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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契诃夫1886作品-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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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马上就要唱复活节的赞美歌了,……”叶罗尼木说。

“可是尼古拉不在,没有人来领会它了。……对他来说,再也没有比这首赞美歌更可爱的作品了。他总是把每个字都推敲一下!过一忽儿您就要到那边去,先生,那么您就仔细听一 下他们唱些什么:您会听得透不出气来!”

“难道您不到教堂去?”

“我不能去,先生。……我得渡来往的客人。……”“难道没有人来接您的班?”

“我不知道。……本来八点多钟就应该有人来接我的班,可是您瞧,至今没有人来!……说老实话,我倒很想到教堂去。……”“您是修士吧?”

“是的,先生。……那就是说,我是见习修士。……”渡船撞到岸上,停住了。我拿给叶罗尼木五戈比的渡船费,跳上了岸。立刻就有一辆大车,载着一个男孩和一个睡熟的农妇,吱吱嘎嘎响着,登上渡船。叶罗尼木被火光微微涂上一层红色,他把身子伏在缆绳上,弯下腰,把渡船划回 去。……我在泥地里走了几步,随后就走上一条柔软的、新踩出来的小路。这条小路通到修道院那乌黑而又象是洞穴的大门口,一路上烟雾腾腾,可以看到杂乱的人群、从车上卸下来的马匹、农民的大车、讲究的马车。那儿发出车辆的吱嘎声、马的喷鼻声、人的欢笑声。在那些人和马的身上,闪着紫红的火光和浓烟的摇曳的阴影。……简直乱得不得了!可是在这样拥挤的地方,居然有人找出空地安上一门小炮,而且有人在卖蜜糖饼干哩!

修道院的围墙里边,也同样熙熙攘攘,不过那些人比较庄重些,也比较守秩序些。这儿弥漫着杜松和安息香的气味。

人们说话声音很响,可是欢笑声和喷鼻声却听不见了。有许多人拥挤在墓碑和十字架附近,带着复活节用的圆柱形面包,或者提着包袱。看来,他们有许多人是特地从远方来为他们的复活节面包行祝圣礼的,这时候他们都疲乏了。年轻的见习修士们顺着从大门口一直铺到教堂门口,象是一条宽带子的铁板上跑来跑去,皮靴踩出一片匆忙而清脆的脚步声。钟楼上也在忙碌,有人大呼小喊。

“多么不安宁的夜晚!”我想。“多么好啊!”

人不由得想在整个自然界,从黑暗的夜色起到铁板、坟上的十字架、底下有许多人走来走去的树木止,都能看见这种动荡不宁和彻夜不寐的景象。然而任什么地方的激动和不安都不及教堂里表现得那么强烈。教堂门口,涌进去的人潮和挤出来的人潮正进行一场无休无止的斗争。有些人挤进去了,有些人挤出来,不久却又走回去,为的是多站一忽儿,然后再走开。人们从这个地方跑到那个地方,到处走动,好象在找什么东西。浪潮般的人群涌进教堂,在整个教堂里跑来跑去,甚至惊动了前边站着的几排神态庄严、身子笨重的人。

讲到聚精会神的祈祷,那是根本办不到的。而且这儿根本就没有人祈祷,所有的只是一种连绵不断而又天真无邪的欢乐,它正寻找机会,竭力要表现出来,化为某种行动,哪怕变成横冲直撞、推推搡搡也好。

就连举行复活节祈祷仪式的时候,这种不同寻常的活跃也仍然一目了然。那些圣障中门都敞开着。空中,枝形大烛架四周,神香的浓重烟雾飘浮不定。无论往哪边看,到处都是烛火、亮光、烛芯的爆裂。……诵读经文已经完全办不到,只有匆忙欢畅的歌声一刻不停地唱到仪式结束。每唱完一首赞美歌,教士们就去更换法衣,然后走出来,摇着手提香炉,这样的事几乎每隔十分钟就要重复一次。

我还没来得及占好地方,前边人群的浪潮就往后退,把我推到后面去。一个高大壮实的助祭拿着一支细长的红蜡烛,从我面前走过去。紧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修士大司祭,头上戴着金黄色法冠,摇着手提香炉,匆匆走过去。等到他们走远,不见踪影了,人群就又把我挤回原来的地点。可是还没过十分钟,新的浪潮就又涌过来,助祭又出现了。这一回 跟在他身后的是副主持神甫,也就是叶罗尼木所说的那个编写修道院历史的人。

我夹在人群当中,感染到那种普遍的欢欣激动的情绪,可是一想到叶罗尼木,就难过得受不了。为什么没有人去跟他换班呢?为什么不派一个感情不这么丰富、对事物不这么敏感的人到渡船上去呢?

