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兽·鬼-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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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上帝有了事做。为这对男女,上帝费尽心思,造各种各样家畜,家禽,果子,蔬菜,给他们享受,利用。每造一样东西,他总沾沾自喜地问男人和女人道“我又为你们发明了新东西,你们看我的本领大不大?”于是那一对齐声歌颂:“仁慈救世的上帝!”这样好多次后,这一对看惯了他的奇迹,感谢得也有些厌了,反嫌他碍着两口子间的体己。同时上帝也诧异,何以他俩的态度渐渐冷淡,不但颂赞的声音确减少了高朗,而且俯伏时的膝盖和背脊似乎不如以前弯得灵便。于是,上帝有个不快意的发现。自从制造人以来,他发明的东西是不少了,但是有发现还算是第一次。
这发现就是:每涉及到男女间关系的时侯,“三”是个少不了而又要不得的数目。假使你是新来凑上的第三者,你当然自以为少不了,那两人中的一人也会觉得你少不了,还有余下的一人定以为你要不得,你更以为他或她要不得。假使你是原来的退作第三者,你依然觉得自己少不了,那两人却都以为你要不得,你也许对两人中的一人还以为她或他少不了,对余下的一人当然以为她或他要不得。据数学家说,一只三角形里不能有两只钝角。不过,在男女三角形的关系里,总有一只钝角。上帝发现这钝角并不是那粗坯的男人,反而是自己,不识趣地监临着他俩。这真是气得死人——不,气得死上帝!他最初造女人,并非要为男人添个伴侣。他只因为冷清清地无聊,制造个玩具来遣闷,而第一个坯子做得不满意所以又造一个。谁知道他俩要好起来,反把他撇在一边。他奇怪着,这女人何以对高高在上的自己老是敬而远之,倒喜欢跟那下等的男人接近。于是,上帝又有一个不快意的发现。这一次的发现不是数学上的,而是物理学上的。
这发现就是:宇宙间有地心吸力那一回事。因为地心吸力的关系,一切东西都喜欢向下掉,包括牛顿所看见的苹果。所以下等人这样多,上等人那么希罕,并且上等人也常有向下层压迫的趋势。青年人那么容易堕落;世道人心那么每况愈下——这全是一个道理。上帝在造女人的时侯,又调露水,又仿波纹,无意中证实了“女人水性”那句古语,没提防另有一句古语说:“水性就下”。假使树上掉下的苹果恰砸痛了牛顿的头,或砸破了他的鼻子,那么牛顿虽因此而发现吸力的定律,准会觉得这吸力的例子未免咄咄逼人。同样上帝虽参透了人情物理,心上老是不自在,还觉得女人的情感离奇不可解。他甚至恨自己的伟大是个障碍,不容他们来接近,造了这一对男女,反把自己的孤寂增进了;衬着他们的亲密,自己愈觉被排斥的无聊。可气的是,他们有不能满足的需要时,又会来求来讨好。譬如水果烂了,要结新的,家畜吃腻了,要换野味,他俩就会缠住上帝,又亲又热,哄到上帝答应。一到如愿以偿他们又好一会要把上帝撇在脑后。上帝只变了他们的用人,这使他大大的生气。原来要他们爱自己,非先使他们爱新果子或野味不可,自己不就身分降低,只等于果子或野味么?他们这样存心,若还让他们有求必遂,那么自己真算得果子中的傻瓜,野味里的呆鸟了!因此上帝下个决心,不再允许他们的吁请。但是,上帝是给他们罩上正直慈祥的头衔的,怎好借小事跟他们为难?只能静候机会,等他们提出无理的要求时,给他们一个干脆的拒绝,稍泄胸中的闷气。妙在上帝是长生不死的,随你多么长的时期,都熬得住等待。
一天,女人独来向上帝请安。她坐在他脚边,仰面看着他的脸,蓝液体的眼睛,象两汪地中海的水,娇声说:“真宰啊!你心最好,能力最大,我真不知怎样来感谢你!”
上帝用全力抵抗住她眼睛的闪电战术,猜疑地问:“你有什么要求?”
