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2-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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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灰晌业秸庵值夭剑
海兰啜泣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何况如今慎常在是皇上枕边的心尖子。皇上一时轻信……
第十二章 空谷(上)
幽闭的宫苑中,好像日日都下着雨。虽然知道有人一同住着,但总是无声无息,好像待得久了,人也成了鬼魂,没有动静。
如懿和惢心绞了帕子忙碌着打扫,虽然自小养尊处优,不事辛劳,但强逼着自己做起来,也能慢慢做得好。她和惢心忙进忙出,分明是觉得有眼睛在窥探着她们的,但猛然回头去,却又不见人影。
惢心有些害怕:“小主,住在这里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如懿强自镇定下来,沉声道:“当然是人,这世上哪有鬼?”
惢心有些不安地翻着包袱:“早知道就该多备些蜡烛了,这里不分白天黑夜都黑漆漆的,让人看了害怕。”
到了夜间,两人总算收拾干净了住下。因着每日给的蜡烛只有两根,两个人都当宝贝似的积攒着,加之劳累,天一黑便睡下了。才躺下没多久,只觉得身上的被衾盖着一阵比一阵凉,仿佛是起风了。风自由地穿行在回廊梁柱之间,哗哗地吹起破旧不堪的窗纸,有窗棂吱嘎地摇晃,划出一阵阵几欲刮破耳膜的刺声,啪一下,又一下,仿佛突如其来地敲着人原本就瑟瑟不安的心。
有闪电的光线骤然亮起,残破的纸窗外,分明有人影倏忽晃过。惢心吓得连声尖叫起来:“有鬼——有鬼——”
如懿来不及披衣,点上蜡烛霍然打开门,直冲到外头。脆弱的火光在疾旋的风中微弱地挣扎了几下便灭了。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几个破旧的宫灯晃着微弱的火光,和偶尔划过天际的闪电,照亮这破败的庭院。
如懿索性将手中的烛台一扔,金属滚地有刺耳的鸣响。如懿大声道:“不管你们是人是鬼,我既然来了这儿走不了,便是做人也好做鬼也好,也要和你们待在一起。有本事就自己走出来给我瞧瞧,装神弄鬼,难道被遗弃的女人只会做这样的事情么?”
惢心随后冲了出来,披了一件外裳在她身上:“小主,小主,起风了,要下雨了,你小心着凉!”
如懿扯下衣裳甩到她手中,厉声道:“有本事就出来,有什么可吓人的!我若是即刻死在了这里,也比你们这些装神弄鬼只会暗中窥伺的人强!想来吓唬我,便是做了厉鬼,你们见了我也只会躲躲闪闪,避之不及!”
闪电划过处,几张苍老而残破的面容隐约浮现。如懿心生一计,转身去房中取过包袱中的糕点,向面容浮现中一一抛掷而去。很快,有几个年长的妇人从廊柱后转出,纷纷抢过糕点,呵呵笑着,心满意足而去。
如懿稍稍心安,惢心急道:“小主……”
如懿道:“就算是鬼魂,贪于饮食,有什么好害怕?
第十三章 空谷(下)
云彻回到冷宫门口,往进门的门槛上一靠,有点犯难。方才他回自己住的侍卫庑房里,趁侍卫头领李金柱在睡午觉,翻了翻衣箱底下的俸例荷包,里面不过才七八两碎银子。这点银子,实在是帮不上嬿婉什么忙的。他放好了荷包正要起身,只见李金柱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爬起来道:“小凌,照规矩,该交钱了。”
冷宫的侍卫不过四个人并一个头领,他和赵九宵算是一班,另两个汉军旗出身的张宝铁和包圆算一班,虽然如此,也是要轮值的。张宝铁和包圆交给李金柱的例钱多一些,平时又肯花点钱请他喝酒吃菜,往往便休息得多,不用干什么差事。凌云彻和赵九宵出身包衣奴才,家里贫苦,还要送些钱回去,日子紧巴巴的,孝敬得少了,少不得什么苦活累活都得他们干了。譬如上次去抬尸首,张宝铁和包圆是永远不必干这等又累又脏的活儿的。
云彻想着还要用钱,少不得咬了咬牙,赔笑道:“李头领,我……我家里……”
“老规矩,交不出钱就干活儿。接下来守夜都是你的差事。”李金柱爽快地摆摆手,笑道,“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有个相好儿在宫里想着以后要成家。行,存着点就存着点吧。就你和九宵那小子苦哈哈的。”
云彻感激万分地点点头,出去当差了。〃》_
第十四章 旧爱
海兰的高热是在三天后退去的。她醒来的时候,一缕明媚的秋阳恍如淡淡的金色膏腴从镂空的长窗中斜斜照进,阳光隔着淡烟流水般的喜鹊登梅绣纹轻罗幔缓缓流淌,空气中沉郁的紫檀气味若即若离。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花竹葱茏,阳光温暖,也不过就是一道被凝固了的荒凉寡淡的影子,宫苑蒙尘玉人落灰。延禧宫,真的是空置了太久太久……
叶心端了药进来,见她醒了,喜得热泪盈眶:“小主终于醒了。”
海兰微张着干裂的唇:“这几日辛苦你了,有谁来看过我么?”
