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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第12章

小说: 无限近似于透明的蓝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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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说完哪?阿龙,你该回去了,我今晚不留你了。〃丽丽看着我说。她倚在柱子上,把手里的白布扔进浴室里,白布吸了一点黑色液体而有些发黑。我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第一次睁开眼睛似地看着丽丽和她穿的雪白闪亮的睡衣。那睡衣下面黑乎乎的是什么?两个圆溜溜的球又是什么呢?……

红花布沙发,灰色的墙壁,缠着许多红色头发的梳子,粉红色的地毯,吊着干花的、脏兮兮的天花板,闪亮的电灯泡,灯泡中的水晶塔在飞快地旋转着,我的眼珠象被烧灼般地刺痛,一闭上眼就好像看到几十个人在张着嘴大笑,我快要窒息了。我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疯了吗?丽丽的脸上留着红色灯泡的残影。这残影像烧化的玻璃似地扩张着,扭曲着,变成细碎的斑点,从视野的一端扩展到另一端。这时丽丽那张满是红色斑点的脸凑近了我的脸。

〃喂,你怎么老是发抖啊?你说话呀。〃

我想起了一个男人的脸,那个男人的脸上也有斑点。他是曾经在乡下婶婶家借住过的美国军医。

〃阿龙,你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你说话呀,别吓我了。〃

每当婶婶让我去他房间拿房费时,他总是让我看一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长着浓黑色体毛的日本女人的屁股。

〃我没事,丽丽,别担心,只是有点心慌意乱,每次参加完晚会都这样。〃

军医的房间里挂着一杆上著人使用的,尖头涂有毒液的长矛,军医总是按住女人挣扎的两腿,给我看她的屁股。

〃你一定是太疲劳了,对吧?〃丽丽问。

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将要被丽丽吸进眼睛里,被她吞进去似的。军医让女人张开嘴给他看,他用日语笑着说:〃牙都溶化掉了。〃

丽丽拿了一瓶白兰地来,对我说:〃你有些不正常,我带你去医院吧。〃

那女人张着洞穴似的大嘴,叫嚷着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有镇定剂的话给我打一针,我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丽丽给我嘴里灌白兰地,我咬住杯子的边缘,透过杯子能看见天花板上的灯光。我觉得那些肮脏的斑点重叠了起来,恶心得想吐。

〃我现在什么药也没有,上次都打光了。〃

军医往那个瘦女人的屁股里塞了各种东西给我看。女人的口红站到了床单上,她呻吟着,眼睛瞪着我,冲着拿着威士忌、笑得前仰后合的军医大叫大嚷。

丽丽扶我坐到沙发上,

〃丽丽,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和上次喷气机时的感觉不一样。〃

那次,我身体里象灌进了重油般沉重,虽然也感到害怕,却和现在不一样。现在我身体里完全是空洞洞的,什么东西也没有。脑袋在发热,身体发冷,冷气怎么也消褪不了,身体不听我的使唤,我现在虽然在说话,却仿佛是在做梦似的。

就好像在无比恐怖的恶梦中说话一样,太可怕了。我嘴里说的和脑子里所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一直在想的是那个有点白痴的日本女人,并不是丽丽你,是那个女人和那个美国军医的事。我心里清楚现在并没有做梦。我知道自己睁着眼睛,躺在这里,所以才更感到可怕。可怕得要死。我真想让你杀了我。真的,我太害怕了。

丽丽又把白兰地酒杯塞进我的嘴,液体搅动着我的舌头,滑入喉咙,耳鸣一直不停地响着。手背上的呈灰色的静脉凸现出来,微微颤动着。汗顺着脖子流淌,丽丽擦去我头上的冷汗。

〃你是太累了,好好睡一晚上就会好的。〃

〃丽丽,我该回去了,我想回去,我现在晕晕乎乎,多半会迷路的,可是我还是想回去。我想到一个凉爽的地方去,我以前曾在那裹住过。你也知道那里吧?就是发散出香气的那棵大树下面那样的地方,我现在呆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我的喉咙子得直冒火,丽丽摇摇头,把剩下的一口白兰地喝掉,喃喃道:〃我是拿你没办法了。〃

我想起了格林艾兹。他曾对我说:〃你见过黑鸟吗?你能看见黑鸟的。〃窗外也许将会有黑鸟在飞翔,就像黑沉沉的夜幕那么大的黑鸟,巨大的鸟嘴和洞穴一样大,根本看不到它的全貌,因为它太巨大了。如同被我打死的蛾子看不到我的全貌就死去了一样。

蛾子并不知道压破它那充满绿色体液的腹部的庞然大物只不过是我身体的一小部分,就糊里糊涂地死去了。现在的我和那只蛾子完全相同,将要被黑鸟压扁了。格林艾兹大概正是想要告诉我这件事的!

〃丽丽,你看见鸟了吗?现在外面有鸟在飞吧?你发现了吗?我已经发现了。蛾子没有发觉我,我可发现那只鸟了。是一只巨大的黑鸟,丽丽你知道这种鸟吗?〃

〃阿龙,你疯了吗,清醒清醒吧。你不明白我的话?你真的疯了。〃

〃丽丽,别打岔,我已经看见了。我不会被蒙骗了,我知道了,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这里离鸟最近,从这里一定能看得见那只鸟!

