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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亚细亚的孤儿-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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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鸦片桶对于公产分割案提出异议,他不知道提出分割案的首谋者是自己的儿子志达。他的发言使代表们更深自反省,而使结论得到决定性了断的,是太明的堂兄志勇的发言:‘我们并非一定要分割,也并非觉得阿公管理不善。现在我就说出来,这个问题,是因为志达的煽动而起的。’他说出真相,事出意外鸦片桶愕然,鸦片桶的惊讶又变成愤怒。

‘志达这个家伙,我一定要让他知道知道我的严厉。’鸦片桶为了要诘问儿子变了脸色回自宅去了。

然而这件事,结果还是志达的狡黠获得胜利。志达非常狡猾,不因鸦片桶的叱责而气馁,反而对连署的代表说,如今若违背连署的协定,必须缴纳五百元违约金,以他的法律知识为楯来强迫各代表不能退缩。对于其胁迫,一人屈服二人屈服,终于全部代表落到不能不赞成分割案的境地。而且连一度反对的鸦片桶因为公产分割了,他自己可以入手三石五斗之利,而忽然动了食指。他想到卖了那田地,还可以再躺着吸鸦片一年,他就完全改变主张了。于是,分割案终于实现了。

最后到了举行仪式向祖先报告了。公产逐渐缩小,现在留下的少许不过是名义罢了,但长久以来与祖先共传的田产一旦废了。沉痛的感受很深。从老阿公起,各代表恭恭敬敬的在祭坛前焚五香。老阿公更对于自己的不德向祖先谢罪,他那悲痛的样子,撼动了大家的心。大家都悲痛起来。仪式完毕退下时,老阿公因为太过于悲伤脚步站不稳而踉跄,由大家扶着才走出公厅。连鸦片桶都说:‘都是志达这家伙提出的才这样……’到了这地步,他想藉贬斥自己的儿子,至少来缓和老阿公的悲哀。这是仅由志达一人的策谋,而无可奈何的善良人们的悲剧。

这个消息立刻传遍村中。

‘胡家也已不再用传统的拳头(空手)做法了,终于与祖先一决胜负啦。’村人这样说着,为胡家叹息。

然而,这件事情不只是胡家的不幸,渐渐地发展至全体村子的不幸。由于志达尝到因分割胡家公产的甜头,他就更加肆无忌惮,把向来由保正(村长)调解的村人之间一些纠纷,从旁插嘴,怂恿人由法律途径来解决。屡次如此保正的力量减弱,相反的志达的势力壮大,遇有纠纷争端,这很奸智的律师通译和他的主人律师的口袋就变成鼓鼓的了。

另一方面,老阿公自从分割公产以后突然元气大伤,村子里人家的招待他也不应酬,老阿公的和善,与临事判断不误的中庸精神,在胡家里,不问男女老幼都绝对信赖他,所以老阿公的这种变化如太阳西斜阴暗了似的,使胡家的空气冷清。看来老阿公淡淡地顺应大势,而公产分割之事,对他来说,显然还是很大的精神上的痛苦。不久,老阿公因为偶然的感冒而卧床不起,卧床一周之间已无法遏止病势很快的亢进,老阿公在家人的看护之下,终于寂寞地度完其长长的一生。但即使在他最后的弥留瞬间,他仍然保持着温暖的、开朗的心。而太明的心,因为老阿公的死,心里有一个大洞似的空虚。

 生



阿玉的悲哀


老阿公的丧期将尽时,太明仍然还没有找到工作。不仅如此,太明的身边还涌来种种麻烦的事情。其中之一便是分家的问题。太明对于分家或继承财产这些事情,如他一向的做法并不认为是愉快的事,若是有继承的财产,不如淡泊地捐给公益事业。但是他母亲阿茶彻底反对太明的这种想法,她一看到太明,便极力对他说财产是多么的重要,而且主张趁阿玉还没有生很多小孩之前分家。胡文卿之妾阿玉也有她自己的看法,她希望在胡文卿健朗时,把这问题清楚的决定。太明之兄志刚,以及阿三和阿四,也由于各人有各个的考虑,而希望早日分家。老阿公死后,胡文卿看来显著地一下子老了,使大家更觉得不安。

关于分家的问题各人有各自的打算和主张中,最强烈的撼动太明之心的,便是父亲之妾阿玉的立场。胡文卿若死了,阿玉便将孤立无援。阿玉担心的是,文卿的长男志刚,贪婪成性,若是顺着他的贪性,也许会任意支配全部财产呢。