叶心稍稍为难,还是说:“纯嫔娘娘和秀答应还有婉答应来看过您。不过秀答应和婉答应只在窗外望了望,只有纯嫔娘娘带着大阿哥送了点东西来,还在您床头坐了会儿。”
海兰微微一笑:“这宫里,也只有纯嫔有心了。只不过,她也是个可怜见儿的罢了。”她想一想,挣扎着坐起身来,抚了抚睡得凌乱的鬓发:“叶心,你去准备些回礼,我要亲自去向纯嫔娘娘致谢。再让绿痕进来替我梳妆,我病了这几天,一定很难看。”
叶心高兴地“哎”了一声答应,也有些意外:“小主平日最不在意打扮,今日怎么也讲究起来了呢。”
海兰似是回答,似是自叹:“一病如新生啊。”
她挽着纯嫔的手在阿哥所一起看着三阿哥的时候,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连纯嫔亦赞:“换了颜色衣裳,好好地打扮起来,也真是个美人儿呢,看着也精神了许多。”
海兰笑道:“是啊,老是恹恹的,从春到夏,如今入秋了,真觉得半点精神气儿也没有了。
第十五章 端慧
因为太医一服服重药用下去,又轮流着悉心陪护,二阿哥的病稍稍见了起色。纯嫔亦在去了阿哥所之后回来道:“本宫趁着宫人们翻晒被子的时候悄悄换过了,按说没有人看见。只是这几日天气稍稍回暖,难道那被子太厚的、就不顶用了?”
海兰笑得稳笃,劝道:“娘娘凡事莫要着急,总有天气冷下来的时候啊。”
纯嫔已经尽力,便也只得静观其变,恨恨道:“总要让皇后也吃点亏才能出本宫心里这口恶气!”
这一夜皇帝宿在海兰宫里,身体的缠绵之后,只余下了彼此相依的力气。云锦帐帷流苏溢彩,零星地绣着暗红银线的吉祥图样,安静地逶迤于地,连帐外的红烛高照,亦只能映进一点微红而朦胧的光线。
皇帝疲倦而惬意地闭着眼睛,轻轻地吸一口气:“海兰,总觉得你这里连枕衾间都有别致香气,旁人那儿再寻不到。”
海兰一把乌黑青丝在皇帝臂间曲出柔和优美的弧度,轻笑道:“皇上去哪儿寻了?皇后?慧贵妃?还是玫嫔?”
