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茶小说网 > 名著电子书 > 死魂灵 >

第14章

死魂灵-第14章

小说: 死魂灵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颈的姑娘们,挤眉弄眼,打打口哨。闲话少说。且说那两张脸张望了一下又同时缩了回去。一个仆人从门里走出,穿着灰色的短上衣,浅蓝色的立领。他把奇奇科夫领进穿堂,主人也从屋里迎了出来。他一看到客人,便简洁地说了一声“请!”就把他领进屋里去了。



奇奇科夫看了索巴克维奇一眼,觉得索巴克维奇这次极象一只中等个头儿的熊。而且他身上穿的燕尾服也是地地道道的熊皮色,衣袖长,裤腿长,两脚迈起步来歪歪斜斜的,时常踩到别人的脚上。脸色火红,象铜钱的颜色。大家明白,世界上有许多脸造物主并没有肯费许多工夫去精雕细琢过;对这种脸,造物主没有肯用锉呀凿子呀之类的小工具,只是抡起斧子就砍:一斧子砍出个鼻子,另一斧子砍出两片嘴唇,再拿大钻钻出两只眼,没有再仔细推敲,说了声“活!”就打发他到这个世界上来了。索巴克维奇就是用这种方式造出来的一个最坚固的美妙的形象:他的上半身比下半身更有特点:脖颈丝毫不转动,因而他很少看谈话的对方,谈话时总是看着壁炉角儿或者房间门。他们穿过餐厅的时候,奇奇科夫又看了索巴克维奇一眼:是个熊!地地道道的熊!真是再巧不过了:连他的名字米哈伊尔。谢苗诺维奇都使人联想到熊。奇奇科夫知道他有踩人脚的习惯,所以落脚时便很小心,并且让他走在前边。主人好象自己也感觉到有这么一个缺点,所以马上问道:“我没有骚扰您吗?”奇奇科夫道了谢,说暂时还没有受到任何骚扰。



进了客厅,索巴克维奇指了一下圈椅,又简洁地说了声:“请!”奇奇科夫落座的时候,看了一眼墙和墙上的画儿。画上是一色的英雄好汉,都是些希腊将领的全身像:有穿着红军裤绿军服。鼻上戴着眼镜的马弗罗科尔达托,还有科洛科特罗尼。米阿乌利。卡纳里。这些英雄好汉都是大粗腿。大胡子,让人看了不禁要心惊胆颤。在这些希腊彪形大汉中间,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和出于什么企图,也挂了一张瘦小的俄国将领巴格拉季翁的画像(画的下部是一些小军旗和小炮),而且镶在一个最狭小的镜框里。接下去的是希腊女英雄波别利娜,她的腿要比充斥于现代社交场合的那些花花公子的腰还粗。主人自己是个健壮的人,因此他好象也想用一些强壮的人来装饰自己的房间。波别利娜旁边,紧挨着窗口,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是一只毛色灰暗带白斑点的鸫鸟,样子非常象索巴克维奇。主客两人刚刚沉默了两分钟,客厅的门就开了,走进来一位女主人。这位太太身材很高,头戴包发帽,帽带儿是家制染料改染的。她稳步走了进来,直直地挺着头,象一株棕榈。



“这是我的费奥杜利娅。伊万诺夫娜!”索巴克维奇说。



奇奇科夫走过去吻费奥杜利娅。伊万诺夫娜的手,费奥杜利娅。伊万诺夫娜几乎是把手径直塞到他的嘴唇上去的。这一刹那间奇奇科夫留意到她的手是用腌黄瓜的水洗干净的。



“亲爱的,给你介绍一下,”索巴克维奇补充说:“这位是帕维尔。伊万诺维奇。奇奇科夫!是我在省长和邮政局长家里有幸认识的。”



费奥杜利娅。伊万诺夫娜也简洁地说了声“请”,头象扮演女王的女演员似的摇了一下,请奇奇科夫落座。她接着也坐到长沙发上,戴上细羊毛围巾,就再一动也不动了,甚至连眼睛和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奇奇科夫又扬起头来,又看到了大粗腿。大胡子的卡纳里以及波别利娜和笼中的鸫鸟。



足足有五分钟的光景,大家都保持沉默,仅有鸫鸟看到木笼子底儿上有粮粒,去啄食,嘴触到木板上发出了咚咚声。奇奇科夫又看了一下屋里的陈设,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高度坚固。极其笨重的,同屋子的主人有出奇相似之处;客厅的一角放着一张胡桃木大肚子写字台,四条怪诞的桌腿又矮又粗:活象一只熊。桌子,圈椅。靠背椅,一切都带有种笨手笨脚。令人吃惊的特性,……一言概之,每件东西,每把椅子都好象在说:“我也是索巴克维奇!”或者:“我也很象索巴克维奇!”