若是由志刚任意支配财产,她是妾,她的孩子是庶子,纵然争取也没有把握能够得到,那么她将抱着两个孩子流落街头。她因为一直担心着这问题,所以希望在胡文卿健在时,把一切问题做个明确的决定,这也是合乎常情的想法。

阿玉这种不安定的立场,太明对她感到同情。这使太明想到因为他一个人固执地反对分家,而发觉到周围者的都要应付他。阿玉流泪向太明诉说,使太明感动。阿玉的泪是糊涂的泪,但那是一个但愿活下去的人从切实之心所流出来的眼泪。而比较起来,太明觉得自己太过于理想论的。没有血缘关系徒具形式的理想论,在阿玉这一个为了活下去而竭力为自己设想的人面前,太明便感觉到自己的理想论之无力,对阿玉根本无济于事。总之,他希望早日解决这个麻烦的问题。而把分家的事,一切由父母处理。

终于到了分家的安排。志刚以太明用了一笔学资金为借口,要求属于他的长孙田增加一些。但母亲阿茶坚持不额外多分他田产。鸦片桶、阿三、阿四等人每天晚上,再三商量这些问题,大约经过半个月的努力,分家的问题便有了眉目。长孙田一百石,父母的养老田,父亲五十石,母亲五十石,其余财产分为三等分,因为阿玉的孩子是庶子,她的两个儿子合得一份。太明反对这种对庶子特别的做法,但无可奈何,然而,他也没有把自己分得到的那一份割爱的积极同情心。

分家的吉日到了。母亲的娘家、阿玉的娘家、嫂嫂的娘家,都各赠送厨房的用具来,从此将分为三个新家庭,因此亲戚或村人来道贺。已经决定了父亲和阿玉住在后堂,阿兄志刚住前厅左厕的一栋,太明住右侧的一栋。志刚指望母亲的养老田,所以多方想说动母亲跟他一起住,但母亲硬不肯。母亲和妹妹跟着太明住在一起。亲子三人在一起忽然倍感亲密,太明好像恢复在日本时的那种心情。由于争执不下的分家问题完全解决了,他舒一口气。于是他像从一切的麻烦事情中脱身般,多数日子都在书房里看书。

有一天,他散步途中,走进村子里的一家茶店,那家茶店是在路旁的一间独屋,接连着广阔的田圃,店前种着两三棵苦楝树,树下的竹长条椅上有农民和年轻人在那里休息。他们一看到太明便站起来跟他打招呼,称呼太明‘新头家(地主)’,以前人家跟太明打招呼都称他‘先生’或‘太明桑’,不称他‘头家’。他对于这新‘尊称’感到不好意思。那茶店卖一碗二分钱的‘仙草’。老板娘连忙端了一碗请太明吃。他并不想吃,但又不能无视于老板娘的盛意,只得吃一碗,想不到却是美味可口,农民们看了,喃喃高兴的说:“入乡随俗‘。当时有身份的人是不吃仙草的,太明这种随和的作风,使大家觉得他平易近人。

‘新头家,你的田畔大部分都崩塌了,是什么原因知道吗?’一个农民突然这样问太明,并没有下雨田畔不可能坍方,那话中一定含着嘲讽的意味。太明便直率地回答说:‘不知道。’农民笑着说:‘这是因为你太善良了,村人都为你感到愤慨呢。你的阿兄不应该这样,而更不应该的是鸦片桶、阿三、阿四那些家伙。而且都是志达在背后操纵的。长孙田分到一百石太多啦。看看阿三吧,近来开始穿西装了,简直是“沐猴而冠”呢,听旁人说,志刚给他八百元红包,你母亲也给他五百元红包呢。’连他没有问的事那农民都滔滔不绝地讲着。太明对于哥哥分到的财产较多,心里并不觉得不服,而是觉得自己以那分到的财产生活着才是不值得人同情。

他出了茶店信步在田畔上走着,一股形容不出的感情涌上来心里充满了苦涩之感。田里刚除过草的稻秧已长到六、七寸高了,田面青翠。在田畔上游玩的青蛙被他的脚步声惊吓,扑通扑通跳入田里。他忽然想到小时候跟阿兄志刚用小竹枝扎成束打小青蛙喂鸭子的事情。那时阿兄精力充沛而富有侠义心,总是保护着他。而如今却工心计,自私自利,简直是判若两人,他这样想着注视青蛙逃散的样子。蓦地抬起头看见一个穿宽大西装的人走近来,他是阿三。阿三讪讪地笑着想走过去。他不禁心里冒火,憎恶和愤激如波涛般汹涌起来,血往上冲,使他感到头昏。阿三好像跟他打了什么招呼,但没有传进他的耳朵里,阿三走过后他的愤怒仍然难消。这并非因为分财产的事对阿三的愤怒,而是对于半生以上在胡家做食客生活的阿三其卑鄙下流的一股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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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惘与彷徨