皇帝默然叹口气:“皇后一心在永琏身上,昼夜不安。为着这个,朕也很久没留宿在皇后那里了。”
海兰道:“皇后娘娘不是一直求皇上将二阿哥挪到长春宫看治么?皇上不如答应了,两下也好方便些。
第十六章 嬿婉
次年正月的某一天里,海兰再度放起那只风筝,这一回,蝴蝶风筝旁已经飞起了另一只小小的童子风筝。
就在前一天,如懿听见宫中喜乐和鞭炮嚣响的声音,她知道,嘉嫔已经顺利诞下了皇四子。这个在乾隆四年正月十四诞下的孩子,成为皇帝登基四年后得到的第一个皇子,也是皇帝失去了嫡子永琏后得到的第一个皇子,几乎是弥补了他那痛失爱子的巨大痛苦和空落。皇帝喜不自胜,亲自为皇子取名为永珹,日日设宴,又赏赐启祥宫上下,连着皇子的生母嘉嫔也春风得意,恩宠不衰。
而长春宫的皇后,却沉浸在失却亲子的痛苦与打击之中,日复一日地病重下去。
四阿哥永珹出世后便被许养在生母嘉嫔身边。这是格外的恩宠与荣昭,落在外人眼中,既是嘉嫔与四阿哥盛宠与荣耀的象征,亦是在向嘉嫔的母族李朝昭告嘉嫔在后宫与皇帝心目中不可动摇的地位。四阿哥出生到满月的欢宴足足持续了一个月,连李朝也特地不远千里派来特使,向朝廷贡贺人参与特产,并且送来了嘉嫔素来爱吃的家乡小食,聊慰她思乡之情。
而与此同时,抚养着两位皇子的纯嫔亦被晋位为纯妃,一时间由默默无闻而至举足轻重,风头颇健。连皇帝亦在闲暇之余,除了逗留嘉嫔宫中之外,往纯妃的钟粹宫亦渐渐去得多了。皇帝为着端慧太子早逝,实在也不放心皇子公主在阿哥所抚养,加之纯妃与嘉嫔每每哭劝,舍不得母子分离,皇帝便也答应了。如此一来,从前热热闹闹的阿哥所也清净了下来,只是形同虚设罢了。阿哥所中除了最低等的洒扫宫人,其余的都分配去了各宫伺候。嬿婉便在此列,分到了纯妃宫中。纯妃又喜她眉目清俊,看着柔婉可人,便专门拨了她去伺候大阿哥茶水点心。
这一日纯妃与海兰在庭中闲坐,赏着冬日微微干枯的枝头用彩纸点缀的花朵,赞赏道:“还是妹妹有心,在枝头点缀些彩纸的花朵,看着也没那么冷清清了。”
海兰凝睇一眼,道:“纯妃姐姐有所不知,这个花本是要用彩绢裁剪了才最好看的。只是如今不能罢了。”
纯妃悄悄向外看了眼,点头道:“这也太糜费了,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又是一顿训诫。
第十七章 相慰
纯妃立时下了令遣她出去,嬿婉再委屈,也不敢在面上露出分毫来,只得赶紧收拾了东西去了。大阿哥见她要走,原也有些依恋,奈何嬿婉不过是个新来照顾他的宫女,虽然好,但身边总有更好的嬷嬷乳母在,他寄养在纯妃宫中,更不大敢出声,只得罢了。
海兰回到宫中,便也有些乏了,自在妆台前慢慢卸了首饰,换了青玉色暗纹梅花衬衣。那衬衣是云呢缎的料子,着身时光滑如少女的肌肤,且在烛光下,自有一种淡淡的烟罗华光,仿佛薄薄的云彩雾蒙蒙地贴上身来。她却格外喜欢袖口上玉白色缠绕了深青的梅花纹样,小小的一朵并小朵,是临水照花的情态,都用极细极细的金线勾勒了轮廓,有一种含蓄而隐约的华贵繁复之美,恰如她此刻的心思,丝丝缕缕地密密缝着,不漏一丝缝隙。
海兰托着腮,凝神望着镜中的自己,骤然也觉得心惊。从前温顺无争的一张面孔,如今也精心描摹起了脂粉,画的是皇帝最喜欢的杨柳细眉,只因他爱着江南的柳色新新,朝暮思念。腮上的胭脂施得极轻薄,先敷上白色的珍珠茉莉粉,再蘸上蔷薇花的胭脂,只为玫瑰色泽太艳,月季又单薄,只有月光下带露的红蔷薇拧了汁子才有这般淡朱的好颜色。胭脂之上还需再压一层薄薄的水粉霜,须得是粉红色的珍珠研磨成粉,才有这样的天然好气色。这胭脂也有个名字,是叫“嫩吴香”,是觅了唐朝的古方子做的,敷在脸上,浑然天成,仿佛吴地女子的轻婉娇媚,未见其人,先闻其香。
这样精致的描摹,自然得到皇帝的圣心常顾,亦是因为她从前实在不太打扮,一旦用起心来,才有这样的惊艳。可是从前的自己,却是铅华不御得天真的。
真的,才是多久的光景呢。如今不说旁人,连自己看着也是另一个人,另一副心肠了。
正凝神间,却从铜镜里瞧见叶心捧了热水进来,要伺候她盥洗。她有些心思恍惚,叶心便道:“小主今日心想事成,还有什么不高兴么?”
海兰摘下护甲将双手泡在热水里,道:“我有什么可心想事成的。”
叶心小心翼翼地替她按摩着手指:“小主不喜欢嬿婉在皇上面前那股子水蛇身段妖媚劲儿,借着纯妃娘娘的手三下五除二便把她料理得一干二净了,小主也可以安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