“我们在公证处长伊万。格里戈里耶维奇家里曾念叨过您,”奇奇科夫看到谁也不愿说话便先开了口,“那是上个星期四。大家在那里玩得非常愉快。”



“是的,我那次没到处长府上去,”索巴克维奇说。



“真是个好人!”



“谁?”索巴克维奇看着壁炉角儿说道。



“处长呗。”



“也许这是您的错觉:这样的混蛋世界上还从来没有过呢。”



这种颇为偏激的评价使奇奇科夫感到有些不高兴,可是他恢复常态以后便接着说:



“当然,人都不是没有缺点的,不过省长却是一个少有的好人哪!”



“省长是少有的好人?”



“是的,不对吗?”



“世界上头号贼!”



“怎么,省长是贼?”奇奇科夫说,他丝毫理解不了省长怎么会成了强盗。“坦率地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补充说。“不过,请恕我直言:他的言谈举止完全不像呀;相反,他的性格里倒是太多了点温柔。”因此他把省长亲手绣钱包儿的事也拿出来作论据,而且把他脸上的那副慈祥神情赞扬了一番。



“脸上的神情也是一副强盗相!”索巴克维奇说。“给他一把刀子,让他到大道上去……他会杀人的,为了一个铜板就能把人杀了!他和副省长都是一路货……暴君虐主。”



奇奇科夫心想:“噢,他跟他们不和。跟他谈谈警察局长看看怎样?警察局长好象是他的好朋友。”因此便说:



“不过,至于我呢,直说吧,警察局长是我最喜欢的。他的性格那么耿直。开朗;脸上也显露着一种憨厚的神情。”



“那是个骗子!”索巴克维奇很冷峭地说。“他出卖了你,骗了你,还会跟你坐到一起吃饭哩!我清楚他们这些人:都是些骗子;全市都是这样:骗子骑在骗子身上,还用骗子来赶。全是些出卖基督的坏蛋。那里只有一个正经人:检察长;可那家伙呢,真的,却是一头蠢猪。”



听了这些歌功颂德的评论……尽管略嫌简略一些,奇奇科夫看明白:其他官员就不必再提了;他也想起来:索巴克维奇是不喜欢说任何人好话的。



“怎样,亲爱的,吃饭去吧,”夫人对索巴克维奇说。



索巴克维奇说。“请!”随后,主人和客人走到放着冷盘儿的小桌旁,照例各自喝了一杯伏特加酒,吃了一点儿冷食,……冷食同辽阔的俄国城乡各地一样,就是各种盐渍的能开胃的东西。接着,大家就向餐厅走去。女主人慢悠悠地走在最前头,象一只举止文雅的母鹅。一张窄小的餐桌,摆了四份餐具。第四个位置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位女士,很难推断出她是何许人:是太太还是姑娘,是亲戚,管家婆,还是寄居在别人家的普通食客;她没有戴包发帽,三十岁上下,包着花头巾。有些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作为独立实体存在的,而是作为无关大雅的斑点附着在其他实体上。她们总是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头总是保持着同样的不动的姿势,你差不多要把她们当成屋里的摆设了,你心里会想,她们的嘴生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一到使女室或者贮藏室,她们就判若两人啦!



“亲爱的,今天的青菜汤很好!”索巴克维奇说,他喝了一口菜汤,从盘里拿了一大块杂馅包子……这是配汤吃的名菜点,是羊肚儿里楦上荞麦饭。牛脑子和蘑菇茎做的。“这样的包子,”他转身对着奇奇科夫说道:“您在市里是吃不到的,鬼知道他们会塞给您什么!”



“可是省长公馆的饭菜不错呀,”奇奇科夫说。



“您知道那是用些什么东西做的吗?您知道就不会吃啦。”



“怎样做的我说不出,不能随意论断,可是那猪排和炖鱼却是极好的。”



“这是您的错觉。我可明白他们在市场上买些什么东西。那个坏蛋厨子,跟法国人学,到市场上买一只公猫,剥掉皮,就送到桌上来充兔子。”



“哎!你怎么说这么恶心的事,”索巴克维奇太太说。



“怎么办呢,亲爱的,他们就是这么做的嘛;不能抱怨我,他们都是这样做的呀。不管是什么废物,要是咱们家的阿库利卡早就扔到……请原谅……扔到泔水桶里去了,但是他们却拿它煮汤!往汤里放!放到汤里去!”



