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灵1·生事如转蓬-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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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也只能束手待毙,提防不提防,倒也没什么区别。
「我又何尝想把外人卷入这场纷争。」韦势然仰起头,严肃地说道:「其实既然笔灵已经为你所继承,也是缘分。」
「缘分啊……」罗中夏低头不语,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是的,青莲笔的妙处你若体会得到,终生受用无穷。怎么样?加入我们吧。」
韦势然和小榕同时把目光投向罗中夏,屋子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不,还是算了。」
罗中夏摇了摇头。
第七章 人生在世不称意
——出自《全唐诗》卷一百七十八·李白〈早秋单父南楼酬窦公衡〉
罗中夏忙不迭地摇了摇头。懵懂少年卷入奇怪的杀戮世界,这种事情在漫画里看看就好,现实中还是少惹为妙,毕竟是性命攸关。何况罗中夏本人是个好事却怕事的人,一想到敌我(姑且认为韦氏一族是友)阵营实力悬殊,好胜之心就先自消了一半。
韦势然皱起眉头,「可你若踏出这家旧货店,老李他们随时有可能派人来将你杀死。你现在就好似是唐僧肉,青莲一日在身,你就一日不得安宁。」
「中国……可是个法制社会。」
「老李如今是个有势力的人,想干掉你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罗中夏坐在椅子上,双手抱住了头,有些彷徨失措,感觉自己被逼上了一条两难的绝路。最可悲的是,他连自己怎么被逼上去的都莫名其妙。
战亦死,不战亦死,这叫人如何抉择?
这种生死大事对于一个普通大学生来说,确实未免太严肃了点。
韦势然勉强从床上坐起来还想说什么,却一下子咳嗽不已。小榕连忙拍拍他的背,扭头瞪了罗中夏一眼,气道:「爷爷,还是别逼他了。你看他那副样子,哪里有半点太白遗风。就是肯来也不顶用!」
若是平时,罗中夏被女生这么践踏自己的男性尊严,早就跳起来抗辩了。但是现在他却听其任之,默默不语。
韦势然示意小榕不要继续说了,沉吟了一下,伸出三个指头:「罗小友,兹事体大,让你仓促间做出决定也殊为不易。不妨你先回学校,三日之后再给我答复,如何?」
罗中夏连忙一口应允,心里想能躲一步算一步吧。他忽然又想到老李那张踌躇满志的脸,不禁畏缩道:「可是……万一我回去以后,老李他……」
「这你放心,我自有安排,保你这三日内平安无事。」韦势然示意他不必担心,重新阖上双眼,双手也交叉在胸前。
这是个谈话结束的信号。小榕对罗中夏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两人临要出屋,韦势然忽然又睁开眼睛,别有深意地对罗中夏说:「不要抗拒命运,有些事情,是讲究随遇而安的。」
罗中夏讪讪而退。
他回学校的时候已近凌晨三点,宿舍早就关门了。第二天的一大早恰好是国学课,于是罗中夏索性不回宿舍,在附近找了一间叫「战神」的网吧打游戏。网吧里只有寥寥十几个人,老板倒豪爽,给他算了一个通宵半价。
游戏虽然是小道,也能窥人心境。罗中夏一直心乱如麻,这游戏就打得心不在焉,屡战屡败。他连换了十几个游戏,胸中烦躁仍旧如雨聚云积,最后啪地把鼠标一摔,几乎要一拳砸到显示器上。
「老板,来瓶啤酒!」
老板听见,连忙给他端来一罐红牛。
罗中夏看着老板,不解其意。老板把易拉罐砰地打开递给他:「嗨,哥们儿,借酒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倒流。我跟你说,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喝点红牛提提神,别拿电脑出气是不是?」
罗中夏心中一惊,又是李白的诗。老板不知他心里波动,斜斜靠在电脑桌前,继续说道:「哥们儿你八成又是碰着什么不称意的事儿了吧?」
他见罗中夏沉默不语,哈哈一笑:「甭介意,我见的多啦,不是失恋的,就是考研没考上的,总之什么人都有,心里揣着事儿半夜跑到我这儿来。我都有经验,见到这样的一律红牛伺候,让他们脑子清醒点;要是谁心里不痛快都借撒酒疯砸电脑,我这儿就成废品收购站了。」
罗中夏暗暗苦笑,心想他们岂能和我的苦处相比,他们至少没有性命之虞啊!