“锡安①啊,你抬起你的眼睛,往四周看一下吧,……”唱诗班唱道,“因为你的儿女从西方和北方,从海洋,从东方,来到你身旁,朝拜你明亮的神光。……”我打量一下大家的脸。所有的脸都现出活泼的高兴神情,然而没有一个人细听那首歌,谁也没有认真揣摩歌里的词句,“听得透不出气来”的人一个也没有。为什么没有人去替换叶罗尼木呢?我想象得出,如果这个叶罗尼木来到此地,他就会在墙边一个地方温顺地站着,躬起身子,如饥如渴地体会这首圣歌的美妙歌词。现在站在我身旁的人充耳不闻的东西,他却会凭敏感的灵魂一古脑儿吞进去,陶醉得神魂飘荡,透不出气来,整个教堂里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比他更幸福。可是现在呢,他却在那乌黑的河面上游过来游过去,怀念他去世的弟兄和朋友。

浪潮般的人群从后面涌过来。一个体态丰满、赔着笑脸的修士侧着身子从我身边擦过去,手里拨弄着念珠,不住回 头看,给一个头戴女帽、身穿天鹅绒大衣的太太开路。太太身后急匆匆地跟着一个修道院的仆役,手里端着一把椅子,把它从我们头顶上举过去。

我从教堂里走出来。我想看一看去世的尼古拉,那个默默无闻的赞美歌作者。我在围墙附近走动,那儿沿墙有一长排修士的修道室。我在好几个窗口往里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就退回来。现在我并不因为没有见到尼古拉而惋惜。上帝才知道,要是我见到了他,也许我倒会丧失我的想象力现在为我描绘的那个形象了。这个可爱而又富于诗情的人常常深夜出外呼唤叶罗尼木,用花卉、星斗、阳光点缀他的赞美歌,不为人所理解,孤孤单单,为此我把他想象成一个腼腆而苍白的人,五官清秀,神情温和、忧郁。他眼睛里除了露出智慧以外,必定还闪着爱抚的光芒,以及一种难以抑制的和稚气的痴迷,这是叶罗尼木为我朗诵赞美歌诗句的时候我从他声调里听出来的。

等到我们做完弥撒,从教堂里走出来,黑夜已经过去。清晨开始了。繁星熄灭,天空现出一片蓝灰色,阴沉沉的。那些铁板、墓碑、树上的幼芽,都蒙着一层露水。空气里有一 股特别新鲜的气息。围墙外面已经没有夜里我见过的那种活泼气氛了。马和人都显得疲乏,带着睡意,几乎不大走动。那些树脂桶只剩下一堆堆黑色的灰烬。人疲乏想睡,总是觉得自然界也在经历同样的情形。我觉得树木和嫩草也在睡觉。仿佛连钟声也不及夜间那么嘹亮欢畅。动荡不安已经结束,原先的兴奋如今只剩下愉快的倦怠以及一心想睡觉和取暖的渴望了。

现在我能够看清那条河和它的两岸。河面上的薄雾东一 团西一团,不住地飘动。河水冒出凉气和寒意。我跳上渡船,船上已经放着一辆不知什么人的马车,站着二十来个男人和女人。缆绳潮湿了,而且依我看来也带着睡意,它向远处伸展过去,越过宽阔的河面,有些地方消失在白茫茫的薄雾里。

“基督复活了!另外没有人了吧?”一个轻柔的声音问。

我听出那是叶罗尼木的声音。现在再也没有黑暗的夜色妨碍我看清那个修士了。他是个高身量和窄肩膀的人,年纪三十五岁上下,脸庞大而且圆,眼睛半睁半闭,懒洋洋地瞧着一切,胡子是楔形的,没有理顺。他的模样异常忧郁而疲乏。

“还没有人来替换您吗?”我诧异地问。

“替换我?”他转过身来对着我,反问道,他那受冻的脸上沾着露水,现出笑容。“现在不会有人来接班,要等到天色大亮。现在大家就要到修士大司祭那儿去开斋了,先生。”

他身旁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农民,头戴状似卖蜂蜜用的木罐的红褐色皮帽,他和那个农民一起伏在缆绳上,喉咙里一齐发出用力的声音,渡船就离开河岸了。