“你在吃饭的时候总爱说这类令人作呕事儿!”索巴克维奇太太又指责了一句。



“亲爱的,有什么办法呢,”索巴克维奇说:“又不是我这样干的,但我要当面对你说:我决不吃乌七八糟的东西。青蛙就是用糖包起来,我也不往嘴里放,牡蛎也不吃:我知道牡蛎的样子象什么。请吃点儿羊肉,”他又转身对奇奇科夫说:“这是羊肋配米饭,不是城里老爷们厨房里做的那种羊肉,他们用的肉都在市场上放了四五天了!这都是德国博士和法国博士们想出来的:为了这个,我真想全绞死他们!他们想出了什么饮食疗法,用少吃挨饿的办法来治病!他们德国人文弱,不吃东西行,他们以为俄国人的胃也受得了!不,全是他们的无稽之谈,全是……”说到这里,索巴克维奇甚至气愤地摇了一下头。“他们高谈文明。文明,但是这种文明……呸!真想用个别的词,但是吃饭时说不合适。我家里不这样。我是吃猪肉……就来只整猪;吃羊肉,就来只全羊;吃鹅,就把整鹅端上来!我宁愿吃两样菜,但要吃得心满意足。”索巴克维奇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话:他把半拉羊肋扒到自己的盘子里,肉吃光了,骨头也啃了,还把每块骨头嘬了一遍。



“这家伙倒挺会吃。”奇奇科夫心想。



“我家里不这样,”索巴克维奇用餐巾擦着油手说,“我家里不这样,不象普柳什金:有八百个农奴,吃住还不如我家放牲口的!”



奇奇科夫问道。“这普柳什金是什么人?”



“混蛋一个,”索巴克维奇答道。“小气得难以想象。监狱里带镣铐的犯人也比他生活得好:人全叫他给饿死了!”



“真的!”奇奇科夫殷勤地接过话茬说,“您是说他家的农奴死的多吗?”



“大批大批地,象死苍蝇似的。”



“真象死苍蝇似的?请问他住得离您这里有多远?”



“五俄里。”



奇奇科夫喊了一声,“五俄里!”他甚至感到了微微的心跳。“那么从您家大门出去,是往右拐呢还是往左拐?”



索巴克维奇说。“我劝您不要打听去这条老狗家的路!到任何一个下贱地方去也比到他家去更能得到宽恕。”



“不,我打听并无任何目的,不过是想了解一下各地情况,”奇奇科夫答道。



羊肋之后,端上了奶渣饼,每个都比盘子大得多;不久又端上了大火鸡,个头儿赛牛犊,里面塞满了馅:鸡蛋啦,大米饭啦,猪肝啦,以及说不上来的什么东西,都是塞在鸡肚子里。午餐至此结束。离开餐桌的时候,奇奇科夫觉得自己的体重增加了足足一英镑。主客一块儿来到客厅,客厅里已摆好了一小碟果酱,不是梨酱,不是李子酱,也不是什么别的野果酱,但客人和主人都没有动它一下。女主人出去往别的小碟里盛果酱去了。趁她不在,奇奇科夫打算跟索巴克维奇谈正事,索巴克维奇在饱餐之后,嘴里咕咕噜噜,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躺在圈椅上,手一会儿划划十字,一会儿捂着嘴。奇奇科夫对他说道:



“我想同您谈一件小事。”



“又拿来一碟儿蜜糖!”女主人端着一个小碟儿进来了。“蜜糖煮萝卜!”



索巴克维奇说。“我们等会儿再吃!”“你先回屋去吧,我要帮帕维尔。伊万诺维奇脱掉燕尾服,稍稍休息一会儿!”



女主人要吩咐人送鸭绒被子和枕头来,男主人说:“不用啦,我们坐在圈椅里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因此女主人就走了。



索巴克维奇把头微微低下,准备聆听事情的内容。



奇奇科夫不知为什么,兜了个大圈子,话题拉得很远,先谈了一下整个俄国的概况,大大赞扬了一番它的辽阔广大,说甚至古代罗马帝国也没有这么辽阔广大,外国人的惊讶是不足为怪的……索巴克维奇一直低头听着。奇奇科夫接着说,这个国家的光荣是无与伦比的,但是根据这个国家目前的规定,那些已经结束了生存活动的农奴,在新的农奴丁口登记之前,依然跟活着的农奴一样计数,为的是不以大量繁琐而无用的手续增加官署的负担,不使本已极为复杂的国家机构更加复杂……索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