春雨绵绵歇了,茶树的新叶散发出清香的时候,采茶女活泼的山歌处处可闻。入夜后,新叶的气味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胡琴的旋律迷入地飘送着。一切都显得朝气蓬勃,充满嫩嫩的青青香气的季节。

然而太明对于季节的变换也扭向一边置若未见,仍然只是待在书房里。他对于人生有一点抱着怀疑的心态。而想从书本里寻找出解答。但孔子、释迦、基督,以及康德、黑格尔都无法给他解答。于是他浮游于这个观念到那个观念的世界,过着没有目的之空虚的日子。而有一天,在他闭门不出的几个月后随便上街了。在村道上跟他擦身而过的人,如今都已忘了他似的,对他并不表示特别的关心。这样使他还觉得舒坦些。

太明最近身体瘦多了,感觉衣服宽大,他注意着肩膀一带的感觉走到了街上,他从大街到市场周边溜跶着。街上依然有很多人。他随着众人漫无目的闲逛着。

这时他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胡君!你是胡君吧?’太明回过头来,看见那是在公学校时代的同事黄代用教员。黄走到太明身边,跟他握手说:‘呀,好久不见了!太概有六、七年吧!’他怀念的望着太明的脸。

他的样子已完全改变了,俨然一副绅士派头,两人被街上的人潮推涌着无法站在那里说话,便挤出人潮,进入市场拐角的一家面店。黄说:‘好久不见了!喝一杯吧!’他高兴的这样说着,点了冬菜鸭和八宝菜。酒过数巡,渐渐地话也多起来,他谈起别后以来的动静。据他说,他在太明离开学校后不久,他也离开了公学校,而从事经营甘蔗农场。黄本来就有社交上的手腕,对于实务也擅长,因此他的甘蔗农场在制糖公司的支持下不断发展。而如今也很顺利的经营着农场。谈话告了一个段落,于是话题转移到公学校时代的往事。说着时,黄忽然改口吻问太明:‘而胡君,你呢?现在怎么样呢?’太明老实地说出近况,于是问他:‘黄桑,你的农场可以雇用我吗?’太明装作开玩笑的这样说。黄说:‘你到我农场……难道真的吗?’黄不相信,但太明一再表示有这个意思。

‘呃?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你有这意思吗?不是耍弄我的吧?’他叮问着。‘其实,现在农场的会计正缺人手而伤脑筋着,若你肯接受,那就太好了,帮了我的大忙呢!’太明的意思立刻就决定了。

‘拜托,让我去做吧!’‘真的吗?那真是多谢!’从开玩笑而弄假成真,黄高兴极了,用力握着太明的手。他那不变的友情太明高兴得几乎落泪。他抛下那小小的自尊心,认为在农场以农民为对象而工作,也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这样想着,积压在他心里已久的阴霾仿佛晴朗了似的。两人非常意气投合不禁多喝了几杯,相约再见告别时,彼此的双脚都有一点蹒跚不稳。

 。。



新生活


那是一望无际的甘蔗田,被锄起的赤土之畦,几百条平行规则整齐的一条条互有界限,一直伸展到远方。处处可看见戴斗笠的女工(被制糖公司雇用的农妇)之群散布于其间作业着。也看见了四、五辆运肥料的牛车发出格托格托悠悠然的声音。还有一条水量少了的河流,闪着白光流向远方隐约可见的海。

太明自从到农场工作后,心身恢复了活力。农场的面积有四十多甲步,会计的工作轻松,每天工作一小时便处理完了,其余的时间太明在农场内溜跶,或跟农民闲话家常,有时心血来潮,帮女工们整理或捡拾蔗苗。这样做使他的心身适度的疲劳,因此夜里在农场的宿舍里睡得很熟。太明便从那病态的心情,渐渐转成为快活的心情。

黄忙于跟外部的交涉,农场内的事情完全交给太明处理。

农场里在种下蔗苗后,要除草、中耕、培土、接连不断地有工作。他在那里过了三、四个月,太明自己都觉得气色好了,原来苍白的脸不知不觉已泛出血色。但是女工们因为工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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