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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马亚一家-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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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戛一鞠躬。是的,的确如此!他同意!这是理解科恩家舞会的最明智的办法!

“你呢,你怎么去呢?”阿丰苏问道。

这是个秘密。他有个理论:在这种场合,出其不意是最大的快乐——譬如,两个人都穿着晚礼服在布拉甘萨饭店一同用餐,后来他们又相会,一位穿着卡洛斯五世的紫色皇袍,另一位带了一支卡拉伯利亚①强盗的短枪。。“至于我,没什么秘密可言,”达马祖嚷道,“我要扮个野人!”

“一丝不挂?”

“不。就象《非洲女人》②里的内卢斯科那样。阿丰苏?达?马亚先生,您以为如何?您不认为这很别致吗?”

“也许别致这个词并不十分确切,”阿丰苏笑笑说。“但是,‘壮观’是肯定的。”

接着大家都想知道克拉夫特的打算。克拉夫特根本不想去,他就穿着睡衣,呆在奥里威斯。

埃戛不怎么高兴地耸耸肩膀,他简直都恼火了。对科恩家的舞会如此漠然,真伤了他,就象是对他的人身侮辱。把他大部时间都用到这次活动上——到图书馆去研究,绞尽脑汁地设想——慢慢地,他眼前出现了一个艺术的盛况,这会显示出一个城市的才能。那些戴“黑色面具”的人,缺席者,在他看来,都证明了他们精神境界的卑微。他接着举出勾瓦林纽为例:他是个忙人,有政治地位,一个将要成为大臣的人;他不仅要参加舞会,而且还考虑了如何化装。他研究了一番,而且做了一个极好的选择——他将化装成彭巴尔①侯爵!

“这是为他即将就任大臣做广告!”卡洛斯嚷道。

“那不需要,”埃戛说。“他当大臣各方面条件都具备:他声音洪亮,①昂古莱姆是法国西部城市。

①指意大利南部沿海地区,西西里岛对岸。

②《非洲女人》,德国作曲家梅耶贝尔(1791— 1864)所作歌剧。

①彭巴尔(1699— 1782),葡萄牙首相,曾负责重建1755年地震后的里斯本。

读过莫里斯?布浴克②;他负债累累,而且是头蠢驴!”在众人嬉笑中,他后悔如此诋毁了一个支持科恩家舞会的绅士,因而很快加了一句:“但他是个挺好的人,一点儿不摆架子。他是个真正的天使。”

阿丰苏微笑着,慈父般地指责他说:

“看,若昂,你什么都不尊重。。”

“非礼是进步的条件,阿丰苏?达?马亚先生,那些敬重人的人都失败了,一个人先是羡慕勾瓦林纽,进而慢慢不知不觉地变成敬重君主,然后,他就不由自主地堕落到去崇敬万能之神!。。得小心哪!”

“你算了吧,若昂,算了吧!你是个地道的反基督分子。”

埃戛青筋暴起,激烈地进行着辩驳,屋内那路易十六时代的挂钟玎玲玎玲地响起来,柔和的小步舞乐曲使他哑然了。

“怎么,都四点了?”

他大吃一惊,看了看自己的表,然后匆忙与现场的人默默地一一握手,接着象一阵清风,从这里消失了。

其他人也没想到都已经是这个时辰。要到鲁米亚去看莫黛露斯夫人家的古式床罩,可又太晚了。

“你愿意练半小时剑吗,克拉夫特?”卡洛斯问道。

“好主意。而且达马祖还要学一课呢。”

“一点儿不错,是要上课。。”达马祖低声说,毫无热情但又要强作笑脸。

击剑房是一楼的一间屋子,在卡洛斯住房的下面,面向花园的窗子部装着铁栏杆,穿过树丛,那淡绿色的光线从窗子溜了进来。雾气濛濛的白天,屋内的四个煤气灯都得点上。达马祖象一头疑虑重重的老牛,慢腾腾地跟随在那两位的后面。

他原是出于喜好猎奇,非要上这些课,可现在这些课真让他讨厌。这天下午,他刚披上皮护胸,戴上铁丝面罩,就出汗了,接着脸色发白。克拉夫特一手持剑面对他站着;他有一副沉着的赫刺克勒斯①那样的肩膀,寒气逼人的锐利目光,看上去如此冷酷无情。一对钢剑才开始交锋,达马祖全身就颤抖了起来。

“站稳,”卡洛斯冲他嚷道。

这倒楣蛋儿又在那墩实的腿上把身子稳了稳。克拉夫特的剑抖动着,银光闪烁,在他头上飞舞。达马祖后退着,气喘吁吁,摇摇晃晃,胳膊一点儿劲儿也没有了。

“站稳,”卡洛斯又冲他嚷了一声。

达马祖精疲力尽,垂下了武器。

“喂,你们要怎么样?这么精神紧张!这是闹着玩儿嘛。。如果是真好,那你们就看吧!”