女人陪小心似的媚笑,这笑扩充到肩背腰腹,使她全身丰腴的曲线增添了波折,说的话仿佛被笑从心底下泛上来的,每个字都载沉载浮在笑声里:“你真是全知全晓的造物主哪!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我真怕你。其实我没有什么要求;你待我们太好了,一切都已满足。那个算不得要求。”
“‘那个’是什么呢?快说。”上帝不耐烦地说,同时心给希冀逗得跳着,想也许是机会来了。
女人把后备着的娇态全部动员,扭着身子说:“伟大的天公啊!我最佩服你的无所不能。你只无所容心的一举手,已够使我们赞美。我并不要新奇的东西,我只奉恳你”——说时,她将脸贴住上帝漠无所感的腿,懒洋洋地向远远在山谷里的男人做个手势——“我只奉恳你再造一个象他样子的人。不,不完全象他,比他坯子细腻些,面貌长的英俊些。慈悲的主啊!好不好?”
上帝听了,直跳起来,险把脚边腻着的女人踢出去,急忙问:“要我再造一个男人的理由呢?”
女人一手自拍着胸,一手抚摸着脸说:“吓死我了!神奇的上帝啊!你的力气真大,行动真急!你看,我的脸都给你碰痛了——那没有关系。你不是问我理由么?我男人需要个朋友,他老跟我作伴,怪闷的。你再造一个男人,可以免得他整日守着我,对不对?”
“也可以免得你整夜守着他,是不是?”上帝的怒声,唤起了晴空隐隐的雷声,“女人啊!你怎敢向我提这样的要求呢?你对一切东西都贪多,浪费,甚至对于男人,在指定的配给以外,还要奢侈品。那还了得!快回去,我饶赦你初次,你若再抱非分的欲望,我会责罚你,把你现在有的男人都毁灭了他。”
最后一句话,大有效力。女人飞红了脸,咕嘟着嘴,起身去了,一路上喃喃自语:“我不过说着玩儿,亏你就会拿腔作样。老实说,我早看破你没本领造一个比他好的男人!”这些话幸而上帝没听到。他这时因为如愿以偿,出了心头恶气,乐的不得了;怕笑容给女人看见了,自己不好意思,所以将脸躲在黑云堆里。他嘻开嘴,白牙齿的磁光在黑云里露出来,女人恰回头看见,她没见过牙膏商标上画的黑人,误以为电光。上帝努力忍住的“哈哈”笑声,在躯壳里一阵阵的掀动,女人远听着,以为就是打雷。她想上帝在施展恐怖手段,又气又怕,三脚两步,跑到男人那里。上帝才恐吓过她,要剥夺她这个唯一的男人,所以她对他又恢复了占有的热情。她坐在他头边,吻醒了他,拥抱住他,说话中每一个字上都印着吻,染着她嘴唇的潮润:“我只有你,我只爱你。我没有你不能活。我不许你给人夺去……”男人酣睡初醒,莫名其妙,听到女人重申占领决心的宣言,愈感到局促不安,因为他刚做一个梦,心里有鬼。女人跑得累了,情感紧张得倦了,好容易才沈沈睡着。他偷偷地立起来,挑了两块吃剩的肥肉,去祭献上帝。
钱钟书“弘恩大量的主人翁啊!求你垂鉴我的虔诚接受这微末的孝敬。我们一切原是你赐予的,这东西也就是你的,我们所能贡献在你脚下的,只是一片真心。”男人如是说。
上帝方才的高兴此时更增加了。他想,人来献祭,这还是第一次。准是那女人愧悔心萌,没脸相见,所以差男人来求情的。不过,若让自己的喜悦,在脸上流露,未免给他们小看了。于是默然不答,只向男人做出一种表情——法国和西班牙小说家用下面的记号来传达的表情:
“?”
