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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福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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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女人,就是他的崇拜者,这会是为了他一人而开的!

少年,在一种光荣的期待中,心是跳到几乎不能支持了。

他又担心又害怕,一到壁上的钟打了八点,不知自己应当怎么办。就是那么腼腼腆腆的走到台上去吧,到时是否有这气力,那很难讲。讲台上,一列有靠背的藤椅子,有一张,便是为他而预备的。但当他一进场时,见到场中那种严肃样子,虽想就不客气奔上去,但,一个害羞的心思,于是气就馁了下来,把身子塞到这后排一个空座上了。坐下后,他希望一个什么熟一点的人来为他解一下围。但把头从椅子靠背中举起,回旋四望的结果,却是失望。

一群人,在期待中,正都是极其无聊。当这个那个,发见这样一个小小的极其可笑的脑袋时,大家便把视线集中到这上面了。这一来,惶恐是在森森冷冷的目光下骤然增加了许多,因此他更不自在起来。

把头缩下后,便听到近处有人在研究自己。

“一个足以代表中国文化的头!”话说得很轻。

他小心又小心回过头去检察那讥笑他的人,一个圆圆的白脸,去他约有三排左右。虽然是不安,但当他见到这人一种志诚心在那里期待认识的便是自己,他便原谅这人了。

“朋友,”他轻轻的自言自语,“谢谢你们今天的诚意!”

他又想,若是这时即走过去,对那人说,你所笑的就正是你所盼望的人时,这圆脸少年,被惭愧抓住了心,又不知如何的表示他的高兴与不安!说不定会立刻害羞跑去,所以单只想着罢了。

少年是文学作者,用了孩子样忠实刀子样锋利的眼光,对近代社会方面,有了公正的评判。他的独断赢得了各方的同情,因此,名字却超过了生活,一天一天扩大了。一半是这学术团体,各个人都想看看这少年,因此在信上堆了一堆近乎谀词的话语,又因了平时为人诚实,不知道应怎样拒绝才恰当,所以就为这团体用口上的热情抓来讲演了。

从早上起,把应有的谦卑一点的谢词,他就温习得极其熟习了,他原本计划一到了会场,就去同执事人接洽,自己就老老实实让执事人引到台上去。在一种不知所措的情形中,就开始按照所拟好了的讲稿谈起来。不过,当他进到场中时,所预备的程序,却为场中花纸电灯撞破了。这时,既已那么坐到这普通听众席上,只有重新蓄养了勇气,待到主席把自己介绍给大家后,再爬上台去!

时间只剩下三十分。希望见到的熟人,还是不曾见到一个。渐渐的人越来越多。台子上,一个听差模样的人,且把桌子上两盆晚香玉之间放了一个金花茶壶。

他又把头四向旋转。这一次的结果,他发现会场中坐位已渐来渐少,从入口流进来的人还很多,但,在他坐位的附近一列空座,却还无一个人,显然是特别座位,这真不对!我不上台,则这些人都不大好意思坐拢来吧?想着时,就觉得抱歉万分。

进来了四五个小姐们,一进会场,见到了这一方面有空处,就奔了过来。可是当她们从木条子靠背中检察出那小小的头时,立时又远远的走到后边去了。听到别人的笑声,他回过头来,才见到从近身又走去的小姐们。

……呀!又是几个,因了我不便坐拢来!

想起来实在抱歉。时间距八点只差十五分左右,“我应当做些什么?”这疑问,在心中提出后,便想,这时除了应静候主席介绍以外,只是应稳住自己,莫到时害羞红脸。

胆子要找,也找不回了,只好用手去抓挠自己的头发。

为得是那些小姐们上前而又退下重新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把视线远远的抛到这少年身边来了。在这中,他惶惧得如同一个小孩,在一群角儿尖尖的公羊面前一样,无所措手足。

小姐们退到近墙处,一个年纪较稚小的,用手指向少年这一边,“一个怪物,真吓我一跳!”那吓了她一跳的怪物,头正巧掉过来,便见到那一只带有一粒宝石戒指的手遥向自己指着。

“这样一个颇为严肃的大会,”少女见到回过来的小脑袋后,引起了新的厌恶。“难道都不限制一下,让这一类人也来参加?”