我们的船游出去,一路上惊扰着懒散地升上去的迷雾。大家沉默不语。叶罗尼木心不在焉地用一只手干活。他用温和而失神的眼睛久久地打量我们,然后把目光停在一个年轻的商人妻子的脸上,那张脸红润,长着两道黑眉毛。她跟我并排站在渡船上,由于晨雾包围着她而沉默地缩起身子。一路上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脸。

这种长久注视的目光里很少男性的成分。我觉得叶罗尼木好象是在女人的脸上寻找他已故的朋友那副清秀温柔的相貌。

「注释」

①耶路撒冷附近的山名,在此指基督。

。。



太太们

 生
太太们

某省国民学校督学官费多尔·彼得罗维奇自命为公平而宽厚的人,有一天在办公室里接见教员符烈敏斯基。

“不,符烈敏斯基先生,”他说,“您退休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了。您的嗓音既是这样,就不可能继续担任教员工作。不过您的嗓子怎么会哑了呢?”

“我在出汗的时候喝了冷啤酒,……”教员嗓音嘶哑地说。

“太可惜了!一个人工作了十四年,却忽然碰上这种倒运的事!鬼才知道,一个人的前程竟然给区区一件小事断送了。

那么今后您打算怎么办呢?“

教员一句话也没回答。

“您成家了吧?”督学官问。

“我有妻子和两个孩子,大人,……”教员嗓音嘶哑地说。

紧跟着是沉默。督学官在桌旁站起来,从这个墙角走到那个墙角,神情激动。

“我想不出来该拿您怎么办才好!”他说。“您不能做教员了,可是您还不够资格领养老金。……听任您去受命运的摆布、自生自灭吧,那又不大妥当。对我们来说,您是自己人,工作过十四年,因此我们应该帮助您。……可是怎么帮助呢?

我能帮您什么忙呢?您替我设身处地想一想:我能帮您什么忙呢?“

紧跟着是沉默。督学官走来走去,不住地思索。符烈敏斯基满腔愁苦,在椅子边上坐着,也在思索。忽然,督学官眉开眼笑,甚至打了个榧子。

“奇怪,我早先怎么就没想起来!”他很快地开口说。“您听着,我可以给您想这样一个办法。……下星期我们孤儿院里的文书就要辞职退休了。要是您愿意的话,就接替他的职位吧!这就行了!”

符烈敏斯基没料到会得着这样的恩典,也眉开眼笑了。

“好得很,”督学官说。“那您今天就去写申请书吧。

……“

费多尔·彼得罗维奇把符烈敏斯基送走以后,觉得心头轻松,甚至颇为畅快!那个嗓音嘶哑的教师的佝偻身躯总算不在他面前晃悠了。他想到他把那个空缺给符烈敏斯基,是本着良心公平办事的,自己不愧是个善良而又十分正派的人,这也使他感到愉快。可是这种良好的心境没有持续很久。等他回到家里,坐下来吃饭,他妻子娜斯达霞·伊凡诺芙娜忽然想起一件事,说:“哦,是啊,我差点忘记了!昨天尼娜·谢尔盖耶芙娜到我这儿来,替一个青年人说情。据说我们孤儿院里就要有个空缺了。

“是的,不过那个职位我已经应许别人了,”督学官说,皱起眉头。“你知道我的原则:我从不凭情面给人职位。”

“我知道,不过对尼娜·谢尔盖耶芙娜,我认为,不妨破一回例。她爱我们就象爱亲人一样,可是我们至今都没替她办过什么事。你千万不要拒绝,费佳①!要是你执意不肯,就不但得罪她,也惹得我不高兴了。”

“那么她推荐的是什么人呢?”

“波尔祖兴。”

“哪个波尔祖兴?就是新年在俱乐部里扮演恰茨基②的那个人吗?就是那位先生?那可说什么也不行!”

督学官停住嘴不吃饭了。

“那可不行!”他又说一遍。“求上帝别让我干这种事!”

“那是为什么?”

“你要明白,小母亲,一个青年人不直接出面,却托女人说情,可见他是个没出息的家伙!为什么他不亲自来找我呢?”

饭后督学官在书房里沙发上躺下,开始读他收到的报纸和信。

“亲爱的费多尔·彼得罗维奇!”市长夫人在写给他的信上说。“您有一次说我善于了解人的心,善于了解人。现在您有机会用实际行动来证实这句话了。这几天会有个名叫克·尼·波尔祖兴的人到您那儿去,要求承担我们孤儿院里文书的职位,我认为他是个优秀的年轻人。这个青年很招人喜欢。

要是您对他抱同情的态度,就会相信……“等等。

“说什么也不行!”督学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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