老板浑然没觉察到,还在侃侃而谈:「所以啊,我跟你说,年轻人,有啥不痛快的看开点。苦不苦,看看人家萨达姆,顺不顺,瞧瞧人家黎巴嫩。」
罗中夏听了一乐,觉得这人风趣得紧,抬眼仔细端详。这位老板也就三十出头,留着头披肩杂金长发,下巴尖尖如金字塔的塔尖,一个大鼻子很是醒目,一双扁平细眼颇有些艺术家的风范。
「老板你怎么称呼?」
「哦,我叫颜政,颜是颜色的颜,政是政治的政。」
老板介绍完自己,大大咧咧拍了拍罗中夏的肩膀,在对面机器坐了下来:「来,我陪你修练。」
「修炼?」罗中夏一愣,难道这也是位方家?老板拍了拍主机壳侧面,弹掉烟头儿,喊道:「我跟你说,咱们今天就来个cs修练。」
原来是这个啊。罗中夏一阵失望,却也不好拂了老板的盛情,于是也操纵鼠标进了游戏。很快游戏开始,老板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进来:「嘿,你没这么修练过吧?我跟你说,游戏这东西别看新闻媒体老报导是电子鸦片,其实不然,它练的是定力,考究的是注意力,得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儿,只要是钻进游戏里,就能立刻给搁到一边儿去。我跟你说,什么时候你要修练到警察校领导站你身后你都能一狙给敌人爆头,那就算是到境界了。以后办起什么大事来,都吓不倒你。」
两个人就这么且打且聊,大多数时候都是老板在通信频道里喋喋不休。不过别说,也不知道是游戏真有这心理疗法的功能,还是老板的废话无限连击起了作用,罗中夏的心情确实比刚进网吧那会儿舒服多了。
「老板看来你是阅人无数啊。」
「承让承让,做我们这行的,没双慧眼识人还真不行。算命的说,我有当心理医生的命格。」
「不错,你不去做心理咨询可惜了。」
「嘿嘿,我跟你说吧,网吧这地方是人心的集散地,什么妖蛾子事儿都有,我在这每天教化的学生仔,可比在心理诊所拯救的多多了。我开了二十多年网吧,什么人没见过?」
「……二十多年前有网吧吗?」
「嗨,我就那么一说。」
「哎,那我咨询一下,我……呃,我有一个朋友,现在面临一个重大选择:要么是舍弃学业去做事,搞不好还有生命危险;可要不去吧,搞不好也有生命危险……」
老板听了,放下鼠标,嘬了嘬牙花子,从怀里掏出根中南海给自己点上。「你这位朋友是黑道儿的还是白道儿的,怎么动辄就来个生命危险?」
「这事儿吧……不能明说……」
老板大约见多了这种喜欢「代朋友来问」的家伙,促狭一笑,「既然左右都有生命危险,那还不如由着自己性子来呢。」
「可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性子是啥……」罗中夏心想,嘴上却不敢明说。
「我跟你说,人都有命数,甭管怎么折腾,还是逃不脱这俩字儿。」老板说到这里,罗中夏还暗想这人好消极,谁知老板话锋一转,嗓门陡然提高,「所以说,既然命数都预设好的,还不如率性而为,图个痛快。」
「命数……」罗中夏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
「看后面!」老板在耳机里又大嚷起来。
第二天七点五十,满眼通红的罗中夏进了阶梯教室,趴在桌子上睡眼朦胧。他跟老板打到早上七点多钟才鸣金收兵,出网吧以后随便买了两个包子吃,就直接过来了。老板说的游戏修练却也有几分效果,他如今内心焦虑已略微平复,不如先前那么百爪挠心,只是困倦难耐。
八点整,鞠式耕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走上讲台,把花名册打开,环顾了一圈这些七点钟就被迫起床的莘莘学子们,拿起毛笔来开始一一点名。罗中夏强睁开眼睛,发现他手里那枝是长椿旧货店里弄来的凤梨漆雕管狼毫笔,那杆无心散卓却没带在身上。