每堂课都这样结束。然后,他垂头丧气地缩到一张小皮凳子上,用手绢搧着,脸色有如墙壁上的白灰一样苍白。

“我要回家了,”他过了片刻说道,玎玎珰珰地击了半天剑,现在可真②英里斯?布洛克(1816— 1901),经济学家,生于柏林,后定居法国,成为法国公民,著有《欧洲的政治与社会》。

①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以力大闻名。

累了。“你还想干什么,小卡洛斯?”

“希望你明天来吃晚饭。侯爵要来。”

“太棒了!我一定来!”

但是他没来。整整一个星期他没在葵花大院露面。卡洛斯可是真正不安起来,以为他要死了,一天清早就到拉巴区他的家中去看望。但是那个仆人,一个愁眉苦脸、粗野的加里西亚人,从和马亚家相识之后,达马祖就非让他裹上一件燕尾服,还受罪地穿了双漆皮鞋,一瘸一拐地走上来说,达马祖先生安然无恙,而且已经骑马外出了。因此卡洛斯又去看望阿布朗大叔。

阿布朗大叔也有几天没看到这位漂亮的绅士①、好心的达马祖先生了!好奇心把卡洛斯带到了文人俱乐部——那里的仆人们最近也都没见过达马祖先生。“他一定在什么地方和那个安达卢西亚②美人度蜜月呢。”卡洛斯寻思着。

他走到阿勒克林街的尽头时见到了斯坦因布罗肯伯爵。伯爵正朝阿泰罗走去,他的马车跟在后面。这是自从那次倒楣的腹痛病之后,这位外交家第二次锻炼身体。但是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病容。他满面红光,那件军服式的上衣紧绑绑地裹在身上,钮扣上别了一朵可爱的庚申蔷薇。他甚至向卡洛斯宣布他“挺结实”。病了这一场,他并不觉得遗憾,因为这使他有机会了解他在里斯本的一些朋友。他真感动极了。特别是国王陛下的关怀,国王陛下的恩典“比药房里所有的药物”都要有效!确实,葡萄牙和芬兰这两个亲密的盟国之间的关系,从来没象他闹肚子痛这段期间“这么牢固,也就是说,这么亲密过”。

接着,他挽性卡洛斯的胳膊,激动地提到了阿丰苏?达?马亚的美意,说圣奥拉维亚可以任他使用,以便他能在杜罗河畔健康、清新的空气中恢复健康。噢,这一邀请真使他感动极了,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①但遗憾的是圣奥拉维亚太远,太远了!辛德拉就很中他的意,一周里他可以从那儿去查看一两次公使馆。“太乏味了,可是。。”②欧洲正处在一种危机的时刻,政治家和外交官们都不能享受几天的假期,他们得在现场,在第一线观察、呈报,这很是重要。。“很严重,”③他轻声他说,然后停了一下,那双蓝色的眼睛露出一种使人莫测的恐惧神情。“极端地严重!”④他请卡洛斯观察一下自己四围的欧洲,到处一片混乱,动荡不安。有东方问题,有社会主义,然后又出来了个教皇凌驾一切之上,他使事情更复杂化了。啊,很严重⑤!

“以法国为例。。首先有个甘必大。嗯,当然,我不否认,他是个强者——他真是非凡的强者。。但是。。就是这么回事,这太严重了。。”⑥①原文为英文。

②西班牙南部一个地区。









⑤原文为法文。



另外,还有那些激进分子,就是那新联盟派。。这太严重了。。“现在我要和你谈点儿别的,就在咱俩之间说!”⑦可是此刻卡洛斯既没笑容也没听他说。一位贵妇人从阿泰罗街的另一端匆匆地走来。她那犹如女神在凡间漫步般的走路姿态,那只在她裙边一颠一颠跑着的白色小母狗,那秀丽的身材,在古代的大理石般丰满的线条下浮动着一种多情、飘逸而又有些神经质的魅力,从这些,他立刻认出了她。她穿了件黑衣服,那是件十分朴素的斜纹哗叽的衣裙,好象与她整个人成为自然的一体。那衣裙裁剪得颇为合体,适时的样式给了她一种高雅、富有的神气。她手持一把英国雨伞,那伞有如一根手杖那么精细、轻巧、坚固。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她这样沿着这座古城凄凉的码头行走的时候,整个人带着一种异国的气质,那种高贵文明世界的过分的文雅。这天她没戴面纱,但卡洛斯看不清她的面容。不过,从她那闪着异彩的象牙般的肤色中,他感觉到了那双深邃的黑眼睛正对住了他的目光。他不由自主地跟在她后面迈了一步,在他身旁的斯坦因布罗肯什么也没看出来,此刻他正在思忖着令人惧怕的俾斯麦。她远去了,这时在卡洛斯看来,她似乎更高大,更漂亮了。那个臆想的、漫步尘世的女神的文学形象,使他完全陷入了遐想。斯坦因布罗肯依然沉溺在对那位首相在德国国会的讲演的恐惧之中。。是的,她当然是位女神。她那帽子下挽成发髻的褐色的辫子,在阳光下几乎变成了金黄色;那只小白狗竖着耳朵在一旁颠儿颠儿地跑着。

