾弟与岷樵书稿,抑所谓肤泛者也。岷在江西与邓厚甫大不协,张中丞常以此等议论劝氓老。尊书之旨,盖相去不远,独文词深美,遂跻古人。国藩入世已深,厌阅一种宽厚论说,模棱气象,养成不白不黑,不痛不痒之世界,误人家国,已非一日。偶有所触,则轮困肝胆,又与掀振一番,非吾弟亦无以发吾之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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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骆中丞 咸丰三年十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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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师无备,尊处复奏,如何着语?敞处所办木排,万不可以入奏。盖初七试用时,下水及横渡尚可行,上水则极迟笨,急思小为改换,造成数架,以试能上水与否,而日内大雨如绳,昼夜不止,至今未续造成,竟不克赶紧一试,闷极郁极!且就使果堪一用,而当初造意,止为湘江起见,排身短小,不利江湖。前书业已奉闻,现在刻日办此,如竞不足用,亦宜设法买船改造;若遽以排入奏,则将来无可试验,反蹈欺饰之习。鄙意此时复奏,只将陆路三千之勇援鄂上闻。其水师炮多船少,刻难猝办,竟可据实陈明。当时事极艰,能为者竭力为之;不能为者,切实入告,能见谅君父与否,亦未宜深计也。
与骆中丞咸丰三年十月十七日
贼船下窜,全楚稍可解严。然回窜江西,仍是意中之事。湘勇援鄂之师,鄙意令其间出东道,由长沙至平江,以趋通城。在通城探明贼踪,若尚在鄂渚,则北出崇阳、咸宁,以达于鄂;若已窜江省,则东出义宁、奉新,以达于江。既可二者兼顾,且闻巴陵、蒲圻驿道,搬徙一空,米盐无可售买,反不如通城小道,犹有买办也。乞告之崡屏、璞山诸君,细问北来之人,斟酌行之。广东既雇红单船三十余只,赴江南助剿,何以向帅江面绝无举动,抑有所为而此间未闻邪?
寄谕令侍带勇援鄂,此时鄂中事弛,侍可不必前往。若贼尚未退,而逆舟千艘布满江汉,我无一帆一筏,岂能驱逐使去?侍虽带勇前往,固亦智虑短浅,无能裨益。至侍所练之勇三营,止堪施之土匪,以御粤匪,则仍恐溃散。盖出差时多,练不满百日,人不过千数,仅胜寻常新集之勇一筹,未可以杯水遽救车薪。自三营而外,惟宝勇差强人意,其余益不足数。而寄谕已有成效之言,京师传闻,每多虚誉耳。日内侍当据实复奏。其派兵援鄂之折,则与尊处会衔复奏。
与骆中丞咸丰三年十月十八日
昨日寄谕,侍拟为复奏,陈不必自往援鄂之由。盖鄂省可以守者有二:城外无屋,池浚甚深,一也;兵勇尚多,文武警惧尽力,二也。其可虑者亦有二:贼艘满江,我无一舟,无以逐之,一也;饷项有限,外乏接济,二也。其可守者,不待侍之去;其可虑者,侍去亦无如何。侍非敢畏难趋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