男人见上帝脸色不难看,便鼓起勇气说:“我向主人要求一椿小事。”
这使上帝恍然大悟那两块肥肉的作用,原来男人的礼物相当于女人的巧笑媚眼,都是有所请求时的贿赂。亏得没把男人造得美丽,否则他也不必送礼了!同时吩咐男人说明他的要求。
“我求你为我另造一个女人——”
“女人刚来向我作同样的要求,”上帝截断他的话。
上帝此时又失望又生气。但是那昏头的男人,听了上帝的话,惊喜交集。他想:“女人真是鬼精灵儿!我做的梦,她怎会知道?怪不得她那一会儿抱了我说那些话,原来她甘心牺牲她自己的利益,已经代向上帝要求,但又有些舍不得我给新造的女人抢去。唉!她这样大度,这样体贴,我怎忍得完全抛弃她呢?”一面心上想,一面向上帝涎着脸道:“是呀,她也觉得生活单调,希望有个同性的人来伴她解闷。”
“你错了!她不是要求我造个同性的人,她是向我提出同性质的要求。她要求我另造个男人,要比你这蠢物长得好,你知道么?”
这时侯男人的失望不亚于那时的上帝,赶快问:“主呀!你允许她没有?”
上帝觉得有一种怒气发泄的痛快,厉声骂说:“我懊悔没允许了她。你们俩真没配错,好一对混蛋!快替我滚开。你不小心,看我把女人都毁了”——似乎这恐吓的力量还不够大,上帝又加上说:“并且把你吃的肉全都剥夺!”男人在这两重威胁之下,抖作一团,战栗地回去。上帝叹口气,感慨着何以造的人这样不成器?但是转念一想,这两个人坏得这样平衡,这样对称,这样的象两句骈文或一联律诗,又不得不佩服自己艺术的精细。所以,上帝心安理得了。
男人和女人向上帝都泄露了个人的秘密,结果一无所得。同时男人怕上帝把自己的请求告诉女人,女人不知道上帝已经告诉了男人她的要求,所以双方不约而同地对上帝怨恨之外,还加上猜忌和提防。男人说:“我们日用的东西也将就得过了,可以不必去找上帝。”女人说:“他本领怕也用尽了,就是求他也变不出什么新花样来,倒去看他的脸!真讨厌。”男女同声说:“我们都远着他,别理他,只当他没有。”于是神人间的距离更远;上帝要他们来亲近的目的,依然不能达到。上帝因此想出一个旁敲侧击的妙法。他们生活太容易,要让他们遭遇些困难和危险,那时侯他们“穷则呼天”,会知道自己不好得罪的。
这晚上,男人和女人在睡梦中惊醒,听见一种洪大的吼声。向来只有人吃荤腥,此外畜生象牛、羊、猪等都长斋持素,受了上帝的感化,抱着“宁人吃我,我只吃草”的伟大精神。现在人以外,添了吃荤的动物,不但要夺人的食,并且人肉也和它们的口味,全不知道人肉好比猫肉,狗肉以及其他吃大荤的畜生的肉,一概是不中吃的——唐僧的肉所以惹得山精水怪馋涎欲滴,无非因为他是十世不破荤的和尚!男女俩听见的声音,正是饿狮子觅食不耐烦的叫。他们本能地战栗着,觉得这吼声里含有敌性。两人四周蜷伏的家畜,此时霍然耸立,竖起耳朵,屏住气息,好象在注意什么。这愈增加两人的不安。狮子叫几声后住了,它吼声所裂开的夜又合拢来,好一会,家畜等仿佛明白危险暂时已过,都透了口气,态度松懈下去。男人伸手抚摸身边偃卧的羊,发现羊毛又湿又热,象刚出过汗的。女人打个寒噤,低声说:“定是上帝和我们捣乱,我想还是找个山洞去睡。我害怕在露天过夜。”两人起来把牲口赶进山谷,然后躲入就近的洞里躺下。身和心渐渐地溶解,散开去,沉下去,正要消失在睡眠里,忽然勒住,两人顿时清醒过来。一阵无名的恐怖冰冷地从心上散布到四肢,冻结住他俩的身体和喉舌。这恐怖的原因象在黑暗里窥伺着,估计着他们。两人不敢动,不敢透大气,一身冷汗直淋。时间也象给恐怖凝固住了,不复过去。突然间,恐怖不知到哪里去了,空气也仿佛释却负担,天明的曙光已向洞口试探。同时山洞左右,一头猪狂叫,只叫了半声,以下声息全无,声音收束得给快刀划断似的干脆。猪的叫声彻底解除了洞里的紧张。男人伸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