同伴只微微的笑着。

“这是招待员的责任,”另一个女人说。

“也许他也有与我们同样的诚心来到这里。”

“我听说今天有密司周诵洪先生的诗,且为我们介绍他的文艺思想。”

“那怪物恐怕还只是想到会场来歇息,或刷一点东西才到这里的!”

“招待员真应负一点责任。”女人中有第二次提到招待员的。

至于招待员,这时似乎正在那里尽他的责任!其中之一个,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孩子,浅灰的洋服,硬领子雪白,腰微弯,才刮的脸孔极其干净,胸前别了一个狭长白绫子条子,这时正用背据了柱子同一个中年长衫人在谈论什么。

那顶年青的女人,便离了同伴,向招待员这边走来了。

“请先生为我们找一个座位。”女人娇娇的说,说了,且用那纤纤的白手去整理额际的短发,那颗宝石戒指,在招待员眼前闪烁着。

“好好好,”他笑容满面的连连向四人点头。

“我为密斯去找,”用眼睛重新刷视场中一道,“那中间还不错吧。”

女人随到招待员身后走近少年了,“正因为有这样一个先生,(以手指指少年)大家都不敢坐近他。看样子,身上正还有病!”

“喔,那还了得!”说着,就扑上前去。

少年正温习着讲稿。

招待员在女人面前,知道如何显示自己责任心,于是一手抓到了少年肩膊“先生,请到那一边去,这里是女士们的座位!”且用力撼动,待到少年极其可怜的眼睛瞧着他时,他就做出一个极不高兴的异常庄严的脸相给少年看。

“我就乘到这时走上台去……”少年想着,就起身向前走去。

“呀,不对!”招待员第二次捞住了他的膀子。“走这边!

前面不能让人随便走的!“少年膀子被人捞着,被推推搡搡的送到后面僻远一个空座上后,这一边,五个小姐们,已把丝手巾在他先前那一列空座上掸着坐下了。

“先生,这会是为我……”想向招待员说一句,但招待员却接过口去,“这会原是公开的,并不是为某一个人,我知道。

虽先来,但那一排是特别为本会女会员们而设的,先生在这个地方很合宜了,安静点吧。“

想再说一句,“那就让我到台上去!”那个青年招待员的背影,一下就消失到许多椅子中间了。

那一方,刚坐下去的一群小姐们,还在议论着各人印象中的怪物地位。

“是一个什么人?学生,总不至于那样吧。”

“怕是一个疯子。”

“我以为他是害痨玻”

“疯子我一见了就心跳,害痨病会传染人!”

“疯子我却不怕,这里人这么多。”

“两样我都怕。”

“我怕这会场中人的钱包要随了这类人飞去。”

“招待员太不负责了。”

“也幸亏——”那年青女人,为了要研究少年是疯子还是害痨病的,把头转过去,却在那远远的角落里发现了为招待员轰走的那个少年。

少年默默坐着,在一切误解中原谅着人们对他的失敬。

他想,招待员为了使女人得到较前的位子,好看见他更明白一点,这原是尊敬他。女人们把他赶走,也是因为对他仰慕而来。且想一切刚才象是用轻蔑眼色望过他的,这一类人若知道是他,会都要生出许多惭愧,等一下,会将用更其狂热的掌声来忏悔。……不知,那并不是过失!呆一会他们会知道的,只要几分钟后!……想着,笑了。

到了八点钟,会场人已满了,主席搓着手,盼望中的主讲人还不见来。会场外,一个校役摇铃开会,沿到会场窗子下走去。铃声停息时,全场人,为期待着的事情即时可以发现,心全给紧张成一条绷着的弦了。

前面第二排,一个类似新闻记者的人,光光的头,瘦瘦的脸子,取出记事本子,又从襟上拔下自来水笔来忙匆匆记录今天开会以前会场中一切。

一些女人,相互在低低耳语。

一些平日曾极其仰慕过少年作者的人,正在搓着手掌,准备作礼貌上的欢迎。

一些招待员,一种闲适样子,倚在墙边柱边,目光四处乱飞,随意欣赏着女人。

两个美术专门学校的女生,速写簿已搁到膝头上了。

我们的怯少年呢,坐的是墙边一只三只腿的椅子,幸得是一面靠墙,才不至于倾跌。铃子响动时,他把一只手按到胸部,手与心,同时在一种兴奋中颤抖。要自己镇静一点,上台时不至于闹笑话。

“呀,诸位,”从讲台边一个门口出来了一个人,到了台上。那人在一阵欢迎掌声平静后,就致起开会词来。“今天我们请得洪先生来到敝会讲演,是我们的荣幸,是大家的荣幸!”