“当然,”卡洛斯说。“俾斯麦是个扰乱者。”

斯坦因布罗肯总算不谈俾斯麦了。这会儿他又攻击起了比康斯菲尔德爵士①。

“他很强硬。。这点,我同意你的看法,他十分强硬。。但是。。他要向何处去?”②卡洛斯望着索德雷码头。到处看上去都那么荒凉。斯坦因布罗肯在自己生病之前就对外交大臣说过那些话——比康斯菲尔德爵士非常强硬,但是他会走向何处呢?他想干什么?。。但大臣阁下只是耸耸肩膀,大臣阁下一无所知。。“是的,确实如此!比康斯菲尔德非常强硬。。你读过他在市政厅发表的演说吗?真是触目惊心,我亲爱的朋友,触目惊心啊!但是,就是这个问题。。他要向何处去呢?”①“要知道,斯坦因布罗肯,我认为您太不在意了,站在这儿,在阿泰罗街上会着凉。。”“真的?”外交官高声叫道,一面用手迅速地抚摸一下胃和腹部。他可不能再多呆一分钟了!由于卡洛斯也是朝家走,他就邀请卡洛斯乘他的四轮敞篷马车回葵花大院。

“那么,你就来和我们一道吃晚饭吧,斯坦因布罗肯!”

⑦原文为法文。

①比康斯菲尔德爵土,即本杰明?迪斯雷利(1804— 1881),英国政治家、作家,1874— 1880年任英国首相。

②原文为法文。



“很高兴,亲爱的,很高兴。。”②

马车出发了。外交官用一个苏格兰大披风把自己的两条腿和胃部裹住,然后说:“晤,马亚,咱们可是做了一次愉快的郊游蔼—不过,这个阿泰罗可不是个使人愉快的地方!”

阿泰罗没有引人入胜之处!可是这天下午,卡洛斯就发现它是地球上最美妙的地方!

第二天,他回家较早,在树林中他还没走上几步就看见了她。她不是独自一人,旁边走着她那位衣冠楚楚的丈夫;他穿了件近似白色的开士米上衣,黑色的锦缎领带上别了一只u型钻石别针,懒洋洋,无精打采地抽着烟,腋下夹着那只小狗。当他从卡洛斯身边走过时,吃惊地瞥了他一眼,好象在那粗野的环境里,他终于发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文明人。接着他低声地对他的伴侣说了些什么。

卡洛斯的目光又和她那深沉、严肃的目光相遇了,但在他看来,她此刻没有那么美了。她换了件衣裙,已经不那么朴素了。那是件灰色和奶油色的两色衣裙,在她那顶英国式的宽檐帽子上有个红色的东西——或许是朵花儿,也许是根羽毛。这天下午,她不再是位从大海上空飘浮而过的金色彩云上下凡的女神,而只是一位正在返回旅馆的漂亮的外国女人。

以后他又去了三次阿泰罗街,但三次都没遇见她。他开始对那种浪漫的好奇心感到羞耻和屈辱。是这种好奇心驱使着他象一只迷途的小狗一样焦躁不安地从朗柏?桑托斯街到索德累码头找来找去,希望见到那正在里斯本游览的一双黑眼睛和金色的头发,它们可能会在任何一个早晨被一艘定期皇家邮轮带走。。想想看,整整一个星期他把工作都丢在办公桌上了!每天下午在出去之前,他都要在镜子前逗留一阵,端详一番领带!哦,可悲啊,可悲的本性。。周末到了。卡洛斯已经戴好手套正准备离开诊室,这时仆人拉开了帘子,兴奋地低声说:“来了一位夫人!”

一个面色苍自,满头金色鬈发的男孩儿出现了。他穿着黑色天鹅绒衣服,跟在他后面是一个女人,一身黑衣裙蒙着面纱,面纱那么厚,戴得那么紧,真象个假面具。

“我怕是来晚了,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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