点名花了足足十几分钟,鞠式耕每念一个名字都得凑近名册去看,声音拖着长腔儿,还要一丝不苟地用毛笔蘸墨在名字后划一道。
等到他点完所有人的名字,合上花名册以后,罗中夏忽然发现,今天郑和居然没来!这个国学积极分子居然会旷掉他最尊敬的鞠老先生的课,这可真是咄咄怪事。罗中夏又瞥了一眼郑和的空位置,重新趴到桌子上。
没来就没来吧,反正不关我的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睡觉。
今天上课的内容还是《中庸》,极适合催眠。鞠式耕开口没讲上三段,罗中夏就已经昏昏睡去,直见周公去了。说来也怪,罗中夏在宿舍里噩梦连连,在课堂上却睡得酣畅淋漓,连梦都没做,一觉睡到下课铃响,方才起身。
鞠式耕在讲台上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尘,看看时间,开口说道:「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同学们如蒙大赦,纷纷要起身离开,未料鞠式耕又道:「请稍等一下,我有件事情要说。」大家只好又悻悻坐了回去,拖堂这种事就好像手机双向收费,你明明知道是对方不好,可也无可奈何。
「上星期有同学提议,说光讲四书五经太枯燥了。我觉得这个意见值得思考,国学并不只包括儒家经典,一些好的诗词歌赋也是我国古代文化宝藏的一部分。所以呢,下节课我会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讲解《中庸》;第二部分则有选择性地挑选一些古诗词来做赏析。我们就从李白开始。」
听到这句话,罗中夏悚然一惊,挺起身子去看鞠式耕,正和后者的视线四目相接。鞠式耕冲他微微颌首,还晃了晃手中的毛笔。
「所以请同学们回去做做准备,请阅读我指定的几个篇目,有〈梦游天姥吟留别〉、〈蜀道难〉、〈庐山遥寄卢侍御虚舟〉,这几篇比较有名,相信大家都有印象。我们就从这几篇开始入门。」
「靠……他想干嘛啊,这不是明摆着要刺激我吗?」
现在罗中夏一提李白就头疼,李白二字会把他埋在沙土里的鸵鸟脑袋生生拽出来,让他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以及两难抉择。而这个鞠式耕偏偏还让他们去读李白的诗,这不是火上浇油硫酸加水嘛!
好在鞠式耕没再多说什么,夹起名册就离开了。树倒猢狲散,听课的学生们也都轰然离去。罗中夏呆呆坐在座位上,脑袋里浑浑噩噩,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忽然有人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罗中夏抬头一看,却是自己宿舍的老七。老七一脸兴奋,连说带比划地对罗中夏说:「喂,还愣着干啥,快出去看看。」
「怎么了?美军入侵咱们学校食堂了?」
「不是。哎呀,你去了就知道了。」老七不由分说,拽着他就走。罗中夏这才注意到,往常这个教室下课后学生们走得很快,可今天门外却聚集着好多人,在走廊里轰轰嚷嚷。以男生居多。
「到底怎么回事啊?」
老七朝外面看了一眼,舔了舔嘴唇,露出健康大学生惯常的色眯眯表情:「来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美女,就在教室门口呐!」
「美女?」
「对啊,咱们系花跟她比,连渣都不如!」他把罗中夏连推带搡地往门外带,罗中夏现在实在没有赏花鉴玉的心情,只是任由他推。两个人到了教室外面,走廊上已经站了好些男生。这些男生有的假装打手机,有的假装翻笔记,一个个眼睛却全往一个方向瞥。
罗中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