我知道了。我早就知道的,只是现在才意识到。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要发现这只鸟的啊。

〃是鸟,丽丽,你看见了吗?〃

〃不要再说了!阿龙,别再说了!〃

〃丽丽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呢。鸟正在外面飞呢,你看,就在窗外飞着呢,它是来破坏我构想的都市的。〃

丽丽哭着报了我一个嘴巴。

〃阿龙,你真的疯了。〃

难道丽丽看不见那只鸟吗?丽丽打开窗户,她一边哭一边把窗户开得大大的,外面是漆黑的街道。

〃你说的鸟在哪儿呢?你好好瞧瞧,哪儿都没有鸟哇。〃

我把白兰地酒杯摔碎了,丽丽惊叫起来,玻璃片散落一地,闪闪发光。

〃丽丽,那就是鸟,你仔细看,那些街道就是乌。那并不是街道,并没有住人,那是鸟,你不懂我的话吗?真不明白吗?在沙漠叫喊着快快爆炸吧的男人,正是想要杀死那只鸟呀。必须把鸟杀死,否则我就会迷失自己。那只鸟把我想要看的东西统统掩藏起来,不让我看。我要杀了它,丽丽,不把鸟杀死,我就会被它杀死。丽丽,你在哪儿?咱们一起去杀鸟吧!丽丽,我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在地上打滚,丽丽跑到了外面,开车走了。

我只觉得电灯在不停地旋转,鸟在窗外飞着。丽丽不知到哪儿去了,巨大的黑鸟朝我飞来,我捡起地毯上的玻璃片,使劲擦着,刺向颤抖不止的手腕。

天空阴沉沉的,像一块洁白而柔软的布将我和医院包裹着。凉风吹拂着我滚烫的脸颊,树叶刷刷作响。风带着湿气,将深夜里的植物散发出的气味刮了过来。

除了大门口和大厅里的红灯以外,医院一片漆黑,患者们都在睡梦之中。每个被细细的铝条网围起来的窗户玻璃上,都映出了等待黎明的天空。

天上有一条弯曲的紫色光带,我猜想那也许是云彩的缝隙吧。

有汽车驰过,车灯照亮了儿童帽样的植物,照出了地上的小石子和杂草。我捡起被我扔在那里的死蛾子,它全身的绒毛都披着露水,活象一只出冷汗的死虫。

从丽丽家里走到外面时,只有还在淌血的左手腕还有知觉。我把沾满鲜血的玻璃杯碎片放进口袋里,在雾蒙蒙的马路上跑着。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见不到一个活物。我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被巨大生物吞噬,正在它的肠胃中走来走去,找不到出口的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

我跌倒了好几次,每次都把口袋里的玻璃片压得更细碎了。

穿过空地的时候,我摔倒在草丛里,我啃着湿湿漉漉的青草,苦涩味刺激着我的舌头,草上的小虫子也一块进了我的嘴里。

小虫子在我嘴里伸出细细的腿挣扎着。

我用手指将沾着我的唾液的小花壳虫抠了出来。它从我手上爬到了草地上。我用舌头舔着被小虫抓过的牙龈,身体被露水打湿,却感到很舒适。草的清香笼罩了我的全身,使我身体里的灼热感逃到地下去了。

我躺在草地上想,我一直被一个不明之物所困扰,即使是现在,在这柔和雅静的医院里,依然如此。巨大的黑马还在飞,我和苦涩的小草,圆圆的小虫一起被封闭在它的腹内。只要没变得象死蛾子那样干硬得和石头一样,就难逃大鸟的魔爪。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大拇指指甲大小的玻璃片,擦去上面的血迹。弧形的玻璃片映出了开始放亮的天空。天空下面是长长的医院,远处是林荫道和街道。

映在玻璃上的街景弯曲不平,这微妙的起伏和那次在雨中飞机场上,正要杀死丽丽时,和雷声一起出现的耀眼的闪电十分相像,这形状既像是波涛起伏的海平面,又像是女人雪白的手臂的优美曲线。

我一直被这白茫茫的起伏包围着。

边缘上还残留着血迹的玻璃片,在黎明的光照下愈加透明。

这是近似无限透明的蓝色。我站起身来,朝自己的公寓走去,真希望自己变得象这块玻璃一样,自己身上也能映照出那条白色优美的曲线来,让人们都能看到它。

天边露出了亮光,玻璃片立刻变得乌蒙蒙了,鸟鸣叫起来时,玻璃上什么也映不出来了。

在公寓的白杨树下,昨天扔在那里的菠萝还在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我蹲在地上,等待小鸟飞下来。

小鸟飞了下来,如果温暖的阳光能照射到这里的话,我的长长的身影将会包裹住灰色的小鸟和菠萝吧。

 。。 



给丽丽的信——后记

(//小|//说//网)
将要出版这本小说之际,我希望出版社让我来作封面。因为我在写这个小说时,就一直希望如果能够出书的话,就用丽丽来作封面。

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是我们在〃尼亚加拉〃酒吧第一次见面时拍的。当时我们比赛谁能喝洋酒,我喝了三杯时,跟店里的荷兰人嬉皮士借了架莱卡相机约你拍照的。丽丽后来喝到第九杯时,喝醉了,你可能已经记不得了。

丽丽,你现在在哪儿?四年前我去过你家,你不在那儿住了。你如果买了我这本书的话,请跟我联络。

回路易斯安娜州去的奥加斯塔给我来过一封信,说他在开出租车。还说向你问好。我猜你大概和那个混血儿画家结婚了吧。你结婚了也没关系,我很想见你一面。我们一块儿唱一支歌。

虽说写了这本小说,可是别认为我有什么改变。我一直没有变。

……………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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