一阵巴掌。

“我们都用一种热诚,希望这位作家给我启示一个应走的方向……”在主席致辞说完时,壁钟八点过十分了。

少年听主席说如何的用了全体的诚心才请得洪先生时,感动到要流出泪来了。看到大家拍掌,也不由的随到别人狂拍。心中有一种酸楚,又有一种感谢,又快乐,又惶恐。说到,“先生在信上答复了我们,说是无论如何总能在八点以前到会。现在,是时候了,我们可敬的先生还不见来,是病了么,还是有别的事?”听到这里,他已忍不住了,就想站起身来。

“想洪先生不会失约的,或者早已到了会!”少年听到这时,心想,走上台去,是时候了!于是,把身子努力拔了起来。刚一起身,后面一个人就嘘一声。在这一嘘中,他颓然坐下来,心中又感激又不平,把头掉过去,极其可怜的去望那嘘他的人。那个人,正为他起身深怕妨碍了他瞻仰讲演人的视线,全然不知道他所等候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他且预期打了哨子后少年的头必要回过来,还是妨碍他的事,因此先就做成一个很憎嫌的脸,眉目间把一些不高兴,鄙夷,以及种种不好神气都放进去。少年见到这样一张烂脸,轻轻的放了一口气。“这也是对我人格上的诚敬!恨我的就是极其爱我的,因为脏,所以误会!”他又把这人饶恕了。

“我可以和他谈两句,”不能自已的,他又回过头去。那汉子正等得十分焦躁,当少年脸转向自己时,很想打这少年一拳,同时恶狠狠的看了少年一眼。

“这是误会,这是一个可笑的误会,朋友,你等一下会知道的。”把话故意自言自语的说给别人听了,偷偷的斜睇下,见到一张脸在枭样的冷笑。

“招待员吃冤枉饭!”那汉子自言自语说。

少年就听到另外一个人说,“什么鬼都来了!还说责任。”

的确,招待员的责任!把一个讲演人请来,竟不认识,竟把他赶到一个角落去坐!

讲台上,新来了两个年青女人,白的裙裳,把大家的眼睛都吸祝这是本日介绍讲演人诗歌的两位女士。

女人,手上各拿了一束稿件,到了台上后,听到下面间时而起的略近于玩笑的掌声,大致是想起别的什么事,坐下后,脸忽儿红起来,不久,又从讲台旁那小个小门走去了。

主席又起立。

“诸位,我们可敬的洪先生这时还不见来,不知是什么缘故。或者是洪先生不屑来此吧,我想是不会的。先生和我们虽很生疏,但我们对先生一番诚意,先生是总很了解的。刚才打了一个电话,公寓中,说先生早出来了。先生不来,真是我们无福,无从来亲炙先生言论与丰采……”少年不能再忍了,奋然立起身来,后面那汉子,凶凶的,从后面伸出一只大手来按着了他。“先生,安静一点!再这样,就请先生出去!”

少年脸红起,对那汉子微笑,“朋友,这是一个误会,你不能用较和气一点的眼光看我么?”

那汉子却是不齿。

他还想再说一句,但汉子的脸已朝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又起立。

“招待员!招待员!”汉子竟大喊起来。他只得坐下。

另一个长衫招待员,挥着扇子走到汉子这边。

汉子愤愤的说,“请问问这先生,是什么意思,屡次站起妨碍别人!”

少年呐呐的说,“我,我是为人请……”“我们得请招待员为大家把这先生请出去,倘若是鬼请了他来的话!”另一个与汉子同一列的汉子说。

“好好,诸位忍耐一点吧。先生,请你也不必再那么站起来,”招待员,又扬了手请别个座上人坐下。“诸位,并没有事,大家安静一点吧,我们可敬的洪先生,再等一会儿就要来了!”

全场的头,为汉子大声的喊嚷,已全掉到这一方来了。这边的交涉时,大家听到另一汉子说是要请少年出去的话,于是喊“好”喊“赞成”的就这里那里都是。且各处吹口哨